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兔难养》雪夜戏猫

4、第四章

　　“你……”云翘脸色微白，咬着唇嗫嚅道，“饭菜很好，是我没什么胃口罢了。”

　　陆英东摘下头盔，当着她的面又脱去盔甲与护膊，见他似乎还要继续脱，云翘神情微变，连忙背转过身，耳根一点点热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如此、如此粗蛮。

　　时值深秋，虽是日间，但帐中仍有几分凉意，可陆英东却径直赤着上身，理所应当地坐在了云翘对面。

　　豆儿见陆将军回来，惧怕他如小山一般魁梧的身躯，早已吓得躲了出去。

　　桌上只放了两副碗筷，且皆已用过，云翘见他准备用饭，连忙起身要去给他拿新的碗筷来，陆英东却长臂一抬，按住了她的肩。

　　“这不是有现成的？”

　　说着，他径直取过云翘方才用的，十分香甜地用起饭来。

　　云翘面色微红，小声道：“这个我方才用过了……”

　　陆英东长眉微挑：“你在筷子上下了毒？”

　　“嗯？”云翘连忙摆手，“怎么可能！”

　　陆英东淡淡道：“我没被你害死，你不是应当很失望么？”

　　云翘登时红了眼眶，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望着他，涩声道：“我当年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闹着玩，没想到你会被水冲走……”

　　见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陆英东心口一堵，佯作不耐道：“好了，无论你动机如何，结果就是我差点被你害死，这点毋庸置疑，还是你堂堂云家大小姐，做错事却不愿负责任？”

　　云翘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不，我会负责任的，当年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一定吃了许多的苦，你要我怎么补偿，我都愿意的。”

　　说着她顿了顿，小声补充道：“不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能也弥补不了你什么……”

　　陆英东忽地笑了：“确实，你现在一无所有，除了一点。”

　　云翘眨去眼里的泪水，瓮声瓮气问：“什么？”

　　陆英东靠近她的脸，声音压得很低：“你的……身体。”

　　云翘心里突地一跳，登时涨红了脸，“你……你想……”

　　她面上红白不定，被他盯得心口发慌，犹豫了许久，见陆英东眉间微蹙，不耐烦道：“说吧，外面排队的几十上百人，与我，你选谁？”

　　云翘一脸懵然：“什么？”

　　陆英东盯着她：“陪谁睡。”

　　“……”

　　云翘脸色惨白，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杏眼桃腮梨花带雨，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陆英东口舌一阵干燥，别开目光，冷声道：“难道云大小姐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云翘一怔，神色黯然地垂下眼来，轻声道：“罪奴怎敢忘记。”

　　听她自称“罪奴”，陆英东眉间蹙得更深，心头蓦地涌上一股怒气，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所以，你会怎么选择？”

　　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腕上，陆英东蓦地一怔，就见面前纤弱的少女明明红着眼，却还做出一副欢喜讨好的样子来，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颤声道：“英东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乌黑莹润的眸子凝望着他，眼睫上犹泛着珠泪，唇瓣有个细小的伤口，嘴唇因干燥而微微起皮，失去了往昔明艳的色泽，如两片枯萎了的蔷薇花瓣。

　　那花瓣蓦地贴在他的手上，柔软至极。

　　陆英东身形一颤，心跳跟着快了几分，喉骨微微滚动，他硬着声音问：“你、你别想着勾引本将军。”

　　云翘怔了怔，她之所以亲吻他的手，并非轻浮放荡，只是单纯地示诚而已。

　　“罪奴没有……”

　　“不许再自称‘罪奴’，听着刺耳。”

　　陆英东打断她，收回手本欲继续用饭，见她眼眶通红，身子亦瘦得不像话，心口似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又闷又气，也没心思吃了，拉起云翘的手朝床边走去。

　　云翘唬得脸都白了，颤声道：“将、将军，这不好吧……”

　　陆英东如拎小鸡仔一般将她拎放到床上，没好气道：“怎么不好了？睡觉睡那么死，被狗咬了活该！”

　　“……”

　　云翘听得一头雾水，见他的手忽地朝自己脖子伸来，她浑身一僵，知晓此事无可避免，陪他一人，总好过被许多人凌.辱……

　　她鼻子一酸，紧紧闭上了眼睛。

　　却觉脖子一凉，两根颇为粗糙的手指在给她涂抹着什么。

　　云翘愣愣地睁开眼，见眼前的男人浓眉紧蹙，黑眸中满是怒气，动作却又极为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她下意识地想低头去瞧，被男人厉声喝止：“别乱动。”

　　“……”

　　云翘不敢再动，由着陆英东给她上了药，又重新裹了纱布。

　　在他净手之后，她才小声问：“我脖子上是被人咬伤了么？”

　　奇怪，她怎么不觉得疼？

　　陆英东白了她一眼，讥讽道：“被人家舔了一口就肌肤发红一片，要是真咬了，你这小脖子还能要？”

　　云翘抿了抿唇，想起昨夜那个粗暴的狂徒，不禁心有余悸，忍不住问：“那人是谁？他怎么会突然闯入我的帐中……”

　　陆英东眸中闪过一抹戾气，“一个对你见色起意，目无军纪的找死之人。”

　　“你……如何处置他了？”

　　“打了一百军棍，挂在旗杆下晒太阳呢。”

　　云翘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饶是再健壮之人，挨了一百军棍后想必也掉了半条命，又在烈日狂风下曝晒……

　　她隐隐觉得这惩罚似乎重了些，但如今她亦是自身难保，又见陆英东性情大变，无半分从前的温顺，云翘心中满是对日后的忐忑不安。

　　“瞧你的神情，似乎对本将军的处罚不满意？”

　　云翘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将军英明神武，又怎么会做错决策。”

　　如此浅薄笨拙的奉承，却听得陆英东周身舒坦，他唇角微弯，径直将云翘推倒在床，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然将她搂抱在怀中。

　　木床睡一人有余，但两人并肩而卧时，便显得颇为狭窄，再加上陆英东身材极为高大魁梧，使得云翘的半个身子几乎是睡在了他身上。

　　云翘心口怦怦直跳，舌头也似打了结：“你、你要做什么？”

　　陆英东双眼微阖，淡声道：“小憩片刻。”

　　云翘：“……”

　　“可不可以放开我？”她小声商量。
　　“不行。”他冷声拒绝。

　　腰被他的手臂勾住，云翘浑身紧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得依偎在他怀里。

　　初时她唬得双眼紧闭，不敢去看他，渐渐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方悄悄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肤色虽然微黑，下颌上亦有乱糟糟的青色胡茬，但毫无疑问，这张脸十分英俊。

　　比她哥哥还要英气几分。

　　陆英东长得俊俏，这一点云翘在八年前便已知晓。

　　那年除夕夜，大雪漫天，她偷偷溜出门去赏花灯，从后门进府时，在附近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生得却十分好看。

　　正因为这一点，云翘停住了脚步，俯身探了探鼻息，见他仍然活着，便命人抬了进去救治。

　　这少年便是陆英东。

　　十岁的云翘救了十三岁的陆英东。

　　虽是无心插柳，却对陆英东意义非凡，从此他不再到处流浪，而是有了一个供他吃饱穿暖的落脚处。

　　府中除了和善的老爷夫人，还有斯文儒雅的大少爷，以及……俊俏天真的大小姐。

　　“你会怎样报复我呢？”

　　云翘望着他浓密的眼睫，低声叹了口气，“无论你如何折磨我，我都不会怨你。”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眼眸中迸出一抹欢喜，“小东子，你没有死真的太好了……”

　　脑海中浮现这几年来她的愧疚自责，心中积压了许久的阴云渐渐消散，云翘眼角噙泪，依偎在他怀中渐渐睡着了。

　　下一瞬，陆英东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的少女，见她白皙的面颊微皴，衣衫亦很不合身，蹙了蹙眉，抱着她躺了片刻，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去。

　　当云翘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然黄昏。曲洲风沙虽大，云霞却十分好看。她掀起帷帘张望，西边晚霞似火，灿烂耀眼，瑰丽非常。

　　豆儿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坐在地毯上玩石子。

　　云翘低声问她：“你出去可有人欺负你？”

　　豆儿摇了摇头：“他们说，有将军为我们撑腰，自然没人敢欺负我们。”

　　“他们是谁？”

　　“就是营地里的士兵啊。”豆儿附在云翘耳边小声说，“好像有许多人不喜欢陆将军，在说他的坏话，还叫他‘煞星’呢。”

　　云翘微怔，旋即笑着叮嘱：“豆儿，这是不好的话，你可不要学，万一惹陆将军生气，咱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豆儿吐了吐舌，“我才不会惹他，躲他还来不及呢，云姐姐，你都不怕他的么？”

　　云翘无奈笑了笑：“怕又如何？总不能……”

　　忽地衣袖被豆儿扯了扯，见她挤眉弄眼，云翘心里倏地一惊，缓缓转过头，果然见陆英东正沉着脸站在身后。

　　“……”

　　她勉强笑道：“将军回来了，要喝水么？我去给你倒。”

　　“不用了。”陆英东面色不豫，将手中的包裹丢到她怀中，“夜间有作战演练，你先睡不用等我。”

　　之后便撩起帘子走了。

　　看着犹在摇晃的帷帘，云翘怔了怔，低头取开包裹，见里面是两套绸布襦裙、肚兜等衣物，还有一小瓷罐，不知是什么。

　　她疑惑地打开盖子，颜色雪白，质地细腻，一股清淡的桂花香气扑鼻，竟是……润面脂。

　　云翘不禁心头一热，想到陆英东那么个冷面将军，在这么短的时间找来这些东西……

　　她心下感动，对他的惧怕便减少了几分。

　　晚上用罢饭后，闲来无事，云翘便将桌案上的书籍收拾了一番，见他的衣物随意丢在凳上，她犹豫片刻，走过去一一整理好。

　　见有的衣衫破了，她便问外面的小兵借来针线，在烛火下缝补起来。

　　待到二更，见陆英东仍未回来，豆儿已然困倦得睁不开眼，云翘收好针线，自行在帐内的角落铺了个地铺，抱着豆儿一起睡了。

　　帐外疾风呼啸，直到三更时，陆英东方披着月色回帐。

　　他掀起帘子，目光下意识地朝床上望去，却见上面空无一人，登时心中一紧，正欲出去寻找，眼角余光便看到了角落里睡着的人。

　　“……”

　　他走过去将两人分开，将云翘抱至床上。

　　睡得迷迷糊糊间，云翘觉得身子被勒得难受，她不适地睁开眼，一片昏暗之中，她摸到了一片紧实的肌肉。

　　“啊……”

　　她惊呼出声，下一瞬，身子却被人拎起，刹那间，她便伏在了陆英东身上，与他四目相对。

　　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熠熠发光，黑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