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学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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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坤走了，连夜坐火车走的。
张祈川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远在天边了。
哪怕张启山再三向她保证他还会回来，张祈川气的跺脚，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把她像累赘一样丢给张启山，自己跑了是什么意思。
一连几日茶饭不思，见到张启剑，受他奚落调侃也没有心气儿去反驳，张启剑每次来找她，看她颓靡的、失魂落魄的模样，都连骂她丢人，没出息。随后他面对张家军日益繁重的训练，转眼就将张祈川抛之脑后了，很少来张府看她。
张启山也因为张家的事忙的整日不见人，偶尔见面也是神色凝重，匆匆而过。
这天院子里闯进来只大黑狗，它一路追着一只耗子进来，耗子窜的飞快，在墙角一溜烟没影了，大黑狗险些撞在墙上，在原地刨地，焦急的打转儿。
张祈川看的乐不可支，凑过去一看，原来是耗子在那打了个洞，大黑狗钻不进去，她不怕那狗，那狗也不怕她，还温顺的用头拱她，她伸出手揉了揉它油光锃亮的毛发，大黑狗叼着她的袖子示意她往外走。
一路从府门出去，只见张府外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好一张美若冠玉，眉若朗星的面皮。
“嘿九爷，真有你的！比我这法子管用。”另一人手持一串红艳艳的山楂，拱手称赞，黑狗松了口，一溜烟跑到他脚下，吐舌头摇尾巴，仿佛在讨赏。
“还是多亏了五爷的狗。”解九摆手，对着张祈川单膝跪地，牵起她的手温柔道，“莫怕，我们是佛爷的朋友，佛爷事多缠身，见你在府中闷闷不乐，叫我们务必要哄好你。”
张祈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长沙真是卧虎藏龙，不仅有佛爷那样英气逼人、高大威猛型的，还有这温润如玉唇红齿白的，就连牵狗那人也是眉目疏朗，看起来爽朗亲和。
这直白热烈的目光看的解九脸颊微红，干咳两声。
狗五连忙接话，“小丫头，这个给你。”他递过糖葫芦，挠头道：“京城传过来的玩意儿，不知道好不好吃。”
“谢谢！”张祈川道谢，心中郁气稍轻，举着糖葫芦甜甜的笑着说，“既然是我哥哥的朋友，那我也称您一声哥哥吧，谢过五哥哥、九哥哥。两位哥哥真是一表人才，貌若天仙。”
形容男子貌若天仙？解九一头黑线。
狗五倒是腼腆的摆手，“妹子你客气了。”心想佛爷的妹妹真乖巧伶俐，惹人喜爱。
解九也觉得她娇俏可爱，抱起她道，“带你去听二哥哥唱的戏，他那厨子会做不少好菜，今日有你当招牌，狠狠宰佛爷一顿。”
“不过，”他佯装严肃的看了一眼张祈川，“要保密哦。”
张祈川忙不迭的点头。
二月红已经登台开唱了，几人坐在佛爷专属的位置，视野极佳，小厮已上好干活茶点。梨园内安静无比，只见台上二月红身着锦衣华服，桃腮杏脸，淡扫蛾眉，走起路来娉婷袅娜，一开嗓是抑扬顿挫玉石之声。
纵使张祈川没有亲临现场听过戏，也从书中看到过，看戏讲“先看一步走，后听一张口。”此次身临其境，她听得如醉如痴。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一曲终了，二月红已下台卸了行当，张祈川还沉浸在绕梁余音中，忍不住学着他，哼出声来。
二月红早已看见佛爷位置上亮起了灯，此时靠近，却听见稚嫩的嗓音哼着他方才所唱最精彩一节，不由好奇，佛爷怎么带了一个孩子来。
撩开帘子，解九等人望过来，“二爷。”
二月红点了头，瞧见那女孩子十二三的年纪，穿着一身粉红袄裙，唇红齿白的，正睁圆一双黑玉般的眼睛盯着他，好生可爱，“哦？这是谁家的丫头。”
“二爷，这是佛爷的妹妹，前日刚从广西过来。”解九边给他倒茶，边解释道。
“你听过这出戏？”二月红看着张祈川。
小姑娘摇摇头，“只觉好听才哼的。”二月红轻笑，面若桃花，“小小年纪，字都识不全罢，且告诉我听出什么了。”
“我虽然听不清字，”她又摇摇头，严肃的样子令二月红忍俊不禁，“但听出了一种无力，像是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命运的悲伤。”
二月红闻言，敛起了笑意，正色道，“不愧是佛爷的妹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
“二爷不妨说细点？”狗五听得云里雾里，他是一介粗人，不喜什么舞文弄墨的。
“平日让你多读书你不读，”解九笑他，用扇子轻点他的头，“这还用劳烦二爷？”
“这出戏名为《桃花扇》，虽表面上唱的是男女之情，可内里唱的是明朝末年的南京，孔尚任揭露了弘光政权衰亡的原因，同时在戏中藏着对国家忠贞不渝的民族英雄和底层百姓的歌颂，唱的是明朝遗民的亡国之痛。”
“也可以说是一部命运悲剧，人永远无法战胜自己的命运，这就是悲剧的源头。”
张祈川此时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小孩子总有些多愁善感，她想到很多事，人生的不如意不是努力就可以避开的，像是父亲，像是张家，造成如今这局面不是一个人的错，但承担结果的却是一个人，这公平吗。
她的阿坤哥哥，她不想他一个人这样走下去，这条路她想和他一起。
在二月红的戏院，年仅十三岁的张祈川，在心里许下了一个誓言，用此生去践行的誓言。
见她脸上难掩的难过，二月红一打扇子扯开话头，狭长的凤眼一眯，“我看你这丫头实在有灵性，喜爱的紧，日后便跟着我学戏吧？”
解九心中一惊，忙要开口阻止，却听见这丫头干脆的答应了，苦笑着摇头。二月红笑的狡黠，“劳九爷去通告佛爷了。”
这天起，张祈川再也不觉得无聊了，她每天都因为被迫练软功而死去活来，看见二月红那张脸就像见了活阎王，每日都要挨一顿竹板。
“三唱三叹儿时去，一曲别离又相遇，凭谁问，花解语，开哪里……”
“字不正听不清，腔不回不中听。”二月红一板子打在她屁股上。
又或是她吃饭时实在没有力气坐直，趴在那里举着碗筷，就听见，“站有站相，坐有坐样！再这样别吃饭了！”二月红又是一板子，但无论怎样，尊师重道在前，她心里是有火不能撒，有气不能使。一个月下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仅人瘦了不少，脾气也被磨的圆润平和了。
虽说不能与戏曲大拿相比，但好歹是大拿亲传弟子，怎么肚里也多了几两真枪实弹，行走端坐间有些风骨韵味，说话也越发悦耳动听。
等她再次见到终于有时间来接她回家的张启山，扑在对方怀里时，眼泪都要下来了，“哥，你可终于来了。”
你再不来，便宜妹妹都要被折磨死了。
张启山抱起她，对着二月红一点头，“多谢二爷照顾舍妹，舍妹顽劣，给二爷添麻烦了。”
二月红轻笑一声：“怎么能是麻烦呢，佛爷的妹妹聪慧过人，勤奋好学。佛爷莫要过谦，伤了川儿的心。”
“明早别忘了准时来上课。”二月红瞥了她一眼，撂下一句“慢走不送。”便回府了。
“是，师父。”张祈川一缩脖子，认命的趴在张启山肩上。
“你个小猢狲，做什么不好，偏要到二月红那里学唱戏。”张启山哭笑不得。既然已拜了师徒，这种事他也不好掺和，只好心疼的捏了捏她的小细胳膊腿儿，“都饿瘦了。走，带你去吃西湖醋鱼和桂花糖蒸栗粉糕。”
上了车，车中居然还坐着一神棍打扮的人，见她看过来，连忙向她问好，“鄙人齐铁嘴，算命先生一枚，问小姐的安。”
“算命……您是齐家的人？”张祈川立刻面露恭敬问道，齐家祖上分阴阳，定乾坤，深不可测，张家都曾收到过齐家的帮助。后辈继承家学，想必也厉害得很。
齐铁嘴羞愧难当，连连摆手。
“惭愧惭愧，学艺不精，家传到我这只剩下些皮毛。”
“能不能帮我也看一看？”张祈川伸出白白嫩嫩的右手。
齐铁嘴看了佛爷一眼，佛爷嘴角噙着一丝笑，没有表示。
“自然。”他接过张祈川的手，捏捏看看后，脸色一变。
“这、这……”齐铁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何祖训写麒麟纹身不可看，今日确实真真正正弄明白了，“祈川小姐身上是否纹了麒麟？”
“麒麟？没有啊。”
“我齐家有祖训，纹麒麟的不给看。小姐身上虽没有，但是您与麒麟纹身之人纠缠太深，这也是看不得的。”
齐铁嘴擦了擦头上的汗，“您福相极好，命中有贵人，是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之人，别的就不能再多说了。”
张祈川心想大家族谁没点奇怪的规矩，也不为难他，笑着说：“多谢啦，承您吉言。”
齐铁嘴忙摆手，心里嘟囔，张家这一家子都是生出来克他的吧，哥哥身纹穷奇，命里带煞，妹妹又与纹麒麟之人纠缠不清，不好惹啊不好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学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