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明泽（灵异）》偷懒的蜜蜂

51、第 51 章

　　薛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明明已经从女鬼的鬼域中出来了，为什么他又回到了那个怪异的梦境……
　　破败的城楼下，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残酷的战役，尸横遍野，遍地残肢，黑红的血液几乎连成一片，绝望的气息笼罩着这块土地。
　　前方不远处，一个略显熟悉的瘦削身影背着一柄巨剑正在尸体中穿行，身侧还有个矮一头的半大少年。
　　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冲男人招手：“师傅快来！这里还有个活着的！”
　　背着巨剑的男人迅速奔去，薛今正想跟过去看，就见一道透明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一只圆滚滚的手臂挡住他的去路。那身影刚刚到他腰间，是个看着不过四五岁的男孩。男孩长相精致，唇红齿白，本应是个可爱的正太，偏偏板着一张小脸，活像是谁家的债主。
　　“我记得你。”男孩直直的盯着他，清脆的童声淡漠清冷，冰冷的眼底平静无波。
　　薛今把他漂亮的脸蛋在脑海里挖了一圈也没找着出处，但男孩身上确实有种让他极为熟悉的气息，疑惑道：“我们在那里见过？”
　　“七年前，上林镇，见过。”
　　薛今想了想还是摇头。
　　“你偷听，摸我一把，突然消失。”
　　薛今满脸迷茫，这都什么跟什么？
　　“金刚，你在干什么呢？”远处男人冲这边唤了一声，男孩转头皱了皱眉，然后瞥了他一眼，瞬间闪回到男人身边。
　　这个速度……他不是人类？
　　金刚不是那柄能“看得见”他的天罡伏魔剑吗？
　　七年前？
　　怀着满心不解，薛今走到他们身边，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之前见过的张姓道人。不过此刻的他看来沧桑很多，两鬓甚至已经出现了斑白的发丝；他身边的少年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当时那个叫小柱孩子的影子。
　　真的过去了七年？这道人当时不过二三十岁，怎么衰老到如此地步？
　　“你叫金刚？你是那柄剑？”薛今蹲在男孩身前，视线与之平齐。
　　男孩点点头，似乎好奇他为何如此发问。
　　“那他是谁？”指着正前方全力救治受伤士兵的道人，那人伤势颇重，这等环境之下，没有有效的救治方法和仪器，终是没有挺过去。道士将人轻轻平放在地，叹息着念了声道号。
　　“张少青。”古板无波的童声响起，道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金刚，你今日是怎么了？那里……到底有些什么？”
　　张少青从刚才起就觉得诡异，一向寡言少语、老僧入定般的剑灵突然间自说自话，还总望着一处发呆，莫非又出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妖魔？也不对，金刚的本体是天罡伏魔剑，是妖魔的克星，怎会有妖魔胆敢犯到他面前？
　　小柱走到金刚身前看了看，又挥手扫了扫，疑惑道：“莫非有什么我们看不到、金刚看得到的东西在这？”
　　男孩歪头想了想，第一次犯了难，他也不知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人是个什么“品种”，便皱着眉头指着薛今：“一个奇怪的男人。”
　　先不管这边三人如何沟通交流，薛今心里此刻仿若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他听过这个名字！
　　当时在女鬼鬼域之中时，他唤来天雷本想打破空间制衡带魏明泽逃出去，谁想唤来的天雷直接倒灌入体，瞬间便觉耳边一片轰鸣。慢慢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被恐怖的雷光不断碾碎、重塑、碾碎、重塑，痛到神魂俱裂、生不如死。
　　漫长的疼痛过去，一股奇异的力量缓缓涌现，流淌至身体每一个角落，几乎把身体撑爆。正是这股力量让他不惧叶恒的煞气，敢于与之正面碰撞。他清楚的记得，那时，叶恒曾叫他“张少青”……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幻境，这是他的前世？
　　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对……
　　张少青询问了几个问题，薛今对于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也是迷迷糊糊，简直一问三不知，代为转达的金刚只得一直摇头。
　　“幻境只是利用人心底的渴望制造出来的假象，但是如你所说，你之前并没有这段记忆；而且我很清醒，我、小柱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谁制造出来的幻境、假象。”
　　金刚这个传话筒传话总是缺句少字，能猜个七七八八就不错了；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听不到对方的反应，张少青只能自顾自讲述着自己的猜测。
　　“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更倾向于这是一种记忆回溯，你不属于这里，所以没有人能看到你。除了金刚，他是天地灵物，或许时空对他没有太大的限制作用……”
　　所以，这是我的前世？这些都曾经是我的记忆？
　　“大概如此。但是正常人转生后是不会存有前世记忆的，为什么你会如此我也无法得知……如果转轮王在此就好了，他掌管轮回，肯定知晓一二。”
　　七年过后，人间早已灵力衰竭，神、仙、妖、魔这些原本依靠灵力修炼的种族不得不退出人间，另觅生途。地府阎罗也已多年未出，多半陷入了长眠。
　　人间连年征战，尸横遍野，百姓怨声载道，煞气大量滋生，却无灵气净化疏导，激起人类内心深处更多的残暴，带来更多的战争和死亡，简直像个恶性循环。
　　几年前栖息的小院意外被毁，张少青便带着伏魔剑和小徒弟行走天下，一路斩妖除魔，守卫人间太平。谁曾想，这太平没被妖魔所毁，却被人类自己毁的差不多了……
　　“千年以后，还有我张家吗？”张少青沉默半晌，终是没有忍住。
　　薛今想起富有的张景春、张宝潭几人：“张家符箓生意很是红火。”
　　“兔崽子们，张家的道义向来不是钱财，可不要迷了本心才好……”道士笑骂一句，弯弯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口不对心，果然还是爱财的吧？
　　薛今之前曾听说过，张家曾有一先祖天生阴阳眼，资质奇佳，自小随名师修行，赶上战乱道观被毁，一门子弟满怀济世之心下山降妖除魔，皆惨死在妖魔利爪之下。
　　张家先祖为光复师门，弘扬道义，一人一剑独身行走乱世，收徒、降魔、救人。最终在一场大战之中以身殉道，门派至宝天罡伏魔剑也剑断两半，直至五百年后才被修复，却再无当年惊天动地的华采。
　　当时这段还是魏明泽讲来对他普及修行界至宝天罡伏魔剑，不过关于宝剑损毁的具体情形也是语焉不详，毕竟书中记载着实不多。
　　之前还没往这处去想，现在看来，说的就是这位了？
　　因着对张少青这个“前世”的好奇，薛今也没着急回去，跟着他们走走停停，越看越心惊，这天下满目疮痍，他却升不起一丝悲天悯人之心。乱世之中，百姓背井离乡，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每天都当最后一天在活，人性中所有的恶都被无限放大，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易子相食……没有什么他们不敢做。
　　张少青是慈悲的修道之人，以“济世天下”为己任，这样的天下、这样的人还有拯救的必要吗？
　　“这个问题，金刚也曾问过我。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好好的，谁不想丰衣足食、子女绕膝、安居乐业？生在这吃人的世道，他们早已被苦难逼成了疯子……还有这作孽的阴煞气，普通意志健全之人尚不能抵挡，何况状若疯癫的苦命之人？乱世一日未完，一切都不会结束。”
　　世上百姓千千万，靠你一人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张少青仰头笑了笑，像个洒脱的江湖豪杰：“怎会只有我一人？有小柱，有金刚，还有无数跟我一样秉持道心济世之人，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会结束的。人间，早晚会迎来太平盛世！”
　　一旁的小柱坚定的点头。
　　你一定不是我的前世，我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可不会有这么热血澎湃的前世。
　　“哈哈哈，你太低估自己了，能够舍己为人与恶鬼战斗的人，我不信你有多无情。”
　　不一样，那是我的工作和任务，那里有我想保护的爱人……
　　“没什么不一样。一无所求的人才会冷漠无情，你心中有人、也有责任，怎会绝情？”
　　可是我对这些生死惨状毫无怜悯。
　　“万物有灵，万物有情，只是道心不同而已。以金刚这类灵物为例，他们天生地养、孑然一身，没有轮回转生、没有种群家人，对他们来说，弱肉强食才是生存的本质。他们讲求顺势而为，自求生机，争得过是命，争不过也是命。这是他们的“道”，他们的天性，在他们的观念里，世界本就该如此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只要不牵涉旁人，持什么样的“道”都是你的权利和选择。”
　　薛今恍然大悟。
　　他在人间成长二十余年，始终无法对人间七情六欲感同身受，只能裹着一层“人类”的皮囊不断伪装自己。原以为这是缺是弊、是天生寡情，现在想来不过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而已。
　　金刚仰着小胖脸看着主人的侧脸，薛今似乎从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上读出了几分孺慕之情。
　　感受到他的视线，金刚转过头来与薛今四目相对，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两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心轻轻相抵，淡淡的白光自相触的肌肤缓缓扩散开来，那种熟悉的、久违的感觉……
　　“天罡本源之气，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