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短篇合集》玻璃纸之夜

8、moonlight

　　刚入夏天，雨水陡然变得丰沛起来。

　　落入这片北海道森林的天之水有些温吞，生怕弄痛了交错的树枝，只是在风经过的时候才捎来些许走动的声音。

　　很显然它的温柔人子是理解的。

　　所以你就带着童谣出去踩水？盖提亚捏着毛巾的两边，和雨一样柔软的织物像是云朵停留在青年的头顶。

　　藤丸立香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对对，没错，雨衣不穿可惜了，那边还有好多蘑菇，下回我带你去看看。

　　活该你被那个弓兵骂。魔术式想着，手下多用了点力气，那副模样不大像擦头发，更像是在演示什么叫做钻木取火。人类的智慧繁衍至今，荣华无数，而他手握智慧之权柄，执掌极点的玉座，重现一下这样的起初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藤丸立香捂住摩擦得发红发热的脑门哀嚎了一声，侧倒在床铺上，只管拿脚踹他当做报仇。

　　藤丸立香。盖提亚突发性质的呼唤道，他一贯这样称呼自己的仇敌，连名带姓，起承转合的音节里是人类迄今为止二十二年的人生以及他三千年的霜雪。

　　几近透明的月光如水般充盈黑夜，金色的水藻栖身其中，飘摇浮沉，褐色的荒漠渐渐吞噬白色的沃土。

　　人子是神明创造出来，用以开拓星球的工具，人之王依托了人类的形态，必将行使人类最为原初的使命。

　　不过也有区别，他不似神造兵器那般，以锋利的模样贯穿面前所有，好令人类的整体瑟缩发抖，再回想起自己诞生时肩负的职责。

　　只因，人们把离得最近的土地称之为星星，又摘取出璀璀历史中的某些生命加以崇拜，将之比作星星，那么他开拓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类时，便已然完成了使命。

　　藤丸立香气息不是很稳，听完这个论调，半晌哑口无言，说。原来那个时候你获得的不是人心，是嘴炮。

　　但杀狗正好合适。盖提亚说着捏住他的脚踝猛地往下一拉，床单顿时拖出一道迤逦的浪花来。

　　沧海桑田，人们总是这样说。土地曾经是海洋，海洋是未来的土地，他乍然理解到了这个道理。

　　刹那间，藤丸立香感到自己像是一头鲸鱼，于深海中浮潜，金色的水藻纠缠着他的鳍，好似要叫这依赖肺部呼吸的生物溺毙于水底。

　　喉间的灼热感和呼吸被掠夺的窒息感交织在一块，有什么隐秘呼之欲出，化作窗外落下的皎洁光辉，静寂地坦白，毫无遮掩的裸露自己的心事。

　　生命起源自大海，即便已经离开数不清的时光，但灵魂深处依然铭刻着潮浪之声，从婴儿时期被羊水包裹的安全感，乃至现在。

　　水浪推搡着鲸鱼的身体，把他送上浅滩，然而鲸鱼的骨骼不足以支撑那因隐含了无数秘密而显得繁冗的躯体，迎接这一呼吸的只有断绝，爱着搁浅之鱼的只有死亡。而大海呢，精准地掐着界线，仿佛要再次谋杀怀中生灵般重新涌出新的浪潮，不由分说，却又轻柔地把他带入更深层的海洋安抚。

　　藤丸立香仰着头，点点星光落入他眼中。太古之时便高悬的星辰从无更改，它们始终怀着同一种心情，同一种意愿在述说着什么。丰富而又晦涩，因由缘分而学到的他国语言中，没有一样是相似的，就连人之王也茫然无知，嗤笑他没睡醒。

　　可他分明听见了，星星们的语言，炽烈而又灼热，无时不刻。它们的歌会让他想起窗外的夜莺，远处耸立的松树，白日里的水仙花。

　　因为冬天已往，地面百花盛开。盖提亚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魔术式的手指模仿了依偎的山峦，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紧紧贴合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留下可以介入的细缝，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顿时被填得满溢。

　　藤丸立香猝然回神，他寻求的、星星们的语言就在此处，就在身边，与他朝夕不移。即便是最愚笨的人也会因发现了这一奥秘而欢欣不已，因为它代表的东西是人类最美好的遐思，没有什么比它更能激发人类的创造欲，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他笑了起来，像是获得了价值连城的珍宝，紧接着如同勇士般，勇气常驻，头也不回地再次投入狂风骤雨中，和大海一并呼吸、摇荡。

　　床单上铺满了月光，因为鲸鱼的搁浅而蹂躏出的皱褶是沙地的歌，它编造的歌词不限于歌颂生命的形体和灵魂的欢愉。跨越了夜晚继续奔流的浪潮乐此不疲，仍然不断在人世间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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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最后还是搬过来，我很喜欢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