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佬记事薄》琵琶和美酒

22、第 22 章

　　高中的生活极其无聊。
　　我和小鱼没有在一个班，准确来说，我们只有在高三的时候，才被分到一个班。

　　偶尔在走廊碰上一面，我就会朝着他露出一个非常灿烂友好的笑容，而小鱼每次都会礼貌朝我点点头。

　　这是我整个枯燥的高中生活最期盼的时候。

　　*

　　南方的早餐，往常都是从嗦粉开始的。
　　不管你是从哪个省市来的，不管你曾经的经历如何，只要你和我每天早上同一张桌子同一碗粉，就足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一碗红汤，加上木耳哨子，再在上面加一勺大蒜、绿葱、辣椒酱以及胡椒油，就是难得的美味。

　　可惜，学校管理制度一概严谨，平时除了放假时间，大门都是紧闭的，没有学生能够出去。

　　小鱼和太子只能苦兮兮地去食堂吃早饭。

　　开学第一天，太子自告奋勇掏腰包请小鱼。

　　高中的食堂通常都是不锈钢桌子，一张起码有一米多长，全部挤挤挨挨地摆在一块，有一种吃流水宴的感觉。
　　这样的桌子很有氛围，但也有缺点——通常两个以上的学生十分难找到相邻的座位。

　　太子早就去排队了，小鱼挑挑拣拣半天，才勉强找到合适的座位。
　　座位并不干净，桌子上还残留着上一个学生吃剩的饭菜和汤水。

　　小鱼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又不太放心将凳子也擦一下——偶尔也会有学生将汤水洒在座位上。

　　等太子端着两碗粉过来，桌子早就被小鱼清理得如新的一样。

　　热气腾腾的粉摆在两人面前，没有红油也没有姜葱蒜，清汤寡水，让人没有胃口。

　　“我去，学校强制性住宿也不知道在食谱上改善一点，难不成就不怕学生不吃身体变差吗？”太子一边嘀咕一边挑挑拣拣，“嘘，没有辣椒就没有灵魂啊。”

　　小鱼轻瞥他一眼，掰开筷子。
　　此时吃饭用的筷子有两种，一种是塑料筷子，一种是一次性筷子。以学校食堂一天一条虫的卫生环境，没有哪个学生会大胆选择用塑料筷子的。
　　所以太子给他的是一次性筷子。

　　想到之前去云南旅游，太子被一次性筷子上的倒刺刺伤，两人打着手电筒挑了一大晚上的经历，小鱼不敢大意，弄好自己的后，将太子的筷子也拿过来，两根互相摩擦光滑之后，才递给太子。

　　太子显然十分享受小鱼献上来的一等待遇，他嫌弃挑了挑粉条，塞进口中后，整个人都丧气不少。
　　“不行不行，太难吃了。”

　　“我去买份方便面，小鱼，你吃吗？”

　　小鱼很少挑食，再难吃的东西，它都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不了，”他摇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日光照在他睫毛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分外乖巧。

　　太子也不客气，直接买了两桶泡面，加了颗卤蛋和香肠，在打铃之前风卷残骸地解决掉。

　　经过这么一次早餐，太子对于食堂的味道不敢苟同，等小鱼察觉时，这厮不知道从哪拿来一大堆外卖电话【这时候没有美团，但显然，商家聪明的大脑早就发明外卖这个附属职业】，跟着宿舍其他四个男生兴致勃勃地买了根长绳索，早饭让外卖小哥将早餐绑在绳子上，一起拉到宿舍改善伙食。

　　从一入校门就和太子绑定的小鱼，也享受到这意外的福利。

　　而除了吃饭这一方面，小鱼和太子的生活也有着不可磨合的小矛盾。

　　我尤还记得，高中住宿并不是那么舒服的事，除了和室友作息不同的矛盾，还有就是卫生问题，可以说，卫生不管是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都是一个灾难。

　　高一的时候，大家互相不认识，腼腆害羞，容忍度可谓是人生最巅峰。等相互熟悉了，各自也不再装了，家里带来的矛盾一大堆。
　　往往家里一个星期扫一次地的永远也不理解家里每天打扫的人，有的衣服需要堆成小山状，再一块儿丢进洗衣机。而有的一天到晚霸占着洗手池，一遍又一遍搓洗自己的衣服。
　　我曾绿着脸看着一个女生将内裤内衣以及袜子一起放进洗衣机清洗的。从小被家人强制内衣裤必须分开手洗IDE我，完全无法与对所有衣服混杂洗习以为常的学生感同身受。
　　所以这些矛盾，总是成为寝室话题榜最高热度。

　　女生比较爱干净，到了男生宿舍，就成了巨大灾难。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值荷尔蒙爆发阶段，躁动不安的他们急需一些剧烈运动来消磨旺盛精力。
　　攀爬窗户、在门框上下挪动、拿着篮球在寝室来回传递......男生们无时无刻用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
　　然而大量的运动是要付出代价的，长此以往，被穿过的鞋子、裤子以及衣服，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一股汗味，若嗅觉灵敏一些，绝对会在踏入宿舍的第一时间昏了过去。

　　小鱼曾一脸青紫地说，他宿舍的某个同学，内裤穿了正面穿反面，另可臭死也不愿清洗，等一个学期结束，他的母亲来收拾时，那个男生穿过的内裤竖在桌上，竟然可以立起来！
　　太子在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衣服，要不是曾经为了照顾小鱼，估计连锅铲都不会去碰一下。

　　在太子和室友混熟了后，太子瞬间拍拍屁股放飞自我，臭袜子满天飞——好在宿舍男生那能竖起来的内裤太深入人心了，他还没有大胆到去模仿。
　　但这也足矣让小鱼感到烦闷。

　　小鱼从小生活就和太子不一样。
　　因为家庭因素，从小就会打理自己，在小学的时候，岁数有限，洗不干净总带着一股味的衣服往往成为他被校园暴力的原因。
　　所以无论何时，小鱼都会将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穿着再廉价的衣服，都会让他看起来又清爽又白净。

　　太子逐渐变得邋遢的形象，逐渐让他无法直视。
　　他不是爱声张的性格，总是默默憋着一口气，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他平静地清洗太子来不及换洗的衣服，被同宿舍发现后，也好脾气的包下所有的活。
　　倒垃圾、洗衣服、清理洗手池和地板，他做得仔细又认真。

　　同寝室的人都快被他养废了。
　　即便他们什么也不做，一放学就回宿舍躺着，也能够每个星期阐获最优寝室奖。

　　这样的结果，自然而然就是小鱼和太子相处的时间变少了。

　　*

　　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小鱼。
　　这是对暗恋之人的肯定，暗恋，就是将对方遐想成最完美的形态，以最虚妄的形象来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故而，小鱼每次出现在视线内时，周围总会浮现出一层柔和光圈，将他和周围的人分割开来。

　　这样的观察方式，总会让我在闲暇之时，能够透过窗户，远远看到篮球球场上站着的清冷身影。
　　周围的人或是为球场胜利激动或是为失败哀叹，只有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只有在某个人得胜手舞足蹈时，他才赏赐一个眼神，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样的我看着小鱼，小鱼看着太子的模式，直到高一上期的某个下午，消失了。
　　我再也难以在球场上看到小鱼的身影，缺失这一生活光亮，课业繁多的下午变得让人格外昏昏欲睡。

　　太子显然也发现这一现象。
　　对于他来说，周围任何一个人对自己的肯定和称赞，都没有小鱼来得重要。仿佛失去某个人的注视，喜爱的东西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每天闷闷不乐追究小鱼不在跟随自己的原因，直到某天下午，太子发现小鱼甚至连吃饭都不随同时，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在元旦的夜晚，同学都在班里播看电影时，他偷偷溜进宿舍，找到正在打扫的小鱼。
　　搞卫生一直是繁琐又麻烦的活，光是用扫地来说，就需要花大量心思。你先，你想打理地板，就得先扫地，扫完后，拖把再次清理，总能清理到扫地时的漏网之鱼，然后用拖把清理后还需再次拖一遍，来来回回，就能够磨去大部分的时间。

　　但小鱼总是能够有条不紊地安排所有的活，他在打扫时，就已经将衣服放进洗衣机中，在拖地时，就将藏起来的热水壶拿出来，烧好满满一壶热水，等一切结束，他再把洗干净的衣服用热水烫一遍。
　　最后，平静地坐在床铺上看书，等待最后地板晾干后去阳台晒衣服。

　　他长得好看，动作也不粗鲁，有时候看着小鱼做事，总会有种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可太子就心疼坏了，看着小鱼清洗的不是自己衣服时，彻底暴走。
　　敢情小鱼不再陪着自己，是因为把陪自己的时间花在这些繁杂琐事里？！

　　他坚决不承认造成这一结果有自己的原因，阻挠小鱼继续去为别人干活。

　　可是事情并没有改变多少，小鱼的洁癖总会与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要闹就闹大的。
　　太子第一次展现自己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第一次明白阻止小鱼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时，他直接找上高二的学长学姐。

　　寝室问题不是一时问题，而是长久延续下来的问题。
　　太子不相信，那么多的学长学姐都能够容忍宿舍矛盾。

　　太子为人擅长打交道，很快便将一手资料弄到手。——学校除了宿舍，还有一些居民楼，专门给那些年纪比较大的教师养老用，不少教师会选择学生入住，挣取工资以外的钱财补贴家用。
　　于是，太子得知消息的当晚和父亲打了个电话。
　　他说话很有技巧，很会抓住别人的弱点，列如他不会说是因为寝室生活不适而想搬出去的【这样回答大部分家长只会觉得自家孩子太娇惯而拒绝】，而是先叹息同学的努力和聪明，然后对自己的成绩长久没能提升而难过，希望能够借住老师家中，一面有老师帮忙补习提高成绩，一面又能延长学习时间追赶优秀学生。

　　显而易见，任何家长都无法拒绝孩子的长进心。

　　太子父亲大笔一挥，给了太子一笔巨款，表示支持他的学业。

　　住在教师家中一般是学校所默许的，只需要老师开个证明，同学就可以打包入住，到也方便。

　　可惜，太子这次惨遭滑铁卢，任他再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小鱼那里栽个跟头。

　　小鱼不太愿意和他一起入住。

　　先不说搬家问题，就说这笔租金，倘若是太子自己挣来的，他作为朋友，偶尔享受这份意外福利倒也不错。可是，这笔钱是太子父亲给太子的，小鱼再怎么厚脸皮，都没法说服自己贪这份小便宜。

　　不出所料，小鱼和太子闹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