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知秋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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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吃得还算融洽，饭后，趁着一起去洗手间的机会，顾子鱼又问弈秋：“你真的想好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弈秋当时正在洗手，闻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认真说：“再过不久，赵子承会先在申城公开竞选，这次乘风娱乐所有的工作人员，不管幕前幕后，只要没出道的，都能参加，我想去试试。”
“时间定了吗？”
“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顾子鱼殷切问。
弈秋摇了摇头：“据说竞选是拍一组照片，服化和道具都由乘风娱乐提供，自己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那……”顾子鱼暂时想不出自己能帮什么忙，可却知道这件事对弈秋很重要，于是拍拍她的肩，说：“那我就祝姐妹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弈秋好心情地咧嘴笑了起来，出洗手间的时候，才又想起来一件事，叮嘱说：“我参加竞选这件事情，别让你弟弟知道，我怕他告诉只只。”
“你打算瞒着小执？”顾子鱼感到有些诧异，毕竟在她心目中，弈秋和周执算得上是模范姐弟了，相互之间从来没什么秘密。
“嗯，他虽然已经高考了，但还没选报学校，我怕他知道了会分心。”
“噢……”顾子鱼想了想，点头赞同，“还是你考虑周到，放心吧，我嘴严着呢。”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相继走出洗手间。
因为顾子桑还有些日用品要买，一行人在火锅店挥手告别，顾子鱼嫌弃地领着顾子桑逛商场去了，而弈秋则领着周执，乘公交车回家。
他们一前一后坐在公交车上，火锅店离小区很远，公交车晃啊晃，晃啊晃，几个站之后，弈秋眼皮越来越重，耷拉了几次，就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本做好了头撞上玻璃窗的打算，可这一次却很意外，玻璃窗软绵绵的，还似乎带着热度，在空调打得很足的车厢里面，舒服得让人上头。
弈秋虽然内心困惑，却没能抵住漫天的困意来袭，头靠上去没过几秒，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里面，周执考上了大学，她也如愿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眼见着生活越过越好了，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
“秋秋，先醒醒，到站了。”
弈秋闻言，腾地睁开眼睛往外瞧，果真，公交车已经停下，他们，到站了！
美梦就此终止。
她风风火火从公交座上站起身，本能拉起身后的周执，牵着他一道下车。
在她指尖触上的那一秒，周执的手掌微微颤了颤，那上面一块红一块白，触目又惊心，纯然是血脉不通造成的。
可他完全不在意，甚至有点小欣喜。
他视线定定落在两人牵着的双手上，唇角止不住上扬，屁颠屁颠就跟着弈秋疾步跑下了车。
当天夜里，洗漱过后，周执死皮白赖地留在了卧室过夜。他一点都不闹腾，抱着被子就乖巧地睡到了早晨打好的地铺上。
床头灯的颜色昏黄昏黄，打照在他的脸上，将他本就纤长的睫毛拉出了好长一段睫影，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块温润的璞玉。
弈秋抱着枕头，足足将这个模样的周执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才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睡到了床上。
她知道周执怕黑，特意给他留了一盏灯。
刚躺下，地上的人影忽地起身，伸手将床头灯按灭了。
弈秋眨了眨眼，黑暗里往下瞅他，问：“不怕黑了？”
“不怕。”
“撒谎。”
周执被周伯伯领养回来之前，在福利院生活过四年，也就是那段时间，落下了怕黑的习惯，睡觉喜欢开着灯。
因为这件事情，小时候的周执可没少挨周伯伯的打，小小的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有时候来找弈秋玩，衣服不小心撩起，被她瞧见，他就紧紧地扯下衣角，杵在原地，腼腆笑着的模样让人见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拆穿周执的谎言之后，奕秋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就想把台灯重新按开。可身旁的人出手速度比她还快，她的手还没碰到台灯开关，周执后发制人，直接拔掉了台灯的插头。
弈秋：“……”
“真的不怕。”周执就像弈秋肚子里的一条蛔虫，知道她要数落他，立马抢了话，“秋秋，我们半年没见，你陪我说说话吧，我听着你的声音就不怕了。”
他说着说着，又乖乖地躺回了地铺，只是头一如既往地歪着，恨不能贴到床板上去。
弈秋眨巴着眼，满腔的教导因了“半年不见”四个字，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瞅见黑暗中周执一动不动侧躺着的身影，内心更是柔软下来，没有数落他的逞强，也不再纠正要他叫姐姐，而是躺回床上，同样侧着身，点头说：“只只想聊什么？”
周执轻轻呼吸着，默了几秒，主动说：“我高考完了。”
“嗯，再过不久，等分数出来，就要报志愿啦。”弈秋满心憧憬着。
“秋秋想要我上什么大学？”周执问。
弈秋不假思索：“清华北大。”
“咳。”周执冷不防被呛到，酝酿了半天的话只能暂时放下，说：“秋秋，我好像没考那么好……”
“哈哈，我逗你玩呢。”弈秋的笑声轻飘飘的传了过来，听语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憧憬里，“你尽力了就好，以后不管读什么大学，努力就行，等到时候毕业，再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那秋秋……”
“叫姐姐。”
周执：“……”
闷了半天，依旧没能将姐姐那个称唤憋出来，周执有一下没一下抠着垂下的床单边角，继续套着话：“以后等我大学毕业，你希望我做什么工作啊？”
周执一向有自己的主张，这话问得很不像他，弈秋困惑探头：“嗯？”
周执一动不动，夜色里，红着耳尖，睁眼说瞎话：“我有点迷茫。”
“噢……”弈秋重新将头靠上枕头，想了想，说：“那可多了。”
她开始给周执分析了起来。
“医生这个职业不错，可以救死扶伤。”
“老师也很不错，可以教人育人。”
“还有公务员，铁饭碗。”
“工程师也行啊，可以造火箭！”
“……”
弈秋滔滔不绝，足足给周执分析了四五分钟。她越讲越兴奋，下到城市管道工，上到国家领导人，各行各业，她用自己的认知，把那些认为有意义的工作，全部摆到了周执的面前让他选。
周执一直认真地听着，夜色中，没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也没人懂得他的心事。
趁着弈秋停顿的间隙，他状似不经意地接了一句话：“娱乐圈怎么样？”
弈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等到回应，周执换了一个词，问道：“演员这个职业，怎么样？”
弈秋这回听得清清楚楚，她腾地从床上坐起，背脊挺直，低沉唤了声：“只只。”
周执心底一沉，跟着坐起身，与弈秋面对面。
看样子是不怎么样了。
“我开玩笑呢。”周执变脸似地笑起，趴到弈秋的腿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我是看你一直待在娱乐圈里，都快乐不思蜀了，所以才好奇问问的。”
“我哪有啊？”奕秋拍他。
“没有的话，为什么大半年都不回来看我？”周执振振有词，说着说着，瘪起了嘴，连带声音都委屈了起来。
“我是因为工作。”弈秋苍白解释。
“是是是，因为工作。”周执闷着头，委屈藏起，撒娇却更加卖命，头蹭着蹭着，又上了手，和小时候一样，手臂一环，就赖在了弈秋身上，跟树懒挂在树干上一模一样。
弈秋哭笑不得，被这样一闹腾，哪里还记得之前的疑虑。她佯装没好气地推了把周执的头，没推开，不禁蹙眉：“都长大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赖着不放啊？”
“不想放。”周执顺势将手臂箍得更紧了些，已经埋在弈秋腰间的脸更是贪恋地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小时候你就骗过我，等我放手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奕秋哑口无言，思绪忍不住飞到了小时候。
她比周执大了整四岁，那时候她已经小学毕业，暑假过后，需要离开小镇，去到市区读初中，而周执小学还没毕业。
那一年周执才9岁，临走的那一天，他就是这样发狠似的箍着她，泪眼模糊地仰着脸，问她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其实那个时候，周执已经懂事，知道弈秋要走，并不是不要他。可他依旧孩子气地那样说了，图的东西，不过是弈秋的一句话。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弈秋最后果真如了他的心愿，说了那句他最想听的话，并且承诺说，以后一个星期就会回小镇一次，回来看他，陪他一起玩。
她一开始的确做到了，可到后面，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他们的见面的间隔有时候是半个月，有时候是一个月、两个月……
那段时光，周执做梦都想快点长大。他想去城里念初中，想继续跟在弈秋的身后，继续做她的跟屁虫。
他日盼夜盼，盼到快要心灰意冷的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
周妈妈怀孕了。
噩梦由此开始，可于周执而言，却是另外一种新生。
周爸爸老来得子，重视得不行，孩子还没出生，就用半辈子的积蓄，在城里买了一套小小的学区房，希望未来他的宝宝，能够获得最好的教育，成为人中龙凤。
作为养子，周执很快转了学，跟着周家一起搬到了城里去住。他不再得宠，甚至被当成了拖油瓶。可哪怕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依旧每天高高兴兴、穿戴整齐地去学校。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上学的路上，他能见到弈秋。
只要有她在，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弈秋知道周执搬来城里之后，内心高兴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心疼和愧疚。
她的学校和周执的小学只隔着一条街，带着那份心疼和愧疚，她变得更加爱护周执，但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不忘带一份到学校给周执。
这一爱护，就是好多年。后面几年，两家人都发生了很多变故，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依旧在一起。
从最开始的童年嬉闹，到后面的相互扶持，再到今天的相依为命。
弈秋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起来，为了防止在周执面前哭鼻子丢脸，她故作恼怒地轻拍了下周执的背，说：“我什么时候真正不要你过了？那是小时候，小时候都不懂事的……”
周执才不怕弈秋打他，她从来都舍不得用力，每次都挠痒痒似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可一直缠着，又怕弈秋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会真的难过。
他贪得无厌地揽着她的腰，转移话题，说：“那秋秋给我唱一首歌，你唱完，我就既往不咎，以后再也不拿小时候你出尔反尔的那件事说道了。”
“唱……唱歌？”奕秋结巴。
周执点点头：“嗯，唱歌。”
得了肯定的回复，弈秋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而兔崽子却不安分，他半跪在地铺上，又朝她的怀里钻进几分，箍着的手臂愈发紧实了。
“秋秋……”
话语低低磁磁，黏腻不堪，再配合他撒娇的姿势，越来越热的温度……
“唱唱唱！”弈秋很快缴械投降，将周执直往身外推开，“你先给我躺好！”
“噢……”周执极不情愿松了手臂，目光在眼前的人影上流连许多遍，才舍得侧身躺下。
弈秋清了清嗓音，跟着躺好，问：“想听哪首啊？”
周执：“月亮代表我的心。”
弈秋：“……行。”
她又清了数遍嗓子，最后才缓缓张口，将那首从小到大给周执唱过无数遍的歌，轻轻哼了出来。
卧室里黑漆漆的，这一晚屋外终于响起了蛙声，可偏偏周执的耳边是那样静谧，他的呼吸一下又一下，仿佛也无法自主，只能顺着弈秋的节奏，变换着频率。
真好听。
上一次听她唱这首歌，还是三年前。
那次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是他撒娇，她被闹得没法了，才折了一片老家屋前的竹叶，蹲在早已长满青苔的屋门口，看着满天的繁星，吹几下竹叶，就唱几句歌词。
弈秋唱着唱着便静下了心来，下午游乐场玩得有些疲惫，她很快再次犯起了困，歌声好像也一并染上了困意，开始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慢。
周执在黑夜里安静地眨了眨眼，女人的尾音刚刚消散，他便自然地将下一句歌词接上，一点突兀都没有，继续着那首还没唱完的歌。
“真好听啊。”周执在唱歌上面有天赋，这点不像她。弈秋由衷赞叹，翻了个身，眯眼就安心睡了过去。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
一曲唱毕，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余砰砰的心跳不绝于耳。
周执深吸了口气，却久久不能平静。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唯独将翻江倒海的心事尽数剖开，一点也不藏地摊给夜色看，给自己看，只有这样，方能得解。
周执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拧着被子，心脏炸裂的前一秒，倾身朝床上的女人猛地靠近。
“秋秋？”他轻唤了她一声，那是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弈秋睡得很熟，并没有被这样的声音吵醒。她只是动了动眉梢，紧接着，无意识地将双手举在自己的耳侧，睡相香甜地张开了唇。
周执就在一旁靠着，他跟她凑得极近，看见她张唇的那一幕，心间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噔”地一声，断了。
他连呼吸都停了，大脑也彻底失去了运转，满心眼里，都只有一件事——
他心爱的女孩近在咫尺，他想再近一寸，他想吻她。
他慢慢朝弈秋越靠越近，夜色里，眼见着两个人的唇瓣就要碰到一起了，他才闭紧双眼，长睫抖落，期待着曾肖想过无数回的唇齿交融的画面上演。
这一夜，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就像是上天的安排。
可偏偏，在最后一毫米的距离处，周执主动停下了。
他紧捂着不断乱跳的心脏，跟前一晚一样，连退数步，大口喘着气。
再等等。
他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
再等等。
等他羽翼丰满，等他真正变为强者。
等到那时候，他要将这世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
包括他自己。
哪怕到时候她不愿意要，他也不会再退却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知秋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