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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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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没有听到回答,金光日也不在意,仍然用他的标志性温暖笑容对准徐仁宇持续发散魅力。
毛泰久想叹气,好歹忍住了。有时候他实在是无法判断金光日是聪慧还是愚蠢。或许疯子本来就难以定义。
收回的手顺势捋了下肩上的头发,这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的徐仁宇没有任尴尬继续蔓延:“追求?我怕你把他杀了。我明白你只是宣告不是征求我的同意,你要是对我监牢里的囚徒有意思,让你暂时担任一下狱卒,也不是不行。”
“有条件?”金光日把背往后一靠,右手放到桌面上,食指开始“哆哆”敲击。这个动作和声音加重了毛泰久的烦躁感。
“活的,外表不要有伤痕。人明天给你。”说完,“她”就优雅起身,打算离开。
一只手拦在“她”面前,毛泰久也站起身来:“我送你。顺便继续一下刚才的话题。”
目送两人离去的金光日双手撑着脸颊,挤变形的嘴鼓了出来:“我专门找来的,又不带我玩。”不过也算达到了目的。
“滋——”五花肉在烤盘上流油,一只白嫩的手掌拿着夹子将它们一一翻面。
这个我来干,比他熟练。陆东植看着对面的徐志勋,愣愣地想。心随意动,他把徐志勋手里的夹子取过来,继续给五花肉翻身,等肉熟了,选中一块蘸上作料,夹进生菜、黄瓜条、葱、蒜,卷起,塞进了徐志勋嘴里。
对方像被投喂习惯了,张嘴就吃。
这一套动作下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快速嚼动,徐志勋咽下食物才道:“你想起来了?”
“没有。”陆东植又开始卷肉,卷好再次递了过去,想想觉得哪里不对,又收回胳膊,放入自己口中。
张嘴没吃到,徐志勋就自己动手卷起肉来。
刚才就热情洋溢地用宽大的手掌招呼过陆东植的背部的“爸爸”再次凑过来问:“徐会长,肉好吃吧?这可是我……”
“亲自去早市精挑细选的,您每次都只会这么说……”陆东植接到。说完他又一次愣住了。
然后他的后背再次被大掌呼得“咣咣”闷响,围着围裙的老人对他怒目而视,接着被嘴里一边说着“徐会长您接着吃别管他”一边端着生肉盘子的中年女人拉走。不大的店面里,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在动作利落地收拾残余,据说是自己的姐姐姐夫。至于那个满脸横肉老是偷偷用委屈眼神瞧自己的店员……不认识。
这是一群平凡但热情的家人。
是的,陆东植已经确认这些都是自己的家人了。他的嘴、他的手,都在条件反射地进行回应。
作为一个杀人魔,有这样的家人,我藏得可真深。他想。
找回记忆的第一步是熟悉家人,所以两人在午饭后去了第二站——当练习生的弟弟所在的娱乐公司。
获得允许后进入练习生宿舍,拎着一堆父母交待的换洗衣物和礼物袋子的陆东植再次感受了一番热情的搂抱迎接。
“哎呀,哥又来看我们东灿啦!”
“嘿嘿嘿,每次哥一来就带好吃的,又有口福了!”
“哥你又给东灿买耳机了!刚出的啊!哥你当我亲哥吧!求你了!”
……
而两手空空的少爷徐志勋,没人搭理。他跟徐仁宇其实一个德性,只要出门必然一身正装,神情冷漠,加上个子高、三白眼、上提的眼角,不说话也把“别靠近我”写在脸上。
看着脏乱差的寝室,他连门都没进。
同样冷漠的还有陆东灿,他戴着耳机躺在沙发上,从头到尾只对陆东植“额嗯啊哦”。直到室友们把两人送走,将食物分而食之之后,摘掉他的耳机问他为何如此态度,他才一脸无奈地表示:“你们不懂,他们……唉,烦!”
狗比徐志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二步是熟悉职业。陆东植开着车跟着导航到了自己开的密室逃脱店面。
这个时间段没有客人,他拿钥匙串里的几把钥匙挨个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徐志勋跟在他身后在店里转了一圈,然后从收银台后面的书架上抽了一本《精神变态日记》递给他。
“这本书是你从大韩证券离职后,根据你抓捕连环杀人犯的真实经历撰写的,卖得很好,然后你用出版小说所得买下了这家店。如果想了解过往,这本小说对你会很有帮助。”
听到是自己的书,陆东植很感兴趣,接过后就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翻开了那本《精神变态日记》。
一本书大约三十万字,浏览速度稍微快一点的话,不到一小时就能看完。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徐志勋已经靠在接待处的棉布沙发上睡着了。
这本书对他脑补的精神变态杀人魔人设的冲击非常大。
他没有叫醒徐志勋,自己开车离开了密室逃脱店。他打算去确认一下世上是否真的有一位精神变态杀人魔待在疗养院里。
透过玻璃店门可以看到熟睡的徐志勋,门口停着的另一辆车里的保镖便没有阻止他。
三个小时后他回到了密室逃脱店,坐在了已经醒来的徐志勋旁边,脑子很乱,问的问题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你在等我?”《精神变态日记》出版日期显示是半年多以前,经常被人翻动,已经有残损,应该不是作假,而且书上描述的杀人情景跟自己脑子里想的多有重合之处。
“嗯。”
“你不是会长吗?不用办公?”收银台有很多在不同日期和时间段预约密室逃脱的顾客的信息,很容易调查核实。
“我在休假。”
“你哥哥徐仁宇是连环杀人魔?”已经跟疗养院确认过入院时间和探访人员等信息,亲眼见到了那位真正的杀人魔。
“是。”
“车和客房里的东西都是你买的?”原来我真的不是精神变态杀人魔啊。确认这一点之后,竟然没有失望,反而心头一松。
“以前打算送你的,你不要。”
毛茸茸的卷发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怀疑地看向徐志勋:“……你,对我是不是好过头了?”
“这个眼神真是……”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徐志勋白眼翻上天:“你认真看你的小说了吗?我那是感激你救了我的命!感激啊感激!”
“哦,可我还是想不起更多,小说里的描述也像是空中楼阁。”陆东植拿手揉了揉后脑勺,把后面的卷毛直接摩擦得膨胀了一圈。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徐志勋道:“还是回我家吧,回去正好吃晚饭。”说完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那辆黑色宝马735前,陆东植突然犹豫了。车不是自己的,之前有多想当然,现在就有多尴尬。他抚摸着车身,莫名很不舍。
“解锁开车啊。”徐志勋敲了敲副驾驶外车窗。
“是。”陆东植笑眯了眼睛。能开也是好的。
整个餐厅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些微进食的声音,使得晚饭的气氛静得不同寻常。
徐仁宇用一种像是从来没见过自己弟弟的眼神瞧着徐志勋,从头看到脚,还是无法理解,他哪里招男人喜欢了,不由得怀疑起了金光日的审美。也是,一个两年前坐船回北边还穿貂的男人,哪有什么审美可言。
吃完饭,徐仁宇将早就摆上餐桌的两个手机包装盒推到他们面前:“你们的手机被绑匪摔坏了,这是新买的。”然后对徐志勋道,“拿上手机跟我上楼。”
陆东植拿起手机盒,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了声:“谢谢副会长。”等他直起身体,餐厅里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一旦认清自己的地位,连身体反应都这么自觉地体现出来了。之前的自己也是这么给人鞠躬的吧。他看向厨房的玻璃门,那里面映出的自己,背有点驼,于是挺了挺胸,但一想到不是在人前挺直的,又丧气地垂下了肩膀。
他收拾了饭桌,洗完了碗,回到客房,躺上床打开了新手机。号码应该还是原来的,联系人有一大串,他挨个看过去,除了家人和徐志勋的姓名之外,都没什么印象,然后打开几个常用APP,看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自己的人际关系。最重视的留到最后——浏览器搜索捕食者杀人魔……
连续看了上百条捕食者的新闻报道,几乎每一条都有自己那无法忽视的身影。陆东植干笑出声。一天不到,杀人魔人设就崩塌了,那些崩塌的砖头又重新树立起了一个完全相反的人设——正义化身的勇敢市民。
也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肯死心,他一挺身从床上跃下,在电视柜下找出工具箱,用螺丝刀一个接一个地拧开了手机的螺丝钉,抠下电池……
……啊,果然有惊喜。不过,徐仁美,你找的人手段有点复古啊。
陆东植的背,不知不觉间,又一点一点地挺直了。
大姐的生活日常有什么好看的?声音都没有,跟默剧有什么区别?连这个你都让人拍?徐志勋疑惑地转向看向电脑前的徐仁宇。
“要有耐心。”徐仁宇一边胳膊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
画面中,大姐走进了证物拍卖厅,结果没一会儿就从里面跑出来了。后面有个女人追她,一边追一边呼喊着什么。
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的时候,徐志勋哆嗦着嘴唇叫了声:“……妈?”不是跟情人出国了吗?
“追车的无意义画面我们就跳过吧。”徐仁宇拖了拖进度条,挪动到室内的画面。到这里时,不仅画面清晰了很多,还有了声音,应该是切换了监控镜头。
在妈面前,大姐从年幼时开始就一直端着小心讨好的态度,但是现在是在大姐家中,她仿佛有了主场优势,双臂抱在胸前,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昂:“妈,您到底有什么事?”那个妈字,拖得老长,意味深远。
“从小到大,我没亏待过你吧,我们之间到底是有情分在的,现在我落魄了,你该帮我一把的。我也不让你白帮忙,你看,我有在拍卖厅得到一些东西,你会需要的。”
徐志勋听到落魄两个字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在看到接下来妈妈从包里拿出的东西时,满脸不敢置信。
都是徐仁宇事发之后家中被警察带走当证物的小物件,跟大姐多少有点关系,例如大姐当初向父亲索要结果却被父亲给了徐仁宇的几本英语原版书籍、一套玲珑的白瓷茶杯等等。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大姐就跟被踩了脚的猫一样爆发了,指天骂地,开始倾泻作为女儿自出生开始就被父亲忽视的委屈,以及在集团中没有任何实职、被父亲随意嫁给了小报社社长也就罢了,嫁妆居然只有不到1%的股份的愤怒。
妈妈紧随其后,声泪俱下地怒骂父亲年轻时的风流多情,误以为她不会生孩子,搞出私生子女还非要养在她跟前天天恶心她,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还差点就被私生子拿枕头捂死了,都这样了死鬼丈夫居然还把狼子野心泯灭人性的私生子养在家里直到成年,成年了居然放到集团去当理事还给股份,当了理事翅膀硬了伙同公司职员谋杀自己儿子未遂再一次被轻轻放过……他的偏心简直罄竹难书!
这么一听感觉父亲真是个渣男啊!但是子不言父过,父亲是真的爱我,作为既得利益者,好像没有立场去辩解什么。徐志勋心想。
另一位既得利益者徐仁宇被迫听了好几分钟女人骂街,就像被强按在电视机前看了一百集每集四十分钟的家庭伦理剧,整个人神色恹恹,脸拉得老长,法令纹都出来了。
这位精神不正常的既得利益者,看了这段视频之后,对父亲的印象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也没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因为凡事就怕对比。
对比的对象徐志勋小声道:“还要看吗?”我怕你把自己气炸了,爆炸的余波牵连到我。
徐仁宇果断关掉了视频,抹了把脸:“我简单说一下,最近几个月我有重要的布局,很可能引火烧身,你也小命不保。我会把你送到首尔另一个隐秘的地方,对外就说重病休养,我不联系你,你就别出现。”
“让你看这个视频,就是警告你,想要你妈也活得好好的,就安分一点。”说完就匆忙地奔向了浴室。
额头绷出的那根青筋提醒他,需要冷水物理降温。
另外一位浑身火热跑到深秋的游泳池里物理降温的是陆东植,他难解兴奋,用双腿把水蹈得“嘭嘭”作响,引来了徐志勋。
“大晚上发什么疯?也不怕感冒?上来!”徐志勋手上拿着长毛巾朝他挥了挥。
陆东植游到阶梯处,刚想说什么,看到他两只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又闭上了嘴。
等他一上来,徐志勋就拿毛巾盖在他头上胡乱揉搓,借着毛巾掩盖,用手指在他背上写字。
【徐仁美惹祸上身,会把我送走,近几个月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有50亿韩元,藏在你密室逃脱店背后的房子的床底,拿钱去XX洞XX号地下室,找黑医要人,保护好你和你的家人,还有,别找我。】
写字的过程非常不顺利,陆东植一直不停扭动。
“给你擦水渍你不要乱动!”
“可是我痒啊!”
“阿西!那你健身练出来的不是背肌是痒痒肉啊!”
徐仁宇站在三楼栏杆后,看着那两个人一个擦一个躲最后都掉进了泳池。
“蠢货。”他转身回到卧室,拉上了窗帘。
一夜情也是情,旧情人见面该怎么相处才算体面?徐志勋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当他在新的暂住地的铁门外朝里探头,却看到金光日的时候,他就想跑,结果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夹着胳膊扔进了别墅前院。
他趴在地上,仰着脖子,看逆着光显得慈眉善目的金光日朝他伸出手来,犹豫了几秒钟,把沾了泥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放到对方的手上。
他怕这个杀人犯跟徐仁宇一样洁癖发作,打他一顿。
啊,一想到徐仁宇那个狗崽子,就气到不行!居然把他送到杀人犯手里!就说他不会安什么好心的!
是想让自己死得非常痛苦吧?钓鱼线勒紧脖子的窒息感、破开皮肤弄断血管和气管什么的,想想就怕得要死啊!
金光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看样子你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
“最近过的好吗?”
“好好。”
“不要鹦鹉学舌。”金光日拉开嘴唇,温柔一笑。
“……”那你是想怎么样啊!别笑了好吗!
金光日拉着他的手往别墅里走,他拖着行李箱安静如鸡。进了别墅大厅,隔绝了保镖的视线,金光日的双眼就开始放肆起来,在他身上四下游动。“我觉得你姐姐关于狱卒和囚徒的比喻很恰当,那么,你这个囚徒,知道怎么讨好狱卒吗?”
徐志勋看了看窗户外面虽然不猛烈但仍然彰显着存在的阳光,犹豫道:“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金光日难得地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不仅时间长,还弯下了腰,到后面居然直接蹲下了。
喂喂喂!我是什么笑星吗!徐志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力障碍者。
“我以为你好歹会扭捏、抗拒、欲擒故纵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你这么识趣!这么直接!”笑够了,站直了,金光日擦掉眼角的泪迹,“很好,那咱们就开始吧。”他站在大厅中央,捞起衣角,双臂上举,脱掉了卫衣。
喂!我那是为了激起你的羞耻心才说的啊!徐志勋“蹬蹬蹬”连退三步。
“我都脱了一件了,你不脱,是不是不太公平啊。”金光日朝他走近一步。
“我脱。你先别过来。”徐志勋双手平举在身前,抗拒对方的靠近。等金光日站定,他抖抖索索解开了西装外套,脱下放到行李箱上,怕被杀,没敢拖延。
这么听话。金光日很满意,并脱下了自己的男士保暖内衣,露出了在健身房锻炼的还不错的胸肌与腹肌。
徐志勋并不想看,他闭上了眼睛,开始解衬衣扣子,脱下衬衣之后,解开了皮带,抬腿脱掉了长裤,就剩个四角内裤了,这可是最后的遮羞布,他开始犹豫。
等他抖着手把内裤边缘往下拉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金光日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志勋睁开了眼睛。
金光日还是刚才那个样子,仅仅露着上半身,正捂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哈”一阵之后又“哎哟哎哟”叫唤:“我……笑到肚子疼……”
现在不是纠结金光日笑点低的问题,现在是羞耻的问题。徐志勋蹲了下去,双臂交叉,环住自己的胳膊,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终于忍住笑意的金光日走到他身边,蹲下,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比旁人略丰厚的嘴唇在卷发下的额头上盖了个章。
“啵。”声音很大。
“你挺有趣,我让你活久一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