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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秦柳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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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伶人轻贱,出头难,长久难。登台是角儿,落幕是戏子,个中辛酸少为人知。
宁弋偶然间遇着这处没落的戏园子。进去一探,台上梁柱边倚了具女尸,半掩在尘灰里。至死不离戏台,大抵是个长情的女子。
正巧那时孩子们没个去处。宁弋埋了尸体,将这戏园子草草收拾了一番,算是给了那些孤苦的孩子一个容身之处。
这戏园子虽没落了,不过地方还是挺宽敞。白日孩子们在前院习字嬉戏,入夜就到后边的厢房安寝。宁弋经常送些银钱、衣物过来,维持生计。
这次他急着出来也是怕阿婆和孩子们没了钱财,难以度日。不过看来最近一段时日都不必担心这事儿了,苏别意带来的礼物足有几大箱,从衣物被衾到笔墨纸砚,样样不缺。
“多谢。”
宁弋与苏别意并肩而立,看着孩子们得了礼物的笑脸,视线也跟着柔和起来。
苏别意偏头,略一沉吟。摊开手掌伸向宁弋,似笑非笑的看他,黑瞳透着侵略的意味,“谢礼?”
宁弋指了指他另一只手上的半块糖人,剑眉微挑,“不是给你了。”
“这算什么谢礼!”苏别意嫌弃地撇撇嘴。正要追问下去,被一道人声打断。
“小弋来了啊。”
“老远瞧着像是小弋,果然正是。”
苏别意扭头去看,是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妇人,看着面善,应该就是宁弋口中那两位阿婆。
“李阿婆、张阿婆。”
宁弋亲昵的喊了两声。人已经走了过去。苏别意紧跟着凑到两阿婆面前,道了一句“阿婆好”。
李阿婆从前在大户人家做活,见过些世面。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模样俊俏、气度不凡。心知这人非富即贵。她看向宁弋,问道:“这位是?”
不等宁弋言语,苏别意自已说道:“我叫苏别意,是宁弋的……好友。”
宁弋微微颔首,算是认同
“哦,是小弋的好友。”
“能让小弋带到这儿的朋友,想必交情不浅。”李阿婆话里话外透着亲近。
“是啊,小弋从没带人来过呢。”张阿婆帮衬道。
苏别意余光瞥了一眼宁弋的脸色,欣然应道,“阿婆说的一点没错,我与宁弋可是生死之交!”
宁弋与苏别意都不是多话之人,两位阿婆十分热络,说了几句就急着去厨房准备午饭了,说是要让苏别意尝尝她二人的手艺。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宁弋有伤在身也帮不上忙,苏别意对厨艺更是一窍不通。两人只好留在前院看管孩子。苏别意倒是招孩子们喜欢,蒙了眼与孩子们在戏台上玩开了。
宁弋落得清闲,手里捧了一盏热茶,坐在台下一边看他们嬉戏一边小口啜饮,悠闲安逸。
一场人世清欢落幕,台上人影渐渐消失不见。忽然间竟纷纷扬扬落下雪来,转眼间戏台上便已经积了半尺的雪。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缓缓从雪中爬出。裸露的肢体已经青紫偏黑,煞白的嘴唇上皲裂开道道血口子,那孩子仍像是不知痛般挣扎着向前爬行……
宁弋看得心惊。手中的热茶转瞬冰凉,冰的他把握不住,砸在地上落了个粉身碎骨。
这压根不是戏,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扑面而来的风雪、透骨的冰冷,就连挣扎着活下去的自己都是那么的真实!
霎时间,宁弋如坠冰窟。都说过往如烟云,可这烟云浓烈地让他窒息。他疼,像是浑身的每一处伤疤都被人挑开了一般的疼!
“目标好感值加五。”
小二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利刃,一刃寒光破开重重迷雾直达宁弋心底。他忍下蚀骨之痛,镇定沉思。
不对!这是幻境!
宁弋立即静默调息。片刻功夫,果然风雪尽消,眼前景象又回到现实,孩子们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应是被幻境魇住了。苏别意双眸微眯,似乎也才刚刚清醒。
浓郁的异香自宁弋胸前传来,一女子正依偎在他怀中,火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这女子肤若凝脂,面似桃花。曳地红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媚眼如丝,呵气如兰,当真是魅惑妖娆。
宁弋顿时了然,原是擅香擅毒的秦柳玉。此女貌美,常以姿□□男子与之交欢,事毕杀之练香,江湖人称其为艳鬼。这人心狠手辣,偏生还有许多人对她垂涎三尺,拼死也愿求得一晌贪欢。
秦柳玉的香毒向来难解,况且孩子们都在。若是动起手来恐怕会被误伤,看来只能想法子让她自己拿出解药。
宁弋在心底长叹一声,他最是不擅与女子打交道。
难得有人能从她的怅忘归中迅速清醒,秦柳玉来了兴致,酥手抚上在宁弋的脖颈,娇声道:“郎君可是名扬江湖的长扬剑主?”
“在下正是。”
宁弋答话间,余光瞥见苏别意面色阴沉提掌欲击。霎时间警铃大作,秦柳玉的香毒一绝之处就在于它不受内力压制,而且会随内力运转加速毒发,功力深厚者几乎可瞬间毙命。不能让苏别意动手!
他心思一转。立即伸手一把搂过秦柳玉的腰身,将人整个控制在他怀里。继而勾唇邪邪一笑,水眸流光微转满是欢情,一派风流。
“清辞,把孩子们带到后院去。”
苏别意抬手一顿,那女子紧紧扒在宁弋身上,若是贸然出手必会伤及宁弋,只得罢手。他心知宁弋话外之音,应是担忧孩子安危。只是他心中怒火仍是难以平复,难得听宁弋喊他表字,却被这么个女人坏了心情,晦气!
“郎君,可真是猴急。”
她以为宁弋也与那些正人君子一样,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的。没成想这俊俏的小郎君竟如此知情趣,秦柳玉也乐得与他调情。似寻常女儿家一般羞红了脸,将头埋进宁弋胸膛。
苏别意俊脸阴沉,迟迟不动。黑眸深邃氤氲着杀意,似刀尖剑刃直直钉向秦柳玉。
好大一只骚狐狸!
“目标好感度减十。”
见他不动,宁弋以眼神示意他快着些,他再看下去这好感值又要减去许多。
苏别意哪里经得住宁弋这样的视线,急切中掺杂着些许的恳求,一汪水似的。
他心头虽有怒意难平,还是依言将孩子们拖拽到后院去了,将这骚狐狸留给宁弋处理。
这是宁弋的选择,他不能过多干涉。
如此一来,前院就剩宁弋与秦柳玉二人,宁弋这才放下心来。
他捏住秦柳玉的下颌,缓缓凑近她耳边,温声问道:“玉娘找我何事?”
宁弋这手段,秦柳玉倒是十分受用,娇笑道:“郎君有所不知,你那好师父在我这拿了一瓶香,又没银子给我,就把郎君你抵给我了。”
“既是师父欠的债,我随你走便是。玉娘为何还要下毒害我?”
宁弋为寻解药,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抚过,惹得秦柳玉一阵酥麻。
“郎君可是要解药?”
她红唇擦过宁弋侧脸,继续向下移动。到宁弋脖颈处忽地从口中吐出一根银针,正要刺下时,宁弋偏头一躲,正要出手就见秦柳玉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哥!”
宁弋定睛一看,原是苏别意不知何时出现,抓了秦柳玉的头发狠力将其甩到一旁。
苏别意身后竟还跟着承平,这孩子怎么醒的这么快。
宁弋起身急道:“不要用内力,会加速毒发。”
苏别意回首望他一眼,微微颔首。
秦柳玉摔趴在地,鬓发被扯的凌乱不堪。银针走空,不怒反笑,娇声道:“郎君下手可真是没个轻重,难不成不想要解药了?”
苏别意狠戾的目光又钉在她身上,这目光不似看活物的,倒是像看死人一般。看得她后背一凉。
她笑,宁弋也展颜一笑。一扬手,手中赫然多了三个细颈瓷瓶。
这下秦柳玉绷不住了,慌忙去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她愤愤抬头,一开口似要言语。猝不及防,又两根银针从她口中甩出!
宁弋立即闪身去躲,只是第一针才至,第二针已经直奔面门而来,幸而两针只堪堪划过衣裳,并未伤及皮肉。
见两针均走空,秦柳玉眼中闪过惊惧。转身欲跑,宁弋身形微动,一脚将其踹翻。以免此女再多生事端,宁弋卸了她两处腕骨。
折骨之痛,痛及心脉。秦柳玉抬着两只无力垂下的手,竭力喊叫,奈何被宁弋点了哑穴发不出一丝声音。好一会儿,见她不再张着嘴大喊,宁弋才解了她的哑穴。不能吓到两位阿婆。
“解药是哪瓶?”宁弋冷冷问道。
秦柳玉痛的压根说不出话,哪里能回答的问题。而且这是她最后保命的筹码,哪里能轻易说出口。
“解药是哪瓶?”宁弋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求、我!跪下来求我!”秦柳玉咬出了满嘴鲜血,硬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苏别意正要上前,被宁弋拦住了。
“看来她是不会轻易开口了”宁弋轻轻叹了一声,他不是很喜欢干这种脏活。
他走近秦柳玉,半蹲。抬手拂过她鬓边碎发,顺势摘下一根花簪,动作轻柔似情人呢喃。
花簪在他修长的指尖的转了两圈,猛然刺入秦柳玉半裸的香肩。整根花簪尽数没入,徒留绯红的花瓣在外,血迹从伤处溢出划出的血痕聊做枝叶,衬的这花仿佛从皮肉里长出来的一般。
“不要喊。”宁弋冷声道。
秦柳玉受痛瞬间面目狰狞,弓起背缩成一团。不过纵使痛到抽搐,也不敢出一声。
“解药是哪瓶?”宁弋沉声再问。
秦柳玉艰难的喘息了一阵,才将解药用法和盘托出。
承平双拳紧握,视线一直放在宁弋身上不肯移开。
苏别意大喇喇地坐在一旁的圈倚里,斜睨他一眼,悠哉道:“没出息,总盯着你哥做什么?”
“与你无关。”承平盯着宁弋之余,抽空回道。
苏别意轻哼一声,不与孩子计较。这人浑然不记得他自己方才那副迫切的样子,生怕宁弋叫那骚狐狸给勾走。
到底是他轻视了,猞猁可是吃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