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1
“因为命运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所以我想拼一把，总不好把一切都放在别人手里。”小孩站在一灰扑扑的花神雕像前，向前浪荡了几步，看了看旁边的地板，坐下来抱着腿。
——所以，对此你做了什么努力呢？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啊，我也，我也不能做什么。花神，我总来这里和你聊天，雨里来，风里来，你不是老说你神通广大吗，我这样和你说话了这么多日子，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小孩儿抱着腿，往布满尘土的地上一坐，也不怕灰头土脸的，就那样呆着了。
——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啦，例如我能感觉到你有大机缘的，就离这些天不远啦，撑一撑，会好的，人生总要有这么点志气，是不是？
“有志气顶个什么用处啊，我看我今天可能真得饿死在这儿了，等不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机缘了。”
——我也没什么办法，我们神仙都是靠信仰力量存活的，但现在我的香火供应也越来越少，灵气复苏，上古的神明要打仗，繁花境各各都去搞那什么修灵，哪还来信我这个没啥用的低级神灵家伙——也许不能和你继续聊下去了，搞了大半辈子的宣传洗脑，原来还是要烟消云散啊。
“谁不是这样呢，到头来还是帮人打工，越活越回去，被人骗了一身清白也就罢了，还浑身年轮具损，变成了这个小孩样子。就可惜了我那个没什么头脑的弟。”小孩儿靠在了供奉这花神的雕像上，“我大概会死吧，和别人不一样，我得‘小’死过去，可他怎么能死呢，小家伙灵智初开，还没见过繁华境的烟云花海呢……”
那连绵的青山不会断绝，碧水绕着广阔的花海流淌，穿过一片扑鼻的芳香，化为烟雨中茫茫的一员，无休无止，却叫个烟云花海，美不胜收。
但那早已不是花神信徒该待的地方了。
小孩闭上眼，任由油腻腻的黑发滑落在脸颊上，任由着时光匆匆划过，在这繁花之中凋谢，原地上留下一颗小小的、失去生命的种子。
2
岳阳城的街道宽敞的很，马车从中间行驶而过，两侧的行人会自觉为这些坐得起马车的人让路，当然，这些个马车大大小小没个标准，一群人时不时挤一下时不时又松垮回来，倒也习惯了不少，一个个地左顾右盼，嘴巴不比眼睛动的慢，时不时说说那个店铺家的老板有多么抠门，时不时说说这个店家的女儿长得有多么天女下凡，嘴巴上说得那叫一个动听，给一边的行人挤一下也不住嘴，压根没注意到人群里话题的主人正在皱眉。总不能上前一步堵住别人的嘴，岳阳城的姑娘修养好得很，撇了撇头硬生生憋住了骂人的欲望——这会儿城里人太多，骂了街也不一定能让该听到的人听到——径直地就走了。
这会儿忽然不知哪儿吹来了个大嗓门，叫嚷的声音大得很：“天街那处聚集了好多仙人啊——青天门要在凡世寻找有些灵气的人了——”听着这没什么逻辑的话语，行人们激动地朝着天街挤去，为的就是见一眼这些仙人，沾沾福气，若是子孙里有些个机灵的孩子，还会带去碰碰运气，要真是有那成为仙人的天赋，祖上大概得从坟里爬出来放鞭炮了。
在诸侯国统治、天子国挂个名号的朝代里，原先该有的剧情不过是平民家的孩子嫁入那些大夫的后房，算是个祖上坟上冒青烟的好运气，阶级如同天堑，跨不过去。而改变这一切的，是“灵气复苏”，据青天门的老祖说，他当年在街边啃树皮的时候啃到了那些上古神明的灵气遗留，这才知晓了上古神明之间的爱恨情仇与灵气匮乏的时代，然后为了拯救世人、振兴他们所在的世界，建立了青天门、复苏了灵气，这才有了“天子挂名号，仙人位更高”的说法。
也算是拯救了一个时代。
不过真正的说法却是和以上的说法完全不同的，青天门的老祖自以为摸到了世界的边缘，哪里知道他这摸到的只是一串代码和一些人工智能，当然他自己更不会知道自己也只是一串代码，每天努力修炼都只是为了走这个大世界的剧情。所谓的繁花境就是个游戏，好在名号打得高深——世界上第一个全息网游，真实度99%——牛皮吹得不错，画面倒也是真实，没白打这个广告，游戏名也取得仙气飘飘，叫什么“九境云深”，主打的仙气修炼，若是个手机游戏那肯定是又要扑街的类型，只不过它是个全息游戏，要躺在游戏舱里的那种。
玩家们刚进来就要选择主要路线，有路线：
【漫漫修仙路：在繁花境里修灵气，成为中原人口中的“仙人”】
【茫茫大漠图：在大漠境里修灵气，成为中原人口中的“异人”】
【遥遥宫斗史：在天子境里边修灵气边宫斗暗斗死斗，成为中原人口中的“上人”】
【其他路线：随机分布，暂无详情】
选择完路线就可以调整人体模型，这一项先是选择角色性别，然后再选择捏脸或者调整颜值。选择捏脸的去捏脸，调整颜值的可以直接在自己的脸上调高颜值或者调低，倒是保护了玩家的脸。开服了一个多月，九境云深的玩家阶级就分清楚了，有大佬级别的，有富婆级别的，还有技术控、手残党等，游戏里自然而然地因为这些分阶影响下浮现出了一群“啊啊啊啊啊”的妹子。例如现在，青天门选拔凡世弟子的大会上，一群平民老百姓围着一还算宽广的圆台站好，左顾右盼，台的中心放着一块灵石，以灵石为起点，排出去一大长个队伍，队伍里有不少精神小伙，小孩子们年龄大概十多岁，也继承了各位路人甲路人乙的良好行为，探头探脑，看见灵石旁边站着的白衣服面瘫脸在那儿小声bb：“是仙人欸。”然后台下的平民还在痴迷地注视的时候，忽然被一些大手大脚的姑娘给推了开去——前文提到过，岳阳城的姑娘个个温文尔雅，这些大手大脚的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姑娘们气势不输刚刚那个大嗓门，三、二、一，一声雷霆“是白衣大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响彻云霄。
平民人傻了，被后面源源不断的怪人蜂拥而至推了开去，失去了观看仙人的最好位置，顺带把可怜的傻崽儿们的耳朵给喊聋了。玩家们自个儿才能看到的系统界面上，世界聊天区里刷爆了一系列消息：
仙【画若有情】：啊啊啊啊啊我看到皈依大佬了！岳阳城常驻居民觉得不虚此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异【磨脚教主】：啥？哦，这个，我知道了，只不过我人在乌蒙山，过不去了，谢谢您。
仙【神话再临】：皈依大佬好好看，皈依大佬好好看，果然大佬就是好看，舔舔舔。
上【画若无色】：你舔什么\滑稽\系统面板有啥好舔的哈哈哈哈。
……
3
皈依怀里抱着把剑，剑身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剑柄上既没有穗子也没有布带缠绕，刚刚好和皈依那一身白衣相衬托，一头黑色长发用白色丝带扎好，干干净净爽爽咧咧，活脱脱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少年郎。
只不过貌似是个面瘫，脸上没一分表情，就抱着自家黑剑站灵石旁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往远处放，看都不看下面那些一个个尖叫着的奇怪女人。
皈依已经把声音接收系统给关闭了，四周对他来说一片寂静，刚刚好适合他修炼前不久打本掉落的神识修炼法诀，这会儿有这么个检验根骨的灵石在旁边，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旁人不识，他就一个人独自占据有利地形，神识法诀又进了一阶。
等时间一到，他就把声音接收系统打开，然后眼睛往人群里一扫，开口道：“静。”
玩家和npc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所有人都望向台上，该关的系统面板全部关上，该说的话也一骨碌地塞回了肚子里。
全部人都在等皈依开口，而皈依在说完这个字之后，就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白衣少年往前一步，和皈依并肩：“啊，谢谢各位。本次的青天门凡世选资大会正式开始，请有意愿的往这儿排一条队！”
白衣少年刚说完，往旁边一扭头，对着皈依道：“大师兄，没事我就先下线吃饭了。”
“你自己找的任务，别摊给别人。”皈依闭上眼睛修养神识，看都不看白衣少年一眼。
“可你不也是和我一起接的任务吗？”白衣少年反问。
结果皈依完全不用睁开眼给了他一个普通攻击，在刺了夜入山河一刀后又放下剑：“我可以不需要奖励，但你不一定。”
白衣少年炸是炸了，不过好不容易朝着青天门的掌门清启真人软磨硬泡总算接到了这么个高收益任务，注视着系统面板上“随机元宝若干，随机上品灵能石若干，随机灵境触发”，瞬间闭口不言，默默承担了一切。
吃饭是属于那些富二代的，白衣少年怨怨地瞄了一眼闭上眼睛自个儿休息的皈依，心里又骂了一条岳阳城的街。
白衣少年游戏名叫夜入山河，本命叶山河，是皈依在现实里的好同学。他本身也是个家境不错的公子哥儿，当然比不过皈依这个有钱有闲的，只能氪金的同时自食其力。
“那么，小友，你先开始吧？”夜入山河对着前面第一个已经跃跃欲试地把手放上灵石的小家伙说道。
小家伙眼睛那叫一个激动，扑闪扑闪着光，然后把白嫩柔软的手放在了灵石表面。
三，二，一。
灵石不为所动，就好像在嘲讽着小孩儿的不自量力。
夜入山河注视着面色由激动转为迷茫的单蠢小孩，一点上前安慰的想法都没有，摆了摆仙人的姿态：“看来是无缘灵道了，下一位吧。”
“仙人，我……”小孩还想再挣扎一下，给夜入山河仿造皈依学来的一记眼刀刺了个酥麻脆爽，马上低下头跑路了。
之后几个小家伙触碰灵石都毫无反应，小家伙们纷纷提出来要看看有反应的样子，夜入山河也没多废口舌，自个儿往前一触碰，灵石表面上绽放出艳丽的三色光芒，一红一金一白。
所谓灵道，大概是由天赋和后天努力组成的，天赋虽然只占个三成，却决定了后天努力的成效。
这里的天赋指的不仅仅是悟性，还有天赋灵资，天赋灵资包含灵素种类和数量，在游戏里的灵素种类已知的就有风火木水光暗空间时间，个体含有灵素种类越多，则资质越杂，像夜入山河这样的玩家，系统为了游戏公平，给的都是三灵素的资质，这一红一金一白，分别是火灵素光灵素和空间灵素，算是上好的资质。
别的游戏有洗灵根，这九境云深当然不落下风，搞了个什么洗涤灵素的秘宝，可以逐渐刷出来这个宝物进行洗涤，当然，这会儿还没有玩家找到这么个东西。
小孩子们感叹了，直到夜入山河把手收回了衣袖里，他们的眼睛里还是含有着那种呆呆的、傻傻的痴迷。
灵道，多么令人心动的美梦，只要不是上天所眷顾的玩家，走这条路的人，既时时刻刻心动着，却也尝遍了不少苦涩，一会儿舔唇回味，一会儿却吃都吃不上，成神灵怕不是最遥远的梦境。
4
小家伙们一个接一个，渐渐地混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物种，夜入山河自然是能察觉到的，却也无心干预——只要是人才，还搞什么物种歧视呢？他是听过这里的npc对花妖和花神信徒很不待见，可惜他自己就是个凉薄性子的过路人，做个任务没必要管别人的事情，自然就撑着个腰在旁边看着，还觉得颇有意思。
他不物种歧视，这游戏倒是个物种歧视的，花妖生来便是木灵素，纯净的木灵素往往能让它们修炼事半功倍，然而妖都似乎有那么点点背，每晋升一次品级便要承受翻倍的雷劫，疼是疼了，过了这道坎修为又增进一步，好似神灵亲儿子。
花妖一族信仰的是花神，也是花神一脉的嫡系传承，而在灵气尚未复苏的时候，花神曾经是整一个繁花境的信仰，这样的信仰却不能带给信徒们任何的好处。
于是，上古神灵复苏了，花神的信徒们尝尽百苦而换来一“甜”，自然背信弃义去信仰上古神灵，甚至有些有心人开始对花妖一族的报复。
久而久之，花妖被人赶尽杀绝，这会儿还能见到也是件幸运的事情。
皈依自然也感受到了纯净妖族的气息，作为面瘫冰山脸，他却是少有的提起了一点兴趣。
“怎么了？”夜入山河察觉了他的一丝感兴趣，就转过头来，开口。
旁边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的一名白衣女子代替了皈依说废话：“花妖，我倒是没有见过影匿之术练的如此炉火纯青的花妖，若非我们是玩家，我们大概也认不出来。”
“颜若，你怎么来了？”夜入山河在观察小花妖的期间压根就没发现这女子在他身后，虽然并没有防范，但也不得不懊恼一番，“我居然连你的靠近都察觉不到了，也是奇怪。”
“并不奇怪，”颜若山河笑了笑，“我这是找到了个收敛气息的好方法，只要一个小小的法术。”
“哟？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小颜若～”夜入山河联想到那个小花妖，感兴趣的样子遮都遮不住。
“别看我，教你可以，给我一百元宝。”颜若山河一点也不客气，开口就要元宝，但这一百元宝在这个世界上可不算是个便宜价格，夜入山河压根就没想买，于是也不等着他拒绝，就指了指先前说的那个花妖少年，“那个小家伙，不错啊，不过颇有些奇怪。”
夜入山河往花妖少年那里一看，倒是怔了怔。
队伍动了不少，之前离得太过遥远，反而还没有感受到，这会儿近一点了，才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有着浓郁的木灵素味儿，这股味儿已经可以用鼻子闻到了，是个凡人都会把他当个修灵者看。
但这个浓度，别人不清楚，皈依却是清楚得很——这样的灵素浓度，该是一个比他修为还要高很多的高级修灵者全力展现才能展现出来的。
他完全不能看透这个家伙的修为，但是他也不需要看透这家伙的修为，因为他发现了——这个小花妖，根本就没有修为。
是一个天生灵气绕体却无法修炼的废物，怎么看出来的？一个大能、修为远在他之上的，早都学会了返璞归真，怎么会像他这般如此张扬。那张扬的原因，要么是无法掌控这股力量，要么是完全感受不到。
无法掌控的人自然不会出来给人当吸灵气的工具，这会儿周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对这个小花妖虎视眈眈了，好在这附近人多不好动手，不然小花妖这会儿可能真的就丢了小命。
所以他绝对没有修为，一点都没有，因为完全无法感受到那样的灵素，完完全全的废人一个。
“那个花妖给我。”皈依开口，“制药。”
皈依是个剑修，却也和青天门里别的长辈一起学了门手艺，当了个药剑兼修的小天才。药修炼药一般需要很浓郁的药炉，而这个药炉不拘泥于死物，活物自然也是可以的。
虽说炼药要把体内真火集中到药炉内部去，若是活物当药炉，那必定是很疼的。可在这些玩家看来，小花妖毕竟只是个npc，没人把这当回事，痛不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还得完成我的任务呢，师兄……”夜入山河想要阻止阻止，在场那么多小孩儿里面，有那么些天赋的根本不多，别提这个看起来还颇nb的小家伙。
夜入山河肯定没有发现这个小家伙是个外强内弱的花瓶。
“在我座下挂个弟子的名号即可。”皈依自己就是青天门的掌门大弟子，到了筑基圆满的境界自然就可以收徒了，于是他想都没想就开了口。
“你也快结金丹了吧，什么时候分山？”听到这里，夜入山河忽然就这么想起来了。在青
天门有个门规，弟子在结丹之前可以和师父住在同一所峰上，但结丹之后被人称为真人了，自然也就得自己发展去了。
皈依颔首，却没开口回答夜入山河，而是注视着小花妖向灵石走去。
颜若山河不知道该不该拦着，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团庞大的灵气向着灵石飘去。
小花妖想要把手放在灵石上面，他正学着别的家伙一起伸出手时，却被人摁住了手臂。他疑惑地抬起头，注视着皈依那双漂亮的眼睛：“仙君？”
“你不用测。”皈依开口道，“我收了。”
小花妖打量打量他，无视了颜若山河在一边惊奇地睁大眼睛的模样——她可从来没见过皈依这样直接刚的收徒方式——将正要贴上灵石的手收回来，站了一个颇为竖直的姿势，然后双腿下跪，将脑袋摁在了地面上，其速度之快非同寻常，就像是怕皈依反悔了似的：“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皈依见事情搞定了，也不磨磨蹭蹭，转头对夜入山河说：“奖励用信鸽给我。”说完把手中黑剑一甩，黑剑自动浮起，皈依强行将地上还磕着头的小花妖拉了起、将他整个人都提起，然后双脚踩上黑剑，来了一个不做作的双人御剑，一阵大风就飞远了。
“好的。”夜入山河对着飞灰说了一句只有颜若山河听得见的废话。
没人知道此时被强行提起来的程岂心里已经开始用他这辈子学过的词汇开始骂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