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68、第 68 章

　　沙沙——

　　广阔的山脉间，红影重重，流动成一条溪流，乍一看像是一条岩浆，贯穿山脉。但仔细看，却发现这是一个个人的模样，只不过他们又不似于常人，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有的甚至附带着兽类的犄角和耳朵。

　　在队伍的最前方有一只领头羊，操纵着溪流的流动方向——

　　零七弓身，灵巧地从一棵树越到另一棵上，一袭红衣烈烈，像一只燃烧着烈焰的火蝴蝶，嫁衣上的银饰泛着耀眼的光泽。

　　如果忽略背后绵延的追兵，倒是一幅挺美的画面。

　　说逃亡还真就逃亡，连动个手都不行。零七对此深恶痛绝，开头那会儿他一脚踢了个靠的最近的精怪，但结果，差点被锁死。

　　这一个个怪物，看着都是实体的，但打过去才发现，他们竟然都是水货！一个个跟史莱姆似的，一打就散，还黏糊糊的，物理攻击根本没用，还会被缠住无法脱身。
　　这可真是太糟了。

　　零七攀着树枝，喘了口气，他估摸着自己也穿过了大半个山脉了，中途一点儿休息也没有。
　　身后的那群怪物速度不算快，但主要是数量太多了，一旦被缠上，他就完全没办法脱身了，所以他只能一直保持着前进的状态。

　　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又不是无限体力的，这么跑下去他迟早要被累死。

　　汗珠顺着脸颊滑下，他头顶沉重的发冠在路上被扯掉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衬着雪白的皮肤。嫁衣红得夺目，小先生的唇也颜色鲜艳。

　　浅色的瞳孔注视着前方，头顶的光芒落下来，面部阴影交叠着。

　　在这对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座长得像寺庙的建筑——
　　这是他们的起点。

　　零七定了定神。
　　但又有所不同，他们刚开始见到的那座寺庙是建在山顶的，但这一座却几乎悬空而立，底下的支撑是一块镶嵌着美人面的巨石。
　　远远地能看到上方庭院里的那颗巨大的树。

　　这边不会是——

　　零七瞳孔猛地一缩，低头看着缠上自己腰间的锁链，身子重心猛地向后一倾。

　　实战积累下来的经验叫他反应神速，当即抓住一旁的枝干。

　　指尖传来的痛感刺激着神经，零七咬着牙，但这拉力几乎要将他拦腰扯断，扣着树枝的指尖嵌进去也无济于事，竟是直接将树皮扯了下来！

　　身子兀然悬空，零七脸上一瞬间空白了，视线向后看去，猛地发觉身后那群追兵里多了个不一样的身影——

　　这个格外高大的人影披着大红袍，头顶顶着巨大的牛犄角。
　　他的手里牵着锁链的另一段。

　　这他妈又是什么东西！

　　太致命了，这钩子。

　　零七想，如果那个牛头人手里再配一个叉子，自己这么被拉扯过去，直接就可以来一个串串烧了。就算不是叉类武器，其他的也够呛，但凡尖锐一些的都能直接穿透他的身体。

　　如果受伤了，在真实世界会怎么样？

　　里世界里受到的伤害在现实生活中会成倍折返，如果这里类比里世界——致命伤那不是当场去世了？

　　脑海里思绪万千，总结一句：自己死的真冤，并且无fuck说，大家说好不用远程武器的……

　　好叭，没说好。

　　零七借着腰腹力量，在空中翻了个身——

　　去尼玛的坐以待毙。

　　落地的一瞬间，他撑着双腿，顶着脚下的泥泞，巨大的拉扯力将他拖着成为了一个人性铲土机。
　　在拉出好长一条过道后，好歹停住了。

　　零七喘了一口气，抓着锁链的手再次用力，与那牛头人来了一个拉锯战。

　　如果只是单打独斗，这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但牛头人的出现并没能阻止那些史莱姆人的追逐。
　　他们拖着缓慢的步伐走了过来，仪式一样地将他们俩围了起来。

　　零七拽着锁链，也不知道这什么材质，他竟然弄不断这玩意儿。再看看周遭，这群史莱姆人也不知道玩什么花头，也不攻击了，就这么看猴似的围观着。

　　什么毛病啊！

　　噗——

　　“！！”

　　听觉敏锐的零七猛地抬头，看向这声音的发源地。

　　不等他做出反应，接二连三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泡泡被戳破泄气的声音，仔细看时才发觉——是那些史莱姆人炸了。
　　是真的炸了。

　　绿色的烟幕空中炸开了花，瞬间弥漫在四周。

　　零七在再次昏迷前，只想骂一句脏话。

　　狗东西，防不胜防，玩屁！

　　--

　　当权者总是相当小心，他们希望使用锋利的刀，但又担心刀会反过来伤害主人，于是他们很谨慎。

　　执行者的相关文件发落了下来，除却特殊的一号执行官，其他执行官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

　　枯燥又和平的基地内生活，一号执行官的日常要比其他人来得温和得多。除却每天三点一线的操练，还有半月一次的全身检查，这在基地的医院里进行。

　　“最近感觉怎么样？”穿着正经的白大褂的医生翻开文件，一目十行地略过上面的内容，握着钢笔的手十分干练地写着字。

　　青年在一旁站着，像竹竿一样笔直，一动不动。眼皮垂下，医院里白蒙蒙的一片，明亮得他几乎透明。
　　他的视线扫过医生的字，是龙飞凤舞的，他看不懂，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医生是固定的，他早就知道零七是这么个性格，也没有多说。在写完字之后，他示意零七先去病房里等着，待会儿继续检查。

　　整个医院都是白白的一片，地砖透亮，能看到人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将人的气息掩盖住了。来来往往的人五花八门，传达的情绪也很丰富。

　　青年贴着墙角走到了房间，顿了顿——屋子里有人。

　　执行官们都需要定期接受检查，频率多为一月一次，所以医院里给他们准备了固定的病房。

　　不过这个时间点竟然有人？

　　稍作疑惑，零七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十分淡定地走了进去。

　　宽大的病房里，原本在说话的人安静了下来，两道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处，就见到穿着规整军装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零七平静地看了两人一眼。
　　一个是卞柏，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蓝白色条纹衬着他的皮肤，面色偏白，精气神不大好的样子。他背后塞了个可疑的巨大玩偶，通体棕色，是这片白茫茫里唯一的深色。
　　另一个是风起，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架着手正在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挂下来被垃圾桶一点一点地吞了。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零七微微颔首，面不改色地走向另一张空床，坐下。
　　他似乎并不受这个微妙气氛的影响。

　　零七做检查一般会选择与其他人错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医院里碰面。

　　那个被大型玩偶抱着的白瞳青年眯了眯眼睛，手里捏着玩偶的爪子，深深地掐着棉絮：“哟，准一号又犯事了？”他伸着脖子越过风起看人，神情很挑衅。

　　“好好说话。”风起微微蹙眉，捏着苹果的手一顿，苹果皮断了。

　　零七抬了抬眼睛，依旧沉默，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卞柏——这人很莫名其妙。

　　“哼，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卞柏扬了扬下巴，身子靠了回去。
　　他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现在又身在玩偶丛中，他看起来更像小孩子了，一脸稚气未退的模样。

　　事实上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卞柏对零七莫名的敌意让两人一碰面就跟打仗一样，神奇的化学反应搅得谁也不安生。

　　作为卞柏的搭档，风起自然是站在卞柏这边的，但他又不想因为小事跟这位一号执行官闹僵。比起卞柏时不时的小脾气，他更识得大体。
　　然而，风起并不是个擅长聊天的，这么个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暖暖场，要是云涌在这里，大概会好很多。

　　两边为难的风起无声叹息，将苹果劈成瓣儿，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上，示意零七要不要。

　　答案是固定的，零七从不吃除三餐以外的食物，在这个年龄一点口腹之欲都没有的青年堪称奇迹。

　　好在医生并没有耽搁太久，带着一系列仪器就进了病房。

　　他冲着风起和卞柏两人点了点头，他很随意地问了句：“卞柏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以后洗澡还是小心一点。这次幸好风起发现得及时，不然你想醒过来有点难。”

　　医生双手揣在兜里，嘴角牵着笑，看着和和气气的。但卞柏硬是从里面看到了几分嘲笑，一拍玩偶的大腿，没声儿，他觉得气势不足，于是又挂着手拍了一下风起的大腿，喊道：“淦，你们歧视嗅觉障碍！”

　　莫名其妙被拍的风起：“……”

　　“看来恢复得不错。”医生揶揄地笑笑，又说了几句套话。

　　零七坐在病床边，收起利爪的猫科动物隐藏在角落里，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沉静地打量着其乐融融的几人，从中分析出信息。
　　有不有用他不知道，只觉得挺微妙的。

　　卞柏此人大抵是洗澡的时候惨遭天然气泄漏，加之其嗅觉障碍，简直遇上了克星，当场中招还被送来了医院。

　　“还不是你自找？谁让你大白天闲着没事掏管子玩？”风起抓着卞柏的手，把他塞回大玩偶里，这一病傻三年的小青年正张牙舞爪地要去迫害医生的生命安全。

　　“我的错？我哪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嘛！”

　　两人讲话跟相声似的有来有回，把医生逗笑了，脸上紧绷的皮肤都舒展开来。

　　虽然零七不在话题圈内，但这屋子的气氛好了不少，没刚才那么压抑了。

　　零七看了一眼医生，这个只有三十来岁的男人看着还很年轻，一袭白大褂到膝盖，衬得人纤长。脸上带这个黑边眼镜，冲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让人情不自禁地对他放松警惕。
　　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个自称是外科医生的人，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人穿着白大褂的模样，脸上带着充满亲和力的笑——

　　“……”零七抿了一下嘴唇，将视线移到了窗边。

　　医院外有一棵树，树叶茂盛，投下斑斑驳驳的树影。绿叶映着蓝天白云，时不时传来鸟叫。人声被千万重阻碍削减，朦朦胧胧听不大清，都被藏在了树叶间的沙沙呢喃中。

　　一派和谐之中，这一刹那好像这不是末世，远离荒诞血腥没有尽头的杀戮，他们只是一个个普通人——

　　“很好看，对吧。”

　　温和的声音传来，将人的神智拉回，重归肉|体。

　　青年垂着头，没有答应他。

　　医生也不恼，收回视线后开始着手检查：“最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上次给你推荐的音乐——好，我知道了。”
　　他笑笑，收下了青年沉默的不喜欢的反馈。

　　医生用手按按青年的小腿，那儿几天前被人打折了：“骨头恢复得不错。”他又在青年身体的其他部位检查，时不时问一句“疼不疼”，倒是很正常的检查。

　　百般无聊地窝在玩偶里的卞柏探出脑袋，虽然他很无聊，但他不会做出打扰医生做检查的幼稚举动，只是好奇地在一边看着——听闻这位准一号上医院格外频繁，他真的很好奇这位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懒懒地掀着眼皮，打了个哈欠。他看见准一号朝他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淡到极致的眼神，很难从里面品出些东西，但作为读眼神带师的卞柏愣是读出了一些东西。
　　可大家不都是一个性别吗，还不能看了？

　　不想别人看着，那他偏要看。怎么膈应怎么来——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准一号。

　　忽的，他的瞳孔一缩，眉心蹙了起来——他看到这位准一号脱了上衣，露出了精瘦的身体。

　　因为训练有度，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很优美，看着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但满身零零碎碎大大小小、不合时宜的伤疤却毁了他。

　　他很白，这导致身上的疤痕格外明显。新的皮肤和旧的皮肤之间细小的差别形成了细细碎碎的痕迹布在他的身上，只有亲眼看见才能知晓这到底有多么触目惊心。

　　准一号此时垂着眉眼，温顺的模样配上这一身伤痕，看着惹人怜惜——谁又知道，在某个角落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医生一边跟零七说着话，一边尽职尽责地做着检查：“你异能融合度快上70％吧？”
　　“69％。”

　　“嗯，你的融合度上升得倒比较慢。”医生检查完，拿着笔开始龙飞凤舞，“他们的融合度早就上70了，飞得挺快的……”

　　零七恹恹地把衣服重新穿好，他知道医生口中的“他们”指谁。

　　研究者们先前就在追求更高的融合度。异能者异能融合度更高，对异能的操纵更加得心应手，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逐渐显露出来。

　　作为几位执行官中，目前融合度最高的人，卞柏在融合度达到60％时嗅觉开始退化，到目前已经完全失去嗅觉。

　　其他执行官身上也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没人知道融合度达到百分百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那时候的人已经完全不能算是人了。

　　如果异能融合度伴随着的是作为人的感官退化，谁也不能保证这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或许会演变成一个真的没有感情的杀伤性武器呢？

　　他们都逃不过。

　　异能者短命，执行官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