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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甘家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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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甘娘跪在了青州府衙里,状告甘野停妻更娶之罪。甘野虽是跪在一旁,但却一脸嘲讽之相。
“甘娘,咱们回家吧,我不过就是纳柔柔为妾而已,你为何如此善妒?”甘野满脸无奈的劝着甘娘说道。“柔柔虽然出身青楼,但却是个好女孩,你身为正妻,应当包容才是。”
一句又一句,甘野便把甘娘说成了一个善妒无知的妇人。
“是啊姐姐。”李柔柔懒洋洋帮腔道。她周身的雪肌掩在纱衣下,意态诱人,唇红眼媚。“你何必要在这丢人现眼呢。你自己留不住男人的心,怎么还要反咬一口呢。”
甘娘看也不看这两个人,只是一脸坚毅的跪在地上。
李柔柔自讨个没趣,索性自顾自的把玩起手里的头发,浑然不把这县衙放在眼里。她又没犯法,有什么可怕的。
甘野看着甘娘这幅样子,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甘娘的性格,若是没拿到什么把柄,她是不会如此莽撞的。
他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头,总觉得自己漏过了什么事,但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再一看旁边成竹在胸的李柔柔,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几人跪了片刻,便见一众衙役忽然垂手而立,个个神色恭谨。甘娘便知这是青州知府到了,当即朝前一拜。
几人不敢抬头,只听见堂上传来一道温朗威严之声。“甘氏,你状告何人?可有讼师?”
“回知府,民妇状告甘野停妻更娶之罪,请青玉楼苏雨棠苏小姐为讼师。”甘娘俯首说道。
又是苏雨棠,堂上的师爷散笙不由得蹙了眉,一脸同情的看了看下头跪着的甘野。随后与知府对视一眼,但见知府也是无奈一笑,眼里却并无半分反感。
“青玉楼?”李柔柔却是不知那是什么地界儿,于是懒懒翻了个白眼。“告状都不知道找个好点的讼师,真是蠢笨。”
“公堂之上,不可喧哗。”散笙师爷懒洋洋训道,惊得李柔柔浑身一凛。
一听青玉楼的讼师,甘野也放下心来。那地方他虽不熟,但也知道是个酒楼罢了,想必是其中的哪个丫鬟或是打杂的,想主动替甘氏打抱不平吧。
他不由得略带嫌弃的摇了摇头。这甘氏真是昏了头了。
“请苏雨棠。”散笙师爷朗声唤道。
一袭淡紫留仙百褶裙,秀发高挽,软玉斜插,天然去雕饰,精致如芙蓉。苏雨棠进门的一刹那,众人的眼神便立刻被夺去,迟迟不得回神。
“江知府。”苏雨棠拱手一笑,连外头的芍药花也黯淡了三分。江予城的脸上并不见热络,只是淡淡摆了摆手,趁势避过她的眼神。
散笙摇摇头,赶紧做好了写到手软的准备。这一位的牙尖嘴利,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李柔柔看着苏雨棠,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却半点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得狠狠掐了甘野的大腿,把他的目光从苏雨棠身上拽了回来。
“今日审理甘氏状告甘野停妻再娶一案。甘野,你可认罪?”散笙师爷朗声问道。
“认罪?他认什么罪?”没等甘野说话,李柔柔先开腔道。她一向泼辣惯了,又存心想着跟这位小讼师一个下马威。
却不想话音刚落,后头的话还没等说,便听见苏雨棠笑意吟吟的开了口。“江知府,我看这一案压根不必再审。李娘子连甘公子的话都抢了,可见是做惯了喧宾夺主之事的。”
简单一句话,便惊得甘野一抖。
李柔柔顿时被甘野狠狠的瞪了一眼。“闭嘴!”
“你……”李柔柔被噎得心口一堵,又不敢在当着知府的面造次。她这才晓得,原来即便是小讼师也是有几分厉害的。
甘野赶紧抢过话茬道:“回知府大人,小的无罪可认。李氏不过是小人新纳的一位妾室罢了,甘氏实是因为善妒才诬陷小人。”
“如此说来,甘公子对妾室真是好极了,听说如今李氏已经登堂入室,早已住进甘家宅子里,而甘氏却只得屈居土屋。不过想想也是,甘公子大字不识,自然不知道本末倒置的道理。”苏雨棠懒洋洋怼了一句,却是让甘野的脸色顿时一白。
原来这位苏小姐果然并不好惹,看来甘娘是下了血本才找到这个好帮手。甘野不由得十分窝火的瞪了甘氏一眼。
“李氏,你可有话说?”散笙师爷问道。
李柔柔的下巴低垂,眼圈红红道:“我心里一直是很敬仰甘姐姐的,却没想到姐姐连一个小小的妾室都容不下。不过我却不会与姐姐计较,一会姐姐坐实了诬告的罪名,便是坐牢,我也会照顾好姐姐的两个孩子的。”
这话说得甘氏心头一凛,顿时一脸惊慌的看向苏雨棠。这一副样子落在李柔柔眼中,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原来也就这几分本事。
她的气焰越发嚣张,脸上装的却更委屈了。“这苏讼师怕是连事情的始末都不知道,就贸然收了甘姐姐的银子,还望知府大人明察秋毫,治二人诬告之罪。”
苏雨棠并不开口,李柔柔的话便更多了。“苏讼师本为姑娘家,却如此抛头露面做事,可见是饱经风尘的女子。这等女子说话,向来三分真七分假,大人不可偏信。”
江予城的脸色略沉。
李柔柔浑然不觉继续说道:“若是苏讼师能拿出证据来,我与相公自然也是什么都说不出的。可偏偏苏讼师只有一张红口白牙,就企图把这等罪名扣在我与相公身上。我与相公再好说话,也不能任人欺负。甘姐姐啊,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苏讼师回去奶孩子吧。”
甘野见李柔柔说话如此有理有据,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温柔。他甘野的眼光果然不错,柔柔远比甘氏更加聪明能干。
“这人老了不要紧,不知廉耻就是你的罪过了。勾搭着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来为你卖命,我怎么听怎么像是那鸨婆的活计。”李柔柔看着甘氏冷嘲热讽道。
苏雨棠听着这话忍不住一阵纳罕。“咦?李氏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
李柔柔的表情一滞,随即脸色涨得通红。她实在嚣张过头了,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为鸨婆卖过命的。虽说如今已经脱身,但她还是很忌讳这一点。
提起这茬,甘野看向李柔柔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一丝嫌恶,不过他还是回护道:“行了,苏小姐,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是没有就领着甘娘回去吧。”
“自然是有的。”苏雨棠微微一笑,从袖口里摸出一张纸来,双手递给了散笙。
“这是什么?什么证据?”甘野心头一惊,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忽而想到自己手写的那一页婚书,连忙一脸惊恐的看向李柔柔。
“婚书?”甘野声音低低道。
“呸。”李柔柔低声嘲讽道:“我早就撕了。”
甘野这才放下心来,冲着李柔柔点点头,就差没当场夸她聪明可人了。李柔柔也是狐媚一笑,一脸嘲弄之色看向苏雨棠。
上首,江予城看着那张纸,神色淡如水。倒是旁边的散笙凑过来瞧了一眼,忍不住一笑。
看着散笙一笑,甘野就更加放心了,想必苏雨棠交上去的不过是一张手写的状词罢了。
“甘氏,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瞧,苏氏压根就没有什么证据。你看她穿金戴银,一看就是个花哨货,她不过是为了骗你的银子罢了。”他继续回头劝道。“你要是心里难过,大不了我把你接回甘府就是了。不过你要保证,不准欺负柔柔才行。”
“嘻嘻,相公放心,我定会与姐姐好好相处的。”李柔柔一笑道。她之所以拿到银子后还未离开甘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这夫妻二人手里还有银子没套出来。
甘野的一番话让甘氏的心更寒了,她想起苏雨棠嘱咐过的一番话,于是额头点地高声呼道:“民女请大人做主!”
上首的青州知府的脸色里多了几分动容。“苏讼师呈上来的是甘野与李氏的婚书,你们二人可有话说?”
“婚书?”
“不可能!”
二人齐声说道。
散笙一脸凛然的拍了惊堂木道:“混账,大人面前,你们还敢胡说八道!这分明就是你们的婚书,怎可作假?”
散笙举起那张婚书,大摇大摆的在堂下走了一圈,便走便将那婚书完完整整的读了一遍。待到读到甘野的名字时,甘野的脸上已是铁青一片。
江予城立刻扔了一根筹子下来,高声悬道:“甘野口出妄言,拒不认罪,来人,给我打!”
“什么?”甘野整个人都惊在那里,不敢相信知府竟然就凭一张纸就断了自己的罪。“你们,你们互相勾结,陷害于我!”
“柔柔,柔柔!”甘野一脸慌张的看向李柔柔。李柔柔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焦急,但脸上却显得十分疑惑的样子。
“柔柔!你说话呀!”甘野被两个衙役按住,嘴上连连催道。李柔柔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甘野的心里顿时变得有些寒凉。他不是看不出来,李柔柔的神情,分明是要放弃自己。
“柔柔!”甘野十分不甘心的唤了一声。“你告诉他们,我没有停妻,我没有娶你,是不是,是不是!”
李柔柔心里多了几分烦躁,懒懒撇了撇嘴道:“事已至此,你还瞒着做什么。”
“什么?”甘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柔柔干脆摆出了一张与我无干的神情,瞧得甘野心头更凉了。
压根不需要散笙说话,苏雨棠已经开口了。“按照《永定律法》,停妻再娶者,男徒一年,女减一等。”
听完这话,一直沉吟不开口的李柔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甘氏你听见了吗?你也要连坐的,哈哈哈。状告自己的丈夫,岂不是要挨罚么。减一等,那不就是半年?哈哈哈哈,真是活该。”
……
苏雨棠一阵无语。
“李氏,这里的女,指的不是甘氏,而是你。”散笙只得好心提醒道。
“什么?我?”李柔柔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不,不可能!”她周身的气势徒然卸下,像是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她原本以为这事只与甘野有关……
双手撑地,她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我没有与他成亲。那婚书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胡说,这就是甘野所写!”苏雨棠上前一步,气势灼灼与李柔柔对峙道。“你瞧瞧,那不是甘野的笔迹?”
李柔柔气得目眦欲裂,整个人像只脱了缰的老虎,两个衙役都有些按不住。“不可能!真的婚书早就已经被一个小丫头给撕了,这个婚书一定是假的!”
“噢……”众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