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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梁生武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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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未完,情未了……”树下人在缓缓唱歌。
“你在唱歌吗?”浪燕生踏着雪走了过来,后面的原如初跑过来给他盖上了绒袍。
“嗯……”梁生看了看身后的树,对着浪燕生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听。”
“……”梁生抬眼看着浪燕生,笑了一下:“谢公子,公子你是第二个夸我唱的好听的人。”
原如初却面色古怪的看了师父一眼:为何我听到的声音像锯木头一样难听?
浪燕生没有理他,用手触了一下树皮。这树也生的奇怪,别的梅花树生的弯弯曲曲,曲折中带着点美感,而这颗树却笔直的有点不正常。
触感传入神经,一股微弱的灵力从指间传入,一阵微小的声音传入:“梁生……”
浪燕生轻轻一笑,但薄纱下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公子……”梁生爱惜的摸了摸这棵树,“公子你也感觉到了对吗?他在唤我……”
梁生冷得发抖的手缓缓地抱住了梅花树,满脸依恋的紧紧抱住。
“武清……武清……你还在吗……”
一朵梅花缓缓地落了下来,浪燕生伸手接住了。
回到房间,浪燕生盘腿而坐,原如初把绒袍解下折叠好,拿出一个软垫,说:“师父,别坐地上,地上凉。”
浪燕生握着那朵梅花,垂下眼帘,过会儿,再缓缓睁开那清澈如水的眼眸。
“师父?这朵梅花怎么了?”
浪燕生轻轻一笑,捏起花托在指尖转了转,即使在手中握了那么久,这朵梅花竟然如刚开放时充满生机,鲜红如血。
雪未完,情未了,
若是无情断鹊鸟。
生愿归,去不了;
死长眠,忘不了。
道却郎家未去了,
只愿双双把情了。
“这棵树,不简单。”
浪燕生大概是觉得这朵花没什么好看的,丢给了原如初。
原如初接过这朵花,指尖刚触碰,一阵声音灌入耳中:“求求你!公子!我求求你,让我跟梁生在一起吧!”
原如初用法力与它连通,用神识问:“你可是妖?”
“小生武清,是一只梅花妖,修为尚浅。”
“他的修为足够让他化成人形。”浪燕生在旁边品了一口茶,淡淡的说着。
“那你应该可以自己化成人形去见梁生啊?”
“如果这么顺利他又怎么会不化成人形呢。”浪燕生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并品了一口茶。
“……”原如初僵硬地看了眼师父,道:“师父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以你的才智,为师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浪燕生叹了口气,默默地品着杯中的清茶,说道:“问一下他们是怎么认识和分开的。”
手中梅花颤抖了一下,徐徐道出情至未终的遗憾。
武清刚修炼成人形时,因过于激动,从悬崖上摔了下来,伤了元气,又成了树苗的样子,被梁生捡了回去。
梁生是庶子,还是他父亲一日醉酒误事后对丫鬟下手了才有的。他父亲膝下只有一子,当梁生刚被生下时,他父亲还高兴了一会,算命先生掐指一算——是个灾星,对梁家有灭顶之灾。
当时他父亲就吓得把手中抱着的梁生扔了出去,小小的皱巴巴的脸也不哭,奶娘接过手后就不怎么想看多他两眼,喂了几口米汤就算了。
梁生把小树苗捡回去后,就种在后山,每天都溜出去给小树苗浇水。
因为好学,他还从兄长的书房里偷出几本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结结巴巴的读给小树苗听。
武清易心静,就听着他读,看着他的脸。面容清秀,坚强不屈,因为衣服单薄,两颊被瑞雪冻得泛出红丝,像极了那梅花。
有一天,因为兄长冠礼之时,父亲高兴,赏了梁生一条毛毯子。梁生高兴地跑去后山,用毯子把树围住。
“你那么小一棵树,冷着了怎么办。”
那你怎么办?你还穿着那么少的衣服。
“我呀,多干点活就不冷了,来,我们看看昨天讲到哪了?”
喂,你还是回去穿多几件衣服吧,在这冷。
梁生可听不到一棵树说话,昨夜为了准备兄长的冠礼,整夜基本都没合眼,读了没几句,便靠在树睡着了。
“唉……真是个傻子。”武清的伤已经被养好了,化成人形,抱着梁生盖好了毯子,把梁生裹了的紧了些,梁生猛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再变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两人四眼对视,但梁生貌似根本没清醒,往武清怀里钻了钻,迷迷糊糊的嚷着:“暖暖的……”
武清瞬间脸红的从脖子冒上耳尖。
梁生的脸,梁生的眼睛,梁生的温柔,梁生的善良……
体温加热了些,梁生又往里钻了钻。
“暖暖的……”
不要再钻了!再钻就变成烫烫的了!
武清把梁生的一缕头发撩了起来,将火烧一样的脸埋了进去。
当梁生醒来时,武清对他坦白了。
年少气旺,日久生情,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很快就在了一起。
“武清,你觉得我唱歌好听吗?”
“好听。”
“可我自己都不觉得好听。”
“好听。”
直到有一日,两人的秘密被发现了。
“妖孽!纳命来!”梁家请了个道长,誓立要为民除害,杀灭武清。
“不要!”梁生跪在地上向父亲哀求着,“父亲,孩儿不孝,求您了,放过武清!梁生为您做牛做马都可以!”
梁家老爷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道长除妖。
“父亲啊!”梁生往地上磕着头,“父亲求您放过他!”
武清负伤沉重,血流成河,对面的道长也伤得不轻。
“梁生!别求他!快走!他一定也不会放过你的!”
梁家老爷看了梁生一眼,低声道:“你真像你娘。”
梁生一愣。
他记得,奶娘说过,当时就是他娘磕着头像父亲求着留下梁生一命。
“如果你能从这磕头磕到如王庙,然后从我们家里滚出去,我就放过他。”
如王庙,离梁家有几百里远。
“不行啊!梁生!你会死的!”武清体力不支,元气从口中带着鲜血喷了出来。
梁生看着武清,默默地留下了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溅出了一朵梅花。
“生儿……愿意……”
梁生在梁家门口跪下,磕下一个头,“咚——”缓缓站起,向前走一步,在缓缓磕下一个头……
一,咚……
二,咚……
三,咚……
……
瑞丰国在不应该下雪的时辰下雪了。
道长接住手中的雪花,一把握住,冷哼一声:“妖孽就是妖孽。”
武清咬着牙,缓缓站起来,想向梁生那边去。
那道长蘸着身上的血,悬空写出了一个阵法,印在武清身上。
“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此符不会让你死,也不会封住你的修为,但你此生,永远就做好身为一棵树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