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铁树要开花》叶序

1、初见闻战

　　“丫头啊？你是铁了心要做手术吗？”老人沙哑着嗓子问白小颜，双手抱着膝盖，佝偻的坐在火车站的铁椅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白小颜为难的站在老人身边，不知如何作答。
　　这次的经历对他们而言，简直糟糕透顶。
　　老人心疼的看着孙女，站起身，拍拍老旧的蓝色中山装，拎起脚边的行李。
　　“走。”
　　“去哪啊？”白小颜赶紧跟在爷爷身后。
　　“退火车票。”
　　“退票干嘛？”白小颜对老人的举动表示不解。
　　“当年知青下乡，有个年轻人是北京的，爷爷帮了他不少忙，他临走时给我留下了电话、地址，说以后有困难可以找他。”说到这，老爷子轻叹，要不是真的遇到了难处，谁愿意低头去叨扰别人。“我也不知道现在电话、地址变没变，只能试试了。”
　　白小颜心疼的拉住爷爷的手，她爷爷一生清高，如今为了自己，竟要有求于人。
　　“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总要试试。”白爷爷拿着老人机拨通了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只是‘嘟嘟’的响，却没有人接电话。
　　“算了吧，时间太久了，说不定那人都换号码了。”白小颜正打算劝白爷爷挂断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你好，你是？”
　　白爷爷腆着老脸说：“你好，请问是闻嘉崇吗？”
　　“是我，你是？”白爷爷激动的指着电话，对白小颜点头。
　　“我是白国胜，你还记得吗？”
　　显然对方是不记得的，反应了良久才回应道：“是老白啊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还真是有事想请你帮帮忙。”
　　“别客气，有什么事你就说。”
　　“你现在方便吗？我过去找你行吗？”
　　“好啊，你现在在北京？我派车去接你。”对方即礼貌又热情。
　　挂掉电话，白小颜和爷爷在火车站的门口等着，白老爷子凝重的神情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没过多久，一辆军用越野停在他们面前，下来一位年轻的小士兵，年龄跟白小颜差不多大，皮肤黑黑的，一笑就露出整齐的大白牙，让白小颜好生羡慕。
　　“您好，是白老爷子吗？”
　　“是。”
　　“是闻老太爷让我来接您的。”
　　他们跟随着小士兵上了车，一路直奔军区大院，进大门的时候，站岗的士兵还冲他们行了军礼。
　　其实见到小士兵的那刻起，白爷爷就知道了，现在的闻嘉崇已经不是当年还需要他这个农民帮忙的闻嘉崇了。
　　白小颜望着眼前的一座座小别墅，惊讶的合不上嘴巴，想问问爷爷他这个朋友到底什么来头，却被白爷爷悄悄的拍了下手臂，便不敢再乱问，低下头跟在爷爷身后，乖乖的走着。
　　一进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老白啊，你可来了。”老人笑容满面的迎来。
　　白爷爷赶紧上前和闻老爷子握手，“这么多年没见，我们都老了。”
　　“可不是嘛，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他们边说边往大厅走。
　　“快坐。”闻老爷子招手让白爷爷坐在棕色的皮质沙发。
　　“这是？”闻嘉崇指指站在白爷爷身旁的白小颜，“孙女？”
　　“是啊，小颜，快叫闻爷爷。”
　　“闻爷爷好。”
　　“不瞒你说，这次厚着脸皮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丫头。”寒暄过后，白爷爷提起此次前来的目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见外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你尽管说。”
　　当年闻嘉崇知青下乡没少受苦，这个城里来的少爷适应不了乡下生活，白爷爷总是好心的安慰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与他分享，两人也算是熬过一段艰难的时光。
　　“这丫头命苦，天生下巴就是这样子，可孩子想改变，想来北京做手术，谁知道来北京看病这么难。”白爷爷无奈的垂下头。
　　他们是昨天到北京的，为了挂上北大口腔医院的专家号，从凌晨四点多就开始在医院门口排队，结果轮到他们的时候，窗口的服务人员说专家号已经满了，让他们下次再来。
　　闻嘉崇抬头仔细的凝望白小颜，不禁哀叹，好好的一女孩，怎么摊上这事，转念一想。“你别着急，不就是看病嘛，我还正好能帮到你。”
　　闻嘉崇扭头叫道：“李妈，给闻战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家一趟。”
　　李妈穿着大红色的围裙，手里拿着抹布，急匆匆的跑来，应道：“好的老爷。”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白爷爷站起身来，向闻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闻老爷子赶紧阻拦，“你这是干嘛，再这样，让我怎么好意思，又不是什么大事。”
　　闻战风风火火的赶来，以为爷爷急着召唤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回家就见到一个陌生的老人，穿着老旧的中山装，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
　　当看见女孩弯弯的下巴时，他大概明白了爷爷急着召唤他回来的原因了。
　　“您好。”出来的匆忙，闻战还带着金框眼镜，表情严肃，恭恭敬敬的跟白爷爷打招呼。
　　白小颜第一次见闻战，就被眼前的男孩吸引了，真帅气，那脸蛋比自己的还要白皙，眉毛也秀气，却不显得女气，加上黑色的风衣，淡蓝色的牛仔裤，衬托的双腿修长有力。
　　“这是我孙子，闻战。”闻老爷子介绍道。
　　“真是帅气啊！”
　　“光帅气有什么用，一点也不听话。”闻老爷子想让闻战参军从政，可是这孙子表面乖巧，实际却有自己的主意，一心学医，怎么劝也没用。
　　“爷爷。”闻战怕他爷爷又老生常谈，赶紧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哎，你看我，叫你回来竟把正经事忘了，你看看这孩子的下巴。”
　　闻老爷子去医院找闻战的时候，见过跟白小颜类似的人。
　　闻战走到白小颜身边，捧起她的脸颊，温热的手掌瞬间温暖了她的心。
　　闻战低下头凑近。
　　“张嘴。”明明冰冷的两个字，却让白小颜心跳加速，仰起头，张开嘴巴，任由他检查。
　　“咬住，上下牙咬合。”闻战盯着看了一会，“好了。”
　　白爷爷一头雾水，“这......”
　　“老白啊，你这可算是找对人了，闻战就是干这行的，牙医。”闻老爷子解释道。
　　“奥，原来啊，看来我们还真是幸运啊！”白爷爷激动的站起来，颤悠悠的去握闻战的手。
　　“您先别激动，先坐下来，听我给您慢慢解释。”
　　闻战看了眼白小颜，她如同以往的病人一样，眼里像看见希望一样闪烁着亮光。
　　“她是反颌，俗称骨性地包天，刚才我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她的上下牙咬合程度低，牙齿倾斜，下巴严重畸形，要想......”
　　“我愿意做手术！”第一次真正的了解到自己情况，白小颜情绪有些失控，一时间没有顾及到礼数。
　　“你这丫头，听人家把话说完。”白爷爷呵斥道。
　　“对不起。”白小颜怯怯的低下头。
　　“这不是单单做手术就可以的，像她这种情况需要正畸、正颌联合治疗。”
　　“什么是正畸？”
　　“正畸分为术前正畸和术后正畸，术前正畸是先矫正她的牙齿，她的牙齿严重倾斜，需要带牙套矫正去代偿，正颌就是手术，手术后还要进行术后正畸。”
　　“我愿意。”虽然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只要能改变自己，白小颜就愿意。
　　“正畸要一个月来医院复查一次，手术也非常痛苦，并且有风险。”
　　果然，白小颜眼里的光亮慢慢的暗淡。
　　“我......”渺小的希望在闻战平淡的解释中被击碎，不要说手术的风险，单单是每月复诊，都够白小颜来回折腾的了。
　　“那费用呢？”白爷爷紧张的问，听闻战的叙述，费用应该不少。
　　“总体算下来，大概要十几万。”
　　“什么？这么多？”白爷爷想到多，但没想到这么多，一时间难以接受。
　　费用是压垮白小颜的最后一根稻草，白爷爷眼角泛红，拉过白小颜的手：“丫头，我们回家吧。”
　　白小颜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老白啊，这种事我也不好劝你，毕竟手术有风险，但如果孩子想治疗，费用的事你不用担心。”
　　“爷爷，爷爷......”白小颜拉扯着白爷爷的手，等待最后的宣判。
　　“丫头啊，是爷爷没用，有些事我们得认命。”他们来的本意不是要闻家资助钱的，如今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白爷爷羞愧的恨不得找地缝钻下去。
　　闻言冷眼看着眼前的苦难情深，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站起身对闻老爷子说：“医院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虚幻的电影，牵动不起他的一丝感情。
　　“爷爷，我会努力工作赚钱，顾好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完成手术的。”白小颜哭着祈求白爷爷，如果就这样跟着爷爷回家，恐怕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白啊，既然孩子愿意，你就从了她吧。”闻老爷子上了年纪，眼前的一幕看得他直心酸。
　　“哎”白爷爷狠狠心甩开白小颜的手。
　　“这样吧，今天你们先住这，明天先让闻战带她去医院仔细检查，至于费用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闻嘉崇也是念及白爷爷以前的好，心想这人情总是要还的。
　　“不用，不用，要是这样我就太惭愧了，费用我会想办法的。”最后白爷爷还是心疼孙女，松了口，硬着头皮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