《以身饲魔》一件禾衣

22、威尔西

　　一切顺利得仿佛在做梦。
　　就是身上哪哪都疼。
　　克洛斯疼得直抽气，一旁的医生替他涂药镇静。
　　直升机轰鸣着，渐渐远离小岛，升入广阔无垠的蓝色天空。
　　克洛斯没为难林达尔。他们之前在书房缠斗，林达尔显然手下留情了，不然凭克洛斯的身法，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作为回报，克洛斯替林达尔说了几句好话，终于说动了威尔西的管家贾德，让他们派人护送林达尔返回主岛。
　　“不能让他接触任何联络设备。”克洛斯临走前还在叮嘱，“保持隔离状态就好。”
　　“您放心。”管家贾德连声应下，“冒昧问一句，您之前提到运输箱被人带走，被谁带走了？”
　　克洛斯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那个人叫格拉西亚，箱子在他手里。他今天凌晨离岛，时间大概是早上五点多，目的地是哪里我不清楚，但可以做外貌拼图。”
　　他原先已经做好的拼图在自己的光脑里，但光脑在格拉西亚的手里，所以现在又得花时间重做。
　　“感谢您的付出。”贾德应下，“我现在就和威尔西先生联系。”
　　“你们怎么会接到我的通讯？”克洛斯还惦记这一点，觉得眼前的一切像一场梦，“我明明没拨出去。”
　　“虽然没有拨出，但有拨出记录。”贾德告诉他，“您拨打的号码目前在乔卡的优先级是全球首位，所有拨出记录都会逐一检测记录。幸好您用的光脑编码也来自乔卡，所以破解定位没花多长时间。”
　　“好。”克洛斯点点头，“这样最好。”

　　直升机在乔卡主岛上最高的建筑物——威尔西海浪大楼的楼顶上盘旋、落地。
　　克洛斯下机的时候，隐约还有点腿软。
　　格拉西亚给他吃的安眠药是强力版。他趁着格拉西亚倒水，吐出了第一粒，但没躲过第二粒。虽然身体代谢得快，但免不了留下一点头重脚轻的后遗症。
　　楼顶的等候厅里，掌权人看见客人，穿过玻璃门上前迎接：“辛苦了，克洛斯先生。”
　　威尔西家族的掌权人海达.威尔西乍一看很是年轻，身上穿着天蓝色翻领衫和海蓝色及膝裤，似乎是乔卡特有的“碧海蓝天”套装，脑后还扎着时髦的微卷小辫，与克洛斯信件往来时那深沉的行文语调完全不一样。
　　但克洛斯记得林达尔之前的话：“……当权者威尔西先生在位一百余年，推动了乔卡星的全面发展。”
　　大概做过熨斗理疗，保持了年轻的容貌吧。
　　等候厅里，有一个威尔西专属的金色电梯。除了威尔西本人、管家贾德和客人克洛斯，其他一众随从统统止步在门外。
　　电梯平稳地下降。
　　克洛斯终于缓过气来，感觉到了某种真实的安全感。

　　金色电梯像个宽敞的休息室，沙发、桌椅、衣柜、工作台一应俱全，都是雕工精美的高级家具，茶几上还摆着果盘，色彩明丽、鲜润欲滴。
　　“我们终于见面了，克洛斯先生。”威尔西笑着打量对面的客人，“你看起来比资料上成熟了不少。”
　　“您说笑了。”克洛斯苦笑道，“维尔林西亚到乔卡实在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威尔西转头向贾德挥挥手，“给客人汇报一下我们的安排。”
　　贾德为他们端上茶水，退回了沙发旁，向克洛斯陈述道：“我们现在即将前往威尔西家族的大宅。威尔西先生邀请您前往住宅参观，并全力保障您的安全。”
　　“感谢您，先生。”克洛斯向威尔西道谢。
　　“这次是我们疏忽，应当我们向你道歉。”威尔西摇头道，“我们发现了你的入境记录，但在酒店失去了你的行踪。现在看来，是我手下的人太不专业，你换个发色，他们就认不出了。”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但这个发色总让克洛斯想起格拉西亚，气得神经直跳，笑不出来，只能勉强点头。
　　“恕我冒昧，克洛斯，”威尔西咳了一声，语气正经起来，“据我所知，你独自前往维尔林西亚，怎么最后与人一同抵达乔卡？要知道，那颗星球上可没有什么善茬。”
　　“您这话说的没错。”克洛斯应道，“我的旧交给我引荐了当地管理者，但管理者另有打算，与旧交的联系也因为信号问题中断，最后受人胁迫，不得已与人同行。”
　　“我理解。”威尔西叹了口气，“维尔林西亚上的人不守信用可是出了名的。那里哪是环网飞地，简直是野蛮时代的时空飞地！”
　　“先生，”克洛斯道，“我也有个冒昧的问题。您是怎么想到联系我的？”
　　“我需要一位可信的义人，替我把货物从维尔林西亚带出来。”威尔西笑笑，“这位义人不能与我有任何关联，又不能是维尔林西亚上那些朽烂的渣滓，所以我派人一直盯着维尔林西亚港，观察新到的游客。”
　　克洛斯挑挑眉。
　　威尔西继续道：“想必你也亲自见到了，那里的安全措施糟德一塌糊涂，旅客信息轻而易举地就能从工作人员那儿买来。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希望你谅解。”
　　“能理解，先生。”克洛斯颔首道，“您请继续。”
　　“收集了旅客信息后，贾德帮我排查寻找可托之人，最后找到了你，克洛斯。”威尔西说着，语气有些感慨，“实在是天意。维尔林西亚上品德高尚、身家清白的访客难得一见，竟只让我等了一个月就出现了，实在是天意！”
　　克洛斯被他夸得脸上发红：“过誉了，先生。”
　　“我也感谢你的信任。”威尔西诚恳地向克洛斯道谢，“感谢你愿意协助我，替我找回那个重要的运输箱。有的东西在旁人眼里也许普普通通，可对本人而言，有多么重要的象征意义，他们又怎么明白！”
　　他这话说到了克洛斯的心坎上。
　　他原先期待的平凡生活也许在别人眼里确实近乎可笑，但对他自己而言有多重要，他们又怎么懂得？
　　“到了大宅里，还要麻烦你尽快做出外貌拼图。”威尔西的语气沉了一点，“那么，克洛斯，关于田狼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抱歉，先生。从格拉西亚那里打听到的内容我已经全部给您了。”克洛斯告诉对方，“目前只知道田狼也在乔卡星上，谋划的时间不短。他雇佣了一位上家，上家将货物交给格拉西亚，此刻格拉西亚应该正在送货的路上。这个人心狠手辣，防备心重，追捕过程中务必小心。”
　　“我明白，”威尔西点点头，“我明白。”

　　电梯原先在海浪大楼里垂直下降，沉入地下后，开始平行移动，周围的密闭风景也渐渐开阔起来。
　　他们到了海里。
　　电梯褪去金色的外壳，变得晶莹剔透，在辽阔的海洋、堆叠的鱼群中穿行，抵达乔卡最大的水下宫殿、海底明珠——威尔西家族的大宅“海源”。
　　“海源”坐落在乔卡第一副岛以下，外罩防腐抗压层，历经四代威尔西掌权人悉心设计，如今规模宏大，占地面积几乎可以媲美整个副岛。
　　穿过恢弘的拱式大门，沿中央庭院就进入了主楼正厅。威尔西领着克洛斯去档案室，与绘图人员共同完成格拉西亚的模拟肖像，又回到正厅的开放式会客厅，所谈的无非是克洛斯以后的打算、威尔西的下一步安排，还穿插了一些威尔西家族的光荣事迹。
　　最后，威尔西站起身来：“这样，克洛斯，最近就由贾德带你在这里好好看一看。威尔西的家族历史可不止我给你说的这点！”
　　克洛斯笑笑，礼貌地应下。

　　贾德领着克洛斯登上侧边的楼梯，前往副楼的宾客休憩室。
　　“贾德！”一个略带怒意的女声突然从楼上传来，“我的裙子到了没有？”
　　克洛斯和贾德一起抬头，发觉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长发微卷，容貌娇媚，身着合体的香槟色缎面长裙，从上而下俯视他们。
　　“西可小姐，您的裙子已经抵达乔卡中转港，暂时没有发出。”贾德恭敬地欠身，“如果您急要，我还是建议您用近程传送。”
　　“前些日子传送点才出过截断事故，你好大的胆子，让我的裙子冒这个风险！”西可喝了一声，目光转向克洛斯，眼神中带着某种审视，“你是谁？”
　　“这位是克洛斯先生，威尔西先生的客人。”贾德回答她。
　　克洛斯向女子屈身行礼，但西可一点也不领情，仪态傲慢地问：“住多久？”
　　“住多久都是客人！”一楼正厅传来威尔西的呵斥，“注意你的言行，西可！”
　　西可斜了克洛斯一眼，面色轻蔑地与他们擦身而过，身形消失在一楼的转角处。
　　“那位是？”克洛斯问。
　　“是西可小姐，威尔西先生唯一的女儿。”贾德向他解释道，“为人有些高傲，但本性不坏。”
　　本性不坏？——没看出来。
　　“小姐最近一直盼着新裙子到了用作视频素材，只是前段时间传送点出现截断事故，她怕伤到裙子，现在一直等着水路航运，所以有些暴躁。希望您谅解。”
　　“视频素材？”克洛斯问，“主播吗？哪个平台？”
　　“水星网。”贾德告诉他，“小姐是整个水星网内排得上号的主播，有空您也可以关注看看。”
　　克洛斯抬起手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光脑，一时懊恼起来——他几乎适应了没有光脑的生活：“我能不能去一趟光脑店？之前那个被人偷了。”
　　“外面还有一个恶徒，先生。”贾德劝他，“如果那人真的像您所说的一样心狠手辣，说不定会威胁您的安全。我们可以替您订购一台光脑，让人送进来。您看呢？”
　　“也好，麻烦了。”克洛斯点点头，“对了，贾德先生，你们这儿有没有……”
　　他的语气有些踌躇。
　　贾德耐心地等他继续。
　　“有没有……兴奋剂戒断类的药品？”克洛斯问，“戒断中枢神经系统成瘾的，效力稍微强一点的……”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这种算不算处方药物，如果太冒昧了……”
　　“维尔林西亚那种大染缸，能安全离开都是福气！”贾德没让他别扭太久，适时接下了他的话茬，“您有没有看过医生？海源里有威尔西先生的私人医生，我可以调遣他们替您对症下药。”
　　“如果可以，”克洛斯惊喜地点头，“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