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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时光抛却了樱桃芭蕉,兜兜转转留在原地的,没有多少人世间的东西。
      初见南宫时,练流星还是个刚刚入伍不到两年的年轻将军。战报频传,年轻气盛,身边有练家亲人陪着她,将士们对她言听计从,莫心怀又对她关怀备至,一时间她几乎觉得人生没有什么不如意了,直到那天离开数月的莫心怀来信,信中说他给练流星请了一位军师。
      记得那天外面刚下了一场大雪,正是这几日最寒冷的时候。燃的正旺的炭火将军帐里暖的仿佛春天一样。然而舒适的环境并不能安抚某人此时的怒火,快马加鞭传来的信件被她气冲冲地扔在桌子上,不耐烦地冲面前等着回复的人吩咐道:“传我的命令,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今天在这帐里待定了。”传令官为难的望着一身红甲的少女将军,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向账外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练流星正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到传令官的小动作,仍在原地对着墙上挂着的地图独自生着闷气。过了一会,一个中年男子揭开帐帘而入。青衣布褂,面容稳重,一身书卷气,却又带着沙场特有的果伐,颇有几番儒将气度,见到他,战战兢兢的传令官松了口气,行了礼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正在气头上的将军留给了这位。
      “小星,又在发什么脾气”一听声音,练流星就转过头,一脸委屈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旬阳叔叔,那个家伙明明具是一个没有任何战绩,连战场都没上过,就是个只会耍贫嘴的书生罢了。来便来了,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大张旗鼓的,还都逼着我去迎接他?”练旬阳无奈地摸了摸练流星的头,即使当了将军,那身小女孩的脾气也还是没有改去,像极了她的爹爹,名字像便罢了,就连性格都这么别无二致,一想到练柳行,练旬阳便忍不住心中微痛,然而看着眼前正怒不可遏的少女,他默默隐下心中的那丝悲伤,耐下心来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小星,你是主将,怎么能这么轻率地仅凭军功就去论断别人。军师远道而来,你必须要去亲自迎接。更何况心怀他为请到这位南宫军师奔波许久,费了许多功夫,你难道要辜负他的苦心吗”一听到这个名字,练流星就窜起一股无名火“莫心怀既然那么看重那个南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回来,还来信让我给那人接风?!我干吗要这么听他的话?反正我就不去。凭什么要听他的!我今日还偏就在这帐里坐着不走了!”练旬阳在心里默默地摇头,这小妮子生气果然是为了这个,他们家还真都是一个情种模样。
      两人顿时陷入了僵局,正僵持间,听得帐外有人通报:“将军,军师已经来了。”“知道了。”还未等练流星开口,练旬阳便高声说道“吩咐下去,将军巡视粮草在外还未回,其余人打起精神,好好迎接军师。”帐外的士兵脸一阵抽搐,骗鬼呢刚刚他还听到将军气地直呼五皇子的名字来着...
      “旬阳叔叔!”见练流星脸上终于有了喜色,练旬阳无奈的叹了口气“去吧,藏好了别让人家发现了。这次便罢了,只是下不为例。”练流星低下头,轻声嘀咕“谁知道下次莫心怀会不会又这么过分。”

      练旬阳吩咐说要以最高的水准迎接军师,于是今晚军营里格外热闹,灯火通明,谈笑声不断。练流星独自离着营帐远远地坐在火堆前,随手抓起手边的棍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堆里丢着。耳边只余着木柴燃烧发出的爆裂声,在黑暗的苍穹下显得格外孤寂。难得冬日里有这么温暖的夜。练流星在心里叹道。然而气候的怡人并没能缓解她心中的烦闷。练流星久久的皱眉,突然拿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拨弄着火堆,像是要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它上面。
      这是莫心怀,这是莫心怀,这是莫心怀。
      练流星心里咬牙切齿道。
      “再拨,火就灭了”就在火堆被她捣的不成样子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适时地从练流星棍下救出了那堆火。练流星猛地的扭过头看着那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人。他穿着军中士兵的衣服,但身形却并不魁梧。因而那身袍子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了,显得不太合身。夜色太黑,但练流星虽然看不清他的脸,晦暗不明的光下,却隐隐可以看出来这人长了个好相貌。
      “你新来的”练流星不记得军中有这么个俊秀的士兵。不过貌似前几日她不在时,练客行从附近的村里招了一批负责烧火的新兵。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那你怎么不去喝酒?”不远处传来的那个声音带着笑意:“我和将军不同,我不去喝酒是因为被灌了太多酒,承受不住便出来透透气,但在下的心情还不错;不像将军被这今日新来的军师惹到惹得心情不好,躲出来不想见那个惹人讨厌的家伙。那个家伙也真该打,刚来就惹到了将军,改天兄弟们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原本他一开始的那些话还让练流星惊讶,但之后的那几句话听着到真像个刚刚入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了。只是练流星忍不住觉得有点奇怪,这个虽然是村里来的,但却莫名地给她一种读过书的感觉,有点像她身边的那个人。练流星原本打算离开走远一些,但此刻却又突然想和他说说话:“不是的。你们不要去为难那位南军师。”练流星顺手往火堆里投了根木头“我与那位军师从未见过面,说不上什么讨厌,今日是他无辜受了我这火气而已。”“奇怪,除了军师,还有谁能惹将军,敢惹将军呢不妨容属下猜一猜,今日宴席上少了将军,也少了那位莫皇子,若是说他惹到了将军倒还有些道理。”练流星轻笑出声:“有什么道理,不过是你乱猜罢了,不过你运气好,猜对了。他今日不在,我很生气。”反正军里的人都知道她与莫心怀的关系,即使这个家伙是新来的,过几天保不齐就从旁人嘴里知道这件事,遮遮掩掩的反而没意思。那人没有想到练流星回答地这么干脆,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愣了几秒才开口道“将军是军队的领袖,应该顾全大局。固然莫皇子没能按照约定时间赶回来,将军也没必要气成这样。虽说军令如山,但法度之外,也要容许有意外发生不是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练流星苦笑了一下“我其实是气他莫名其妙地找来个所谓的南军师,这分明是不信任我的作战能力。我自己就会领兵,他却越开我,找了这么个一场仗都没打过的人来指挥我。分明是在嘲笑我不如个门外汉。这让将士们怎么看我更何况我的兵法布阵是爷爷亲自教导,在族赛上夺得魁首的,他可以质疑我,可质疑过后,将我练家的尊严的名声置于何地?将爷爷至于何地?退一万步讲,纵然我确实有纰漏,也该由我练家人辅助,安排一个外姓之人进到我练家军,是叫我难堪吗?”闷了两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练流星像是吐了口浊气般痛快。“更何况”练流星眸子一黯“今日是我的生辰。一年仅一次的生辰,他却没有到。”
      一时间周围寂静了下来,连虫鸣声都暗哑了许多。
      “军营里知道我的生辰的只有他一个,去年这个时候他还陪我一起庆生,今年却撇下我一个人。就连信上也一句未提。其他人又在忙着迎接那位南军师。我就像是被世上的人遗忘了似的。”
      说着说着,练流星抱住自己。纵然她进入军中已有两年,但骨子里的女儿心思仍没有尽数抹去,时不时要跑出来为她添些烦恼。
      四周响起隐隐的蝉鸣,脚边的长草摆动的有些无力。
      “将军,你刚刚说错了两点。”寂静的夜晚,那人好听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第一,莫皇子此举并非是不信任将军而是在为将军着想。军师并的存在非指挥将军,而是辅佐将军,皇帝一言九鼎尚需满朝文武辅佐,何况领兵在外,每一道命令都直接关系到成千上万人性命的一军之帅?如今军队独立在外,不受朝廷调配,如此大的权力在手,唯有安排有军师在侧,旁人才不会责怪将军独断专行,也有外族人氏在场,旁人才不会说练家只手遮天。况且将军带兵已有三年,大小战役皆是大胜,在没有败绩的前提下,多一个小小的军师会使将士,又怎会使天下人对将军,对练家产生质疑。将军既然身为明月,又何需苦恼萤虫分光。只需派萤虫为将军照亮将军照亮不了的地方,便是将军身为一军之首所要做的了。”
      那个人的一番话语条例清晰,不紧不慢的絮絮讲来,练流星仿佛拨云见日一般,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呼吸都顺畅了许多。然而转念一想,一个烧火士兵都可以想明白的道理,想必莫心怀和旬阳叔叔早已了然于胸。只是还未来地及与她讲明白而已。他们一个为寻一个合适的军师四处奔波,至今未回,一个独自一人处理军师来后的种种琐事,而她,却在这里无理取闹的平白生了两日的无名闷气!练流星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有脸面对莫心怀和旬阳叔叔啊
      “将军”察觉到了身边少女的窘迫,那人再次笑着开口道:“我方才说过,将军有两件事情说错了。”
      练流星一手扶额:“你说吧。”说出来让她蠢死自己算了。
      那人温声道:“军营里,现在并不只有莫皇子知道将军的生辰。”练流星微愣,隔着黑暗,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俊秀的笑容:“将军,生辰快乐。”没有身为下属的讨好和谄媚,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似是早已相识的旧友,为她送来今年生辰的第一声,并且也许是唯一一声祝福。
      风声入耳,凉月当空。练流星的心跳在他逐字吐声中愈来愈快。仿佛要突破胸腔成蝶飞翔一般。飞向那个初次见面的人。
      愣了好久,练流星才试着张开口,紧张地回应这个祝福“哦,那个,谢...”
      “子墨”一声大吼打断了练流星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言,来者身材壮硕,一路走来东倒西歪的奇妙步伐很是令人深思。练流星远远的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看来这位今夜喝的不少啊。因为天色昏暗,他直接忽略了坐在暗处的练流星上前一把搂住那男子“子墨,你怎么喝着喝着...就坐(走)了,不行,你德(的)接着喝,好久没碰着你这么好久浪(酒量)的了,我们扑(不)醉扑(不)归。今晚你必须陪兄弟们喝客(个)尽兴!”
      练流星在一旁很是无奈,兄弟你舌头都喝大成这样了,还拉着人家陪你喝啊。
      被他搂住的人爽朗地笑了笑“好,承蒙韩大哥不弃,在下定不辱命。只是韩大哥就这么跑了出来,帐里的人怕是会以为韩大哥喝不过他们偷偷逃了。依在下看,韩大哥还是尽快回去吧。”“靠!老子这么多年兵哪次打仗不跑到最前面,那帮孙子敢这么想老子,看老子一会不把他们全都喝地趴在地下叫老子爷爷!”
      练流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兄弟你这时候怎么舌头又可以捋直了!
      待到那人三言两语成功劝说韩飞熊大喊着走开,练流星叹气耳边终于清净了,打算继续她的感谢时,下一秒,又一声大吼划破天际直逼耳膜“军师,你快来啊!”
      练流星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不知是被振傻的还是被吓傻的。过了好半天,才僵硬地转过头,对上那人黑夜里依旧明亮的眼睛,战战兢兢地开口:“莫非阁下就是南军师!”
      “回将军,在下复姓,南宫。”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姓南!
      “那...你这身衣服。”
      “刚刚那位大哥喝的兴起,吐了些东西在在下的衣服上,只得临时借了件军装换了应急。”
      听起来的确是韩飞熊干得出来的事。
      “你...酒量很好。”
      “托旬阳前辈的照顾,在下杯中的是水。”
      练流星实在不知该聊些什么了,她很想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地缝。
      南宫子墨站了起来,原本半隐在黑暗里的脸彻底暴露在月色下,此刻借着月光一看,他果然生了副温润的好相貌。只是尽管他嘴角携着笑意,眉眼间淡淡的清雅仍让人感到如天边冷月般遥远而不可亵渎“将军,既然有人相邀,那在下这就告辞了。”
      练流星急忙点头如捣蒜,内心的急迫就差变成字写在脸上了“去吧去吧,多喝点。不用给我们省钱。”
      南宫子墨只笑不语,待他走出数步时,刚刚松了口气的练流星出乎意料地又听到那温润的声音隔着浓重的夜色远远传来,心再一次悬了起来,自己放了人家那么大的一个鸽子,又当着人家面说了那种话,正常人不可能不生气。然而南宫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的气恼,寡淡如水,又深远如海,即使数年之后,练流星仍可清楚地回想起其中的每一个字。“将军,五皇子胸存大志,但若想实现其抱负,需集三人之力方可。一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人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决粮道;一人帅百万之军,战必胜,功必取,伐必成。这场大业中,将军身为女子实在不必承担太多。有些事情,交给在下和五皇子即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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