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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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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阿门。”
黑压压的头攒动着,伫立在宽敞的房间里。
庄重而肃穆的祷告词,像钟声一样回荡,经久不散。
神父披着黑衣,站在明亮的高台上。身后是一个十字架,手脚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活人瞠目欲裂,被封住的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生。
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坐在最前排的人与周围的肮脏不堪格格不入。
一头黑发衬着白瓷一样的皮肤,英朗的面庞此刻擒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优雅从容,金色的流苏眼镜给他填了几分书生的柔和。
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手随意地搭着,不经意间就是一个完美的画面。
当落文“阿门”时,他将藏在围巾下的缀着十字架的银链抽了出来,薄凉的唇轻轻地落在了十字架上,无声地道了一声:
“阿门。”
—我记得你信基督。
—是的,小先生,很高兴你记得。
—喏,无意捡的。反正我不信,送你了。
华幕之下,“人群”躁动起来。一道道贪婪的目光直奔高台上只披着一层白布的人,黏在他从掌心、脚背渗出的鲜血,惦记着他身上鲜活的肉。
“您是一个虔诚的信教徒。”
披着黑衣的神父有这一张枯槁得如同老树皮的脸,耷拉下的脸皮松散地挂着,深陷的燕窝一片黑黝黝,看不清眼珠子。
他此刻用着苍老的声音同最前排的人说话,语气是笃定的。
“是的,神父。”
衣冠楚楚的男人说话带着独特而温和的腔调,举手投足间满是充满了教养的优雅。
他将十字架收好,拢了拢大衣的领子,看着极其随意,却赏心悦目。
“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信教者了……”神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带了几分缅怀。
“您还是信教者吗?”
男人轻轻地勾起唇角,站起身,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又继续道,“您已经违背了,是吗?”
神父看着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发出一声嗤笑。
他侧过身子,视线似乎落到了身后的十字架上——那人像耶稣一样,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似是自嘲一般,他低声喃喃:“谁知道呢……”
不待他再发出一声感慨,紧闭的大门却在下一刻突然被打开了,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呆呆傻傻地看着大门口,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欲望。
扬起的飞尘只让人看清一个影子,影子瘦长,看着很是单薄。
他正缓缓收回踹门的姿势,站定后,将手搭在了刀上,踏着平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是一个穿着人类军队服装的年轻人,淡金色的短发看着极为亮眼,他的皮肤够白,能撑得住这个发色。精致小巧的面孔不带一丝表情,看着一点儿也不近人情,挂着冰碴子。
年轻人有一对色泽特殊的眼睛,望向人时,冷冰冰得像要把人刺穿。
“什么人——”
“军方!他穿着军方的衣服!”
“他是军方基地的人!”
嘈杂的人声一道一道交叠在一起,粗犷或尖锐的声线混杂在一起,像是一盆大杂烩,说不清什么滋味。
说是议论声,但其实更像是野兽们的交谈,咆哮声震耳欲聋。
年轻人异常冷漠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高台上是一个神父,下面是数量上百的“人”,还有……
年轻人但我目光落在了披着大衣的高挑男人身上,却见他十分自然地勾起了嘴角。
一个相当明媚的微笑。
但零七下一刻就毛骨悚然,眼底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困惑。
不过并没有困扰他太久,一秒钟他就移开了视线,目光又落到了神父身上。
这人大概就是领袖吧。
丧尸的领袖还扮成人样呢。
零七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寒光乍现。他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刀就冲了上去,刀光闪得人内心打颤。
“人群”暴动起来,嚎叫着冲了上来,刹那间像水流像低处流,群魔乱舞地就拥挤到了这片领域。
那神父早已警惕了起来,枯瘦的躯体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僵硬,他一闪身,躲开了原应砍在他身上的刀,但刀锋还是划破了他的一块衣襟,露出了他藏在衣服下的枯瘦的肋骨,一条一条像排骨一样参差。
“军方的走狗!”
神父面目扭曲地咒骂一声,指尖化作利爪,与刀刃接触时却没有蛋白质的触感,反而像是两块铁接触,摩擦出了一片火星。
拥挤的人潮张牙舞爪地涌向闯入者,原本整齐划一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咆哮着的野兽分不清敌我,踏着同伴的尸体前往目标之地。
“单枪匹马地闯进来,看来你的脑子不大好使!”神父嗤笑一声,身子向“潮水”涌来的方向扑去,企图没入其中,得以脱身。
但他的目的还未来得及实现,破空而来的匕首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措不及防地摔在了原地。
冷面的年轻人手腕一转,提着刀再次赶了过来。
一颗颗黑压压的脑袋成了垫脚石,看似轻盈的步子却无情地踏碎了头颅,脑浆迸出,当场毙命。
这是一个并不擅长战斗的丧尸领袖。
年轻人一脚踩在神父的胸膛上,用刀抵着他的脑门。四周残损的废墟、尸体残肢,看着如同噩梦。
猩红的雾气漂浮在空气中,恍如地狱降临,恐怖如斯。
“你是……卞柏?!”
神父露出惊恐的面容,但又疑惑不已。
末世两年,卞柏的模样早已在外界传开了。
他是一个白瞳少年。
年轻人面露不悦,踩着神父的脚微微用力,肋骨瞬间支撑不住力道咔吧咔吧地裂了几条,整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零七问道:“你是领袖?”
他想最后确认这件事。
神父顿了一秒,但思想转的极快,大叫起来:“我不是!我不是!领袖是……”
尖锐的声响戛然而止,年轻人面色淡淡,将没入头骨的刀抽了出来。
黑红的血喷溅而出,军靴上满是血泥。慌乱的战斗中,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红色,一道血痕落在这个淡到极致的人的身上,像是白雪中的红梅,倏忽间多了几分人气。
战斗结束。
零七静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
这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教徒。
肮脏的私心让他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可怜又可恨。
他轻喘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了位于舞台上的十字架,那里的活人不知何时挣脱了下来。但他没有活下来,饥饿的“人群”将无缚鸡之力的人蚕食殆尽。
只剩下半个骨架和□□的人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不,还有一个人。
他位于废墟之中,远远地看到那道高瘦的人影。
高空的风穿透过破碎的玻璃,带来了阳光,充斥着这片因为杀戮而阴暗潮湿的空间。
男人面带微笑,和煦得如同春日的阳光。光撒在他的身上,犹如沐浴圣光。
他张合着嘴唇,无声地:
“好久不见。”
“首领已经击杀。”
零七将刀收回刀鞘,拿出手机对着尸体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他面不改色地将尸体挪到了落地窗边,向下是几十米的高度。
抬脚,一踢,利落果断,一点儿也不做作。
可怜的神父在被虐杀之后还完成了一段自由落体,落地瞬间被摔得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靠——谁他妈高空抛物!!”
对外界传来的声音置若罔闻,零七继续面无表情地报告情况。
耳麦里的洛雪快乐得像个小麻雀,好像人头是她的一样。
“现场还有谁吗?”
“还有……一个活人。”
零七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男人身上,恰巧撞上了他的视线。
淡紫色的眸子同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相撞,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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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七是被饿醒的。
卞柏小傻子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看谁都像敌人,最后更是直接用一颗超级高压弹将整个学校都夷为平地。
从此,原本就破败的城市又多了一片废墟景区。
托卞柏的福,这一片区域的丧尸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在零七昏迷的这三天里,逃过了被丧尸啃食的命运。
胃部一阵抽搐,绞作一团,疼得人直倒吸凉气。身体脱水得十分严重,浑身乏力不堪。再加上气压撕扯、岩石撞击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他还能活着是真的奇迹。
零七直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的废墟,密密麻麻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末梢,却缓缓将一个漂浮的灵魂拉回人间。
异能在体内疯狂运转着,他活着却像是死了。
他清楚地知道,要是自己再不摄取能量,他真的会死。
活下去的念头促使着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麻木的肢体连触觉都捕捉不到,好像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明明在平时无比轻松的动作在此刻却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
现在,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了。
随着他起身,被他压在身下的东西露了出来——这是一只成年人的胳膊。
白瓷一样的皮肤裹着充满力量又优美的肌肉,优雅的肌肉线条布在胳膊上,看着极为赏心悦目。修长的五指紧扣着握成拳头,掌心里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零七蹙起了眉头,这三天他一直压着这只手?一阵恶寒。
他伸手抓着这条胳膊,要把它丢得远一点,但指尖触碰到胳膊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看着它忍不住发起呆来——
它的主人是谁?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自己,卞柏,以及苍旭。这明显不是卞柏的手,也肯定不是自己的,那就是苍旭的了。
得到这个答案,零七愈发沉默了。
昏迷之前的零星记忆告诉他,苍旭在高压爆发的前一刻将他完全护住了,而自己被炸得只剩一只胳膊。
真可怜。
零七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将胳膊在自己身边摆好。
他的视线落到了那只紧攥的手上,纤长的手指很适合弹钢琴,相当漂亮。不过这一次,零七没有看到戒指。
虚弱状态下,人总是不自觉地做出与清醒时自己想法相左的举动。
零七的手落在了苍旭的断臂的手上,两指捏着它的无名指。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拳头被自己无意间打开了。
这只手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一丝血色。被紧攥在掌心的东西无法在这张皮上留下一点印记,但它确确实实在。
这是一颗晶核。
零七毫不怀疑,它出自这个学校的变异体。
苍旭拿晶核干嘛?
零七将晶核捏了起来,看看它又看看手,来自自己身体上的痛处刺激着他的神经。
脑子里思想斗争十分激烈。
半晌,他伸手拍了拍断臂,自言自语道:“要是你还能活,有机会我补偿你。”
说罢,他将晶核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苍旭为什么这么强?
因为他有着极为逆天的恢复能力,而且根本找不到弱点。
零七毫不怀疑,如果苍旭还跟上辈子一样的话,他就算只剩下一个细胞也能死灰复燃,更何况现在有一整条手臂。
连零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迷之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