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光 ...
-
阴司，望乡台
“孟漪，你也不知道那段历史啊？”沈殊半个身子倚靠在亭柱上，双腿交叠，到也不怕摔下去。
“那么久以前的事，你该去问那些远古神了。我那时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孟漪答他。
“那些神只怕早已陨落或者沉睡，我又能问谁去？”沈殊只觉得好笑，“若求不得，舍弃也罢。”
“俶元叁千伍佰贰拾玖年，昼夜交替混乱，万物生长不得章法，秩序全无。”
这便是史书上对于俶元历史的一段记载，但由于时间远久，所以能够传下来的史料实在有限，断断续续又无始无终。
沈殊读了后总觉得熟悉，似乎这段话在哪里听过。想了一会儿，想得头疼起来，方才皱皱眉。这是他今日闲着无聊，翻读史书上的一段。
俶元，意味着天地的开端和起点。那是六界未完全形成之时，万物初生，神识初现。传说中有几位远古神各自负责宇宙的一部分。女娲创造了人，而盘古开天辟地，这是最初的部分，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对于其它的，却没有过多记载，就算有也只是一笔带过不留痕迹。
再者，关于远古神，民间传得神乎其神，但仙界和冥界却是不太信这个传言的，毕竟他们本身就是被神化的形象。
“你最近好奇心挺重啊。”孟漪打趣。
“哪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阴司忘川的日子无聊得很，人都快闲出病来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道谕令下个岗，我想去六道玩一轮儿。”沈殊一阵叹息。
“你平时还出去的不够啊，酆都大帝都拿你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不一样嘛，冥界的规矩总归还是束缚着，我哪敢尽兴。”
沈殊看着好与人相处，阴司却没有几个敢和他勾肩搭背说笑的，孟漪算是一个。
――据说沈殊起初去六道闲逛的时候，北阴酆都大帝还为此十分无奈地侃了他几句，想让他走个过场服个罚，毕竟冥界的规矩摆在这里。
服刑的时候，酆都大帝也就嘱咐了动手的阴差轻一点往背上打，别伤重了他。结果那丈仪棍还未落下，就四下黑暗而后劈下一道滚滚惊雷，变成了两半后又灰飞烟灭，散在空中飘走。
沈殊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缓缓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那两个阴差问：“还要继续么，可不可以快点，我有点想回忘川睡觉了。”
那两个阴差又各自去拿了一根丈仪棍，这次还没来得及挥动，只是靠近了沈殊一下，旧景重现。两个鬼面面相觑，活像见了鬼一样。
哦，不对，沈殊本来就是鬼。
很好，这下惩罚没能执行，丈仪棍倒是只剩了一根。而规法没能立起来，沈殊的威名反倒是传得人尽皆知。
原先众鬼只是觉得他身份来历不明，年龄也耐人寻味，现在有了这传闻就更不敢靠近他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劈得和丈仪棍一样灰飞烟灭，魂儿都不剩。
而与沈殊齐名的祁钰掌管恶道，本就是个性情冷清，手段狠厉又不留情的人，不然如何镇压记川底下的一众恶鬼。如今他的实力也随着沈殊这一出显得更加深不可测起来。
两人的名号在冥界变得玄乎其神，自然也就少不了人要猜测他俩的关系。
“他们关系必定是极差的，不若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否则怎么被发去忘川和记川，这两个地方可是隔得近但又望不清，又鲜少互相走动的。”
“说不定他们是原来是仙界的，后来互相打架时伤及无辜，受了什么律令处罚被罚过来的罢，为了防止再生事端便如此了。”
“诶，你这猜测不错，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顿闲聊完，阴差过足了八卦的瘾，却也是不敢摆到明面上去说的，毕竟这些也只是闲暇时的臆想罢了。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阴司自然也不例外，这套说辞便渐渐传开在阴间，作了众鬼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有人都不想让当事人听到，毕竟这两位都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更别说如果猜测是对的，事情发展会有多难以预料，便一直小心翼翼地掩着。
却不料今日出了件事。
有一个人本该入地狱道，却不知通过生前什么手段伪装了过去，进了忘川。
入地狱道的都是些因极度愤怒怨恨而造作恶业的人，死后在这里接受身心极度痛苦的折磨。沈殊当时站在旁边，一眼便瞧出不对劲。
那人看着是个儒雅公子相，在看见沈殊一身玄衣时，双眼里却闪过一丝恨意。即便很短，却还是被沈殊轻易地捕捉到了，他对于目光似乎格外敏锐。
沈殊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问他：“公子，要喝这碗孟婆汤吗？”
那人的神色平静下来，目光变得淡薄无波，点了点头。那瞬间沈殊手指直直向那公子眉心点去，飞快射出一道光。沈殊便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他的过往生平。
这人原先家中极富裕之时，也是个风雅儒礼的书生。曾与远房表妹有过一桩订婚，后来表妹那桩婚事被退了，而后与另外的大户人家订了婚。
他虽爱慕表妹，却自认没面子便不再强求，不久后却家道中落，生活贫困潦倒，一心认为这是表妹不想嫁与他的伎俩，陷入自己的幻想中。
后来他摘得榜首，高官厚禄，自然想着办法将表妹嫁的那户人家暗地里搞得家破人亡。表妹也被接到了他府上，他落了一个世人皆夸大方宽厚的好名声。却在背地里每天折磨表妹，直到他死后，那表妹才得了解脱。
世人皆赞他是个深明大义，儒雅敦厚的清官，却不知他坐上高位后为了一己之私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他这一生，最愤恨的就是看见，他表妹因为他家道中落而转投另一个玄衣长袍男子的怀抱。他去找她求情，却只看见他们相拥的画面，心中罪恶的种子便埋了下来。
权利和欲望都深埋在地底下，于阴暗处滋生。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腐朽不堪，难判真假。
那人察觉到了后，惶恐不安地扑向沈殊，沈殊轻巧地后退一步，随手一挥那人的膝盖便直直跪向桥上铺的石砖。
“分明是她先负了我！我又有何错？他们一家都该死啊。”
沈殊笑他：“你这样的人，也配入善道？别脏了忘川的河水。”因爱生恨固然可笑，可名利之争本来就是输赢分明的啊，本就没有理由滥杀无辜。
或许有人同情他，但是沈殊这人做事向来不讲世俗道德之念，冥界的规矩一向不放在眼里。
此刻他冷着眼，嘴角却又笑意懒散：“我送你去记川囚上个一千年，再入地狱道。本来你若安分些，三百年也就熬过去了。”
沈殊取来一枝曼珠沙华，摘下一根茎叶插进那人的肩头，有妖异又绮丽的深红色液体缓缓渗出。在心里默念了一道口诀，那曼珠沙华便随着一道白光消失了。
沈殊，似乎极为厌恶这种因爱生恨的人。
孟漪“啧”了一声，而后道：“阿殊，你这法子未免也太狠厉了些。何故让他生生世世困于恶道，如若他改过自新积德立功，是有机会重新投入善道轮回的。你如今给他打上了花印，自然是没有机会了。”
沈殊这人缺点不少，做事极端算得上是一个，生就一双多情眼，却练就一身寡薄气。用着最高级的配置，当最有逼格的寡王。
“这种人，心都是黑的，还指望多剖几次能剖出红来？”
人性本来就是最不好妄议之事，孟漪也不再多说，不过嘴上却停不下来：“你这次亲自去记川那边的话，就又可以见到那位了。”
沈殊鲜少去记川，毕竟能弄混的人千年来最多也就一两个，大部分时候都是孟漪去，这次也就是事出突然罢了。
寡王沈殊不解：“哪位？”
孟漪：“就和你齐名那位――祁钰。”
孟漪阅遍人间爱恨情仇，到觉得那位和沈殊拿的戏本子哪是什么冤家路窄，分明是相爱相杀。孟漪曾经跟着沈殊望过祁钰一眼，沈殊当时转头笑着和她说话，那人目光和她对上，眼色沉得吓鬼。只在沈殊回头后勾出一个浅淡而已转瞬即逝的笑。
后来她自己也去过记川几次，那人的目光似是千年的古井毫无波澜，看见沈殊时的神色微动像是她的错觉。
旁人都说：“果然是不和，不若也不至于望见一眼就像要杀人了般。”
只有她知道，那眼中的冷意，从未望向沈殊。
寡王沈殊再次展现实力：“哦，你喜欢他啊？这才见几面就惦记上让我给捎信。我一向不牵红线，你知道的。”
孟漪无奈：“迟早得有个人，让你收收你这性子。”
沈殊不以为意：“我等着呢，都好几千年了。”
果不其然，沈殊亲自去记川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开了。冥界众人纷纷表示好奇，但又不敢靠近现场，只怕这两人一个不小心神仙打架伤及无辜。
就等待着记川的给个现场直播，拿出吃瓜的第一手消息了。
记川和忘川之间的彼岸花覆盖之地，法术是被压制的，不然忘川和记川也就不会成为镇压恶鬼和轮回之地了。这自然也是沈殊极少去记川的原因，不用法术，便只能步行或乘驾座。少说得两个个时辰。
走到分界之处，彼岸花便由火红的花变为枝叶，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