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缘记》枫月舞

18、人人都有秘密 4

　　因为早上的事情，苏爱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心里有几分疑虑；穷奇也因为苏爱的打断而没有听到事情的后续，也有几分遗憾；苏琪因为早上回忆的那些往事，神情看起来也不太对，以至于整个早饭期间，用餐的氛围都相当诡异。

　　小铁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偏偏要顾忌着不相关的人类，努力把自己的食量压缩到和人类孩童一样的水平，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但实际上，他已经饿得满心焦躁了，低声对妹妹道：“你觉不觉得今天他们都很古怪？”

　　小桃只是很淡定地细嚼慢咽，据说增加咀嚼次数可以降低饥饿感，她一口饭已经嚼了半分钟了，淡淡地道：“不关我们的事，吃饭。”

　　一顿早饭足足吃了半个小时，吃到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苏琪终于是先坐不住了。

　　“呃，两个小家伙，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姐姐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苏琪一开口，小桃和小铁赶紧就坡下驴，这氛围太诡异了，还不如跟这个人类出去逛逛，然后甩开她，自己单独打个野食儿吃。

　　苏琪一手领着一个小家伙，回头问程昱文，“亲爱的，你不一起来吗？”

　　程昱文笑了笑，“我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

　　苏琪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领着小桃和小铁出门了。

　　此时，桌子上就剩了三个人，穷奇像是胃里有个无底洞一样，闷着头还在吃，一旁等着收拾桌子的家政阿姨看到这彪悍的食量，惊讶地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苏爱早就吃饱了，此时见桌上走了一半的人，于是也跟着撤了，到院子里消消食。

　　正走了没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于是回过头，发现是姐夫程昱文。

　　“姐夫。”苏爱打了个招呼。

　　程昱文微笑着道，“一年多没见，感觉你和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了。”

　　“有吗？”

　　“之前总觉得你有点儿强颜欢笑，但现在……觉得你开始有点儿生气和活力了。”

　　生气和活力？

　　苏爱一直没觉得自己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以认识穷奇为契机，闯进了一个周围有妖怪和神仙的世界。

　　“来之前，你姐姐还一直担心，担心你过得不好。”

　　看到程昱文有些忧虑的眼神，苏爱安慰道：“我都快二十了，早都成年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所以你还是不想我们一起去国外定居吗？你姐姐不好意思问你，让我来听听你的意思。你姐姐很关心你，虽然她不说也不表现出来，但是我心里明白，她一直都觉得亏欠你，始终对你放心不下……”

　　“我知道。”苏爱平淡的开口，“虽然我们的姐妹情分是中途才开始的，但是我知道她是真心爱我的，我也很爱她，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永远活在彼此的世界里，她有她的生活，我也应该有我自己的世界，我留在这里，仅是因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

　　程昱文的身子僵住了，直到过了很久才慢慢舒了口气，仿佛有什么困扰他多年的东西也随之放下了。

　　“你真的长大了，我的小妹妹。”

　　苏爱笑了笑，“早就和你说了嘛，我已经长大了。”

　　“对，你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女孩，一个人在国内，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的话……来瑞士看看我们……”

　　“好。”

　　程昱文摸了摸她的头，像曾经那样，只是有些东西都已经随着时间悄然改变，不复从前。

　　“喂，土豆。”

　　苏爱和程昱文都吓了一跳，往门口看去，发现穷奇正慵懒的倚着门框，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像极了盯准猎物，蓄势待发的豹子。

　　程昱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对穷奇道：“你们聊，我出去散散步。”

　　穷奇却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看到程昱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苏爱有点儿不太高兴地抱怨道：“好歹是我姐夫，你的态度就不能稍微客气点儿吗……”

　　“他是你姐夫，又不是我姐夫。”穷奇也不太高兴地翻了个白眼，“还是说你对他旧情难忘，看不惯我这么对他？”

　　苏爱愣了一下，“什么？”

　　“我看到过你看他的眼神，说什么都没有，我可不相信。”穷奇抱臂，表情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酸意。

　　苏爱本来有点儿恼怒穷奇说话的语气，但是当她看到穷奇的表情之后，那股无名之火便莫名其妙地散了，只是叹了口气，“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曾经对美好事物的一份憧憬。”

　　看到苏爱怅然的样子，穷奇想起了早上和苏琪没有进行完的话题，他本来也没想直接和苏爱求证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想问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你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

　　苏爱抬头看了他一眼，“以前？”

　　穷奇摸了摸鼻子，“早上的时候和你姐姐多聊了几句，说到了你们从前的事，但是对于你的事，并没有细说……”

　　“我？”苏爱这才想起，好像她确实从来都没有和穷奇提过自己的事，“我的故事很狗血的，你确定要听？”

　　穷奇赶紧点点头。

　　“我曾经叫苏勇的事，你知道吧？”

　　“是你死去的哥哥的名字，你和你姐姐都用过这个名字。”

　　苏爱点点头，有些怅然地开口，“何止是用过这么简单……姐姐曾经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因为自打我有印象的时候，她就不在我身边了，而我，从小是被爸妈当男孩养大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爱的眼神颤抖了一下，“我说的当男孩养，不是简单说说的一句话。爸妈从小不准我穿裙子，不准我留长发，只让我跟男孩子玩，甚至从小就灌输‘我是男孩子’的意识，连厕所都是让我上男厕所，虽然我还奇怪过，为什么他们身上有的东西我没有，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却没有任何怀疑，因为爸妈是那么的爱我，只要我表现出男子气概，他们就高兴。”

　　“操！这是什么父母？！这不是有悖人伦吗？！”穷奇忍不住张口骂道。

　　苏爱只是继续平静地讲下去，“我是在刚上小学的时候才意识到我可能哪里不对，学籍上写的性别是女，男生们说我是变态，甚至连从幼儿园起就喜欢我的杨芸也说我是女孩子，我动摇了，然后就回去问我妈，‘我是女孩子吗？’”讲到这里，苏爱顿了一下，“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他们变本加厉地想要证明我是个男孩，可是换来的，却是周围舆论对他们虐待女儿的指责，虽然我爸妈用大把的金钱把丑闻摁下，可是对我，却彻底放弃了，不管他们怎么自欺欺人，我是女孩子这一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也许是他们也明白了，我成不了他们的儿子，成不了他们心里的苏勇，所以我的存在，就彻底从他们心里抹掉了，自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也再没有感受到一丝亲情和爱。”

　　明明是这样的往事，苏爱却像是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平静而淡然，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自嘲地笑意，“曾经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过，说我是个生来就自带财运的命，终其一生都不会为金钱发愁。确实，哪怕是在我被爸妈抛弃不管的那些年，我也没有缺过钱。自打我有记忆起，我们家的生活境况就一年年好转，不管做什么生意都顺风顺水，金钱就像流水一样，自动地就涌入我们家，所有得人都羡慕。但是，这又怎样呢？有钱有什么用？我爸妈想要的不是钱，而是儿子；我想要的也不是钱，而是爱。”

　　苏爱说着，看向穷奇，笑着道：“所以我说我们很像，看到你就像看到曾经的我，被彻骨的孤独笼罩，却无人救赎，我体会过那种感觉，所以我知道有多难捱。我帮了你，就好像也帮助了曾经的我自己一样。”

　　穷奇下意识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十三岁那年，我爸妈因为意外去世了，然后我才第一次见到我姐姐。她知道我的经历后，抱着我哭了一天一夜，然后找了一堆心理医生给我会诊。她一直都觉得是她的逃避离开才导致了我的悲剧，对我心存愧疚，但其实我明白，我们都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那，”穷奇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那你对你姐夫……”

　　没想到穷奇在这个问题很执着，让苏爱有点儿意外，“之前也说了，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在那个年级，遇到了像他那样温柔帅气又对我好的男人，说心如止水是假的，但是也仅仅如此。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他很好，但是他永远不会属于我，他注定要跟我姐姐在一起，而我，将来也肯定会遇到那个只属于我的人。”

　　“只属于你的人……”穷奇低声地重复道，不知为什么，仅仅只是重复这句话，心里就莫名地觉得抽了一下，有一点点痛，又有一点点痒……

　　“什么？”苏爱听到穷奇似乎在嘀咕什么，问道。

　　穷奇怔了一下，别开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穷奇揉了揉头发，像是有点烦躁地样子，“你真烦……”

　　苏爱：“……”

　　所以穷奇主子你又犯病了吗？

　　“穷奇大哥，我们回来了~”正在这时，小铁的声音响了起来，苏爱下意识地转过脸去，但是下一秒就哆嗦了一下，惊呼了一声——

　　“OH!MY 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