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予我一星光》何不数寒酥

4、侠客行

　　其实，闵初师从一名法国服装设计师，学的是西方服饰，当初老师告诉她让她去给一个中国剧组设计服装的时候她也很震惊。但比起这个，更令她震惊的是这部剧的男主竟然是顾许。

　　事实上，《侠客行》这本小说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闵初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读过这部小说，一直都很喜欢，来来回回刷了好多遍，甚至下载到了手机上，时不时地拿出来看几章。有一次她正看得入迷，甚至没有听到顾许在叫她，也是那个时候，顾许和她提到他不喜欢带头套，所以如果以后能自己选择剧本的话，他一定不接古装剧。

　　若不是顾许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话，她都要以为中国有两个叫顾许的男演员了。

　　林哥很兴奋，没想到刚刚签约完还没开机就阴差阳错让他们碰到了服装设计，而闵初那边简直都想当场违约跑路了。

　　她实在不敢想象再和顾许做同事会是什么场景。

　　还好这时送衣服的人已经到了，闵初匆匆地打了个招呼便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房间内顾许自始至终弄都在低头看手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林哥和闵雪告别之后，转身就去拷问起了顾许：“你昨天不就是去看的KRT的走秀？”

　　顾许目光动也不动，点了点头。

　　林哥深吸一口气：“那你还真的淡定啊，剧组服装这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没说？”毕竟这位今天对待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样子，一副要把他气死的架势。

　　可能是意识到了他再保持沉默的话林哥就要奔溃了，顾许终于收了手机：“真不知道。毕竟，我和人家不熟。”

　　他特地强调了最后那半句话，可林哥显然没有注意。

　　林哥想了想，也对，以顾许的性子就算他真的去了后台找了人家道谢，估计也不会聊些什么，而且根据他们刚刚的反应来看，这位很有可能昨天连去都没有去。

　　林哥默默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现在知道也不晚。提前和服装那边处好关系的话也是件好事，毕竟你这么久没接古装剧了，这次的机会非常重要，服装造型的好坏可是影响到你这部剧的质量好坏。”

　　说到这里，林哥突然一拍脑门：“呀，我怎么忘记和人家要个微信了！”转念一想又道：“没事没事，等会拍摄的时候再要就行。”

　　顾许瞥了他一眼：“抛开剧组单独和服装那边聊？可以吗？”

　　“这剧是咱们自家公司投资的，服装这方面还是有一定的过问的权利的。更何况这原小说的读者群体广泛，网上的期待值很高，要是你的造型跟不上的话很容易招黑的。”

　　可即使林哥打定了主意要和闵雪好好聊聊，等他们前去拍摄的时候却被告知闵雪因为有事已经离开了。

　　林哥有些懊恼，毕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他的“走后门”计划也泡汤了。顾许则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偏了偏头对林哥道：“拍摄了。”

　　而另一边，闵初并不知道她的离开给别人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她从拍摄地离开之后便开着车来到了一处并不起眼的民居小区。她这么早就离开，一是为了躲顾许，二是她的确早就打算好了今天搬家。

　　闵初的妈妈是从省外农村嫁到s市的，与闵初爸爸不争不抢，平平淡淡地恩爱了一辈子。后来闵初考上q大的时候离家去上学，放假的时候也要到处参赛，写生，很少有时间回家。在这个时候两人相继地退休了，闲下来后夫妻两商量了一下，搬到了闵初妈妈的故乡，建了一栋小别墅，过起了悠闲的养老生活。

　　原本他们打算在闵初毕业后再搬回来，但闵初却觉得他们在老家生活的很好，不愿让他们继续奔波，更可况她当时需要跟着顾许到处跑，安定不下来，所以好说歹说地把他们劝住了。尽管如此，但老两口还是挂心女儿，没有把在s市的房子租出去，而是留给了闵初让她住着。一直到闵初出国回国，这房子都始终空着。

　　闵初回国后便找了家政公司来收拾房子，出国前她把东西都清理了一遍，房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些家具。

　　三年未见，当她拖着行李箱打开门后，看到空荡荡的房屋和满眼雪白的遮尘布的时候，依旧生出了一丝往事重现的恍惚感。

　　家政公司看上去干的不错，每个地方都打扫地很干净。而她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放在父母和法国的宿舍那里，因此她只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东西，便算是收拾好了房子。然而即使是这样，等她做完也已经是十二点多了。闵初简单地用早上买的三明治和牛奶糊弄了一下午饭，又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三点。

　　闵初有午睡的习惯，下午三点已经是超过了平常的午睡时间，但不知为何，今日倒是不怎么困。闵初关了电脑，走到房间内躺了下去。刚洗的床单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轻轻地环绕着她。
　　闵初闭着眼睛想要睡觉，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别的事情。

　　如果当初知道这个剧的男主是顾许的话，她大概会想办法和老师推掉。

　　尽管这是曾经的闵初所不敢想象的事情。

　　四年前：

　　作为助理，闵初的日常就是跟着顾许到处跑剧组拍戏。顾许没什么名气，身边跟着的工作人员也不多，甚至大部分情况下其实只有她一个，所以她基本上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顾许。只是这次导演临时给顾许改了一场戏，正拉着他说剧情。闵初再跟上去的话就有些不太方便。于是她避开众人，拿了个小板凳独自守在顾许的衣物旁边看起了小说。尽管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被这本书里的情节所吸引，不知不觉地就会沉浸于其中。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发现顾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了。

　　闵初忙收起了手机：“你们聊完了？”

　　“嗯。”顾许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闵初身边：“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闵初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部小说。”

　　“嗯？叫什么？”

　　闵初没想到顾许也感兴趣：“《侠客行》。”

　　“名字挺好听。古言？”

　　“嗯，完结好多年了，不过不太有名，知道的人不多。”

　　顾许笑了笑：“不出名也不是什么大事，万一被人盯上了，魔改成电视剧的话，还不如就这样呢。”

　　顾许这次接的戏其实就是小说改编的，然而经费不足，演员不认真，自然也拍不出什么好剧。闵初被他这个吐槽给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顾许，我似乎没见过你拍古装剧。”

　　“你说的好像我能自己选剧本一样。”顾许笑道：“拍什么不都是公司决定的吗？”只是想了想，他又道：“不过如果能自己挑戏的话，我大概也不会选古装剧。”

　　“为什么？”闵初好奇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原因，我之前拍过一次古装剧，那个头套戴着太难受了，而且我有些过敏，回去后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闵初当时默默地在心里想：以后她一定想办法给他找来那种即舒服又不会让他过敏的头套，如果找不到的话就想办法不让他接古装剧。

　　“那你和导演谈完了吗？”

　　“谈完了，改的是明天的戏，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我们回去吧。”

　　“好。”

　　闵初的生活作息很标准，午睡都不会睡太久，基本上四十分钟后就会自己醒来。然而这次不知是否是做了太多的梦的缘故，她竟然一下子睡到了五点多。

　　待到看清手机上的时间和密密麻麻的信息之后，闵初一惊，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拱上拖鞋就跑去客厅拔下了充着电的笔记本电脑。她大概是太相信自己了，不但没有定闹钟，先前还不小心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其他工作人员找不到她，只能频繁地用信息轰炸她。庆幸的是这次和她一起来的同事都很出色，甚至其中的几位比她的经验还要丰富，尽管联系不上她，也依旧把大部分的工作圆满完成了。只剩下一些重要且不急于处理的事情留给了她定夺。

　　其实他们这边对中国市场的开发工作还没正式展开，大部分的事都还是那天的走秀和今天临时出现的“借衣”事件。都不算什么麻烦事。

　　闵初打字的动作顿了顿，自从上次在秀场上偶然遇到之后，闵初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又相遇了，更没想到他们又做回了“同事”。

　　而如果当初她知道《侠客行》的男主是顾许的话，闵初想，她大概都不会接这个工作。尽管毕业前他们的工作安排都由Arthur决定，但她至少也会和Arthur争取一下。

　　想着想着，闵初便觉得有些烦躁了，她又扫了一眼，发现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了，便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拿着钥匙就出了门打算先把晚饭解决了。

　　她离开的时候小区里面还有几家超市，但都只买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没有多少吃的。闵初出了小区，沿着马路又走了几分钟，最终在路边发现了一家罗森。她走了进去，顺手买了一份关东煮，刚付完款要去休息区坐下，便看到了收银台前摆放着的一排薄荷糖。在盯着它们看了一会之后，鬼使神差地一般，她拿了一条递给了收银员：“不好意思，这个也要。”

　　最后，闵初端着关东煮，拿着薄荷糖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坐下后她却不忙着吃东西，而是愣愣地看着摆在桌上的薄荷糖发呆。

　　顾许就很喜欢吃薄荷糖，而且钟爱这个牌子。用顾许的话说，这种糖虽然质量还有待考核，但是又便宜又提神，实在是太适合他这种朝九晚五不赚钱的社畜吃了。因此她在顾许身边当助理的时候，只要在逛超市的时候看到这种糖就会给他买两条，回头放在他包里。

　　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换了新的包装，刚刚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闵初差点没有认出来。

　　如今回想起来，她似乎都能看到顾许一边低头剥糖纸一边和她说话的样子

　　“薄荷糖大概是最温柔的叫醒你的方式了。”

　　闵初不由得笑了笑，也拨开一粒放在了嘴中。一瞬间，清凉的薄荷味满溢在口腔中，带着三年未变的记忆似乎经历了一场时光旅行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就这样吧。闵初想。

　　就像这条薄荷糖一样，即使换了包装，里面的味道也没有改变。而她就算再想避开那段回忆也不能改变曾经的事实。与其纠结过去，不如把未来当做一个全新的来度过。把顾许当做也个普通的前同事，然后平平淡淡地度过这段时间，从此他们便真的如她所愿再也不会有联系了。

　　想到这里，闵初便似乎放下了什么，将薄荷糖嚼碎咽下后低头吃起了关东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凉了的缘故，这份关东煮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吃，甚至有点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