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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选择(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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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被缚,端起碗,就拿不了筷子,拿着筷子就要放下碗,张虹头一次吃饭吃得这么别扭。第一口米饭翻覆嚼,有点咽不下去,不是饭菜不对,毕竟这场灾突如其来,张虹心上也是压了块大石,透不过气,但是她努力让自己吃下去,吃饱了才有精力思考,有力气逃跑啊!
田以君则是真的没有什么胃口,看着饭菜发呆。
张虹夹了一口菜放到她碗里,对她说:“一定要吃饭!”虽然两人是情敌,但是如今这种环境里,争风吃醋的事微不足道,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田以君抬眼看到张虹眸中流转的鼓励之色,她大概明白了张虹的意图,轻轻点点头。
两个女人默默吃饭,如果在平时,张虹可以吃个碗光盘子净,现在只图能多吃一口算一口,她喝了不少水,她想关她们的屋里没有厕所,以上厕所的名义看看铁门外的环境。
吃完饭,歇着了二十分钟,张虹开始扶着墙慢慢在屋子里碎步走了一圈,不活动,消化慢,哪有机会上厕所?!连张虹自己也从不来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这么强大,她时时刻刻留心着时间、透气口外天色的变化和门外的响动,精神高度集中,脑子飞转,戒备而又充满斗志。
铐子钢圈把脚踝磨破了一层油皮,微微的疼痛和不适感让张虹更清醒,很快她蹭到铁门前,敲打着铁门,喊道:“我要上厕所!”
张虹连喊了三声,明明听到门外有隐隐地说话声,却不见有人来开门。
“我要上厕所!”张虹继续把铁门咂得咣咣响。
铁门处有开锁的响动,张虹赶紧向后跳了两跳,她可不想,出师未捷,先被铁门拍成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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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不是东欧美女,也不是那个“神经病”男人,是她没见过的一个男人。
“上厕所?”男人斜眼瞅着张虹。
张虹捂着肚子回道: “憋不住了。”
男人拉过张虹的胳膊把她半拖半扶出了屋子,田以君许是不想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也拼命喊道:“我也要上厕所!”
开门的男人丢给她一句“等着”便重新锁上门。
张虹忍住得逞后的喜悦,和男人出了屋子,一看门外的情景,她便高兴不起来了。
门外是另一间屋子,略有她和田以君所在的屋子一倍半大,居中的位置拼放着两张桌子,一张上是监视电视,另一张上乱七八糟摆着外卖饭菜、饮料罐、杂志报纸…还有几个椅子和三张床,除了给她开门的男人外,不见东欧美女和“神经”男,却另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神色各异望着张虹,三个人都是外国人,两个手里玩着枪,一个坐在监视电视前抽烟。
唉,张虹叹了口气,逃跑的希望太渺茫了。
其中一个玩枪的绿眼男把一串钥匙抛给开门男,开门男给张虹开了手脚上的铐子,拉着她到了敞门的厕所前,推了一把。
张虹关上门,半蹲着上厕所,因为这厕所的卫生条件实在不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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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里连个透气口都没有,想跑?除非张虹会土遁,不对,是水泥遁!
从厕所出来,开门男又把张虹锁好,关了起来。
田以君上厕所的功夫,张虹独自一人待着,她记下了外面桌上外卖的菜单,还注意到一张半折的地图,估计是这群人用以策划退逃的路线所用,开门男应该是除了“神经”男唯一会说懂中文的人,“神经”男的中文字正腔圆,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那么,开门男是他们在本地的接头人。
田以君回来了,她坐到张虹的床上,紧靠着她,凑到她耳边用气音低声说:“这里大概是江北的老监狱,市里最近想开发这里,但是碍于这有一大片当地农民祖上的墓地,很多江北的老户和农民抗议不许动迁墓地,所以监狱搬迁到机场路附近后,这儿就暂时废弃了,是出了名的魂鬼冢。”
“你从哪儿判断出来的?”张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魂鬼冢打小就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来过,这有一魂三鬼的说法,江北的老监狱是战时日本人建的,一魂是说无辜死去的冤魂久久不散,三鬼是说,监狱里不知道怎么死的,墓地里下葬埋的,背江漂的人背来的,是三鬼。原有许多背江漂的人聚在这一带,他们从江里捞浮尸上来,背到这里,白天带寻亲的人来认领,后来市里综合治理,清了背尸发财的人,统一管理,在更下游的地方建了个停尸间,但是距离废弃的老监狱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也就是说这是个令普通人害怕的三不管地带。
张虹心里暗骂,这帮绑匪真会挑地方!
“外面屋子的铁栅门,和这两间屋子的结构。”田以君是职业病犯了,给张虹解释道:“那两截旧水管是厕所和洗手池的上下水管,我们所在的应该是禁闭间,外面的是看守间,出去应该是有走廊的通间。”
一人计短,两人便计长,果然隔行如隔山,田以君说的,张虹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张虹正想夸她两句,结果田以君又说话了。
“我们没希望了!”
算了,张虹心想,这人悲观得没救了!怎么就没希望了?不是还有刘宇吗?!他都答应了交赎金,至少我们其中能出去一个。看这群绑匪的样子,张虹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信心,笃定他们不是为了钱,也不会把她和田以君怎么样,这些人而是另有什么目的。张虹转念一想,还是安慰安慰田以君吧,两人虽谈不上化敌为友,总是个伴,对田以君说:“别丧气,还有刘宇呢!我们先照顾好自己,这事总有个完结的时候。”
“完结?!一个被赎走,一个死在这儿?!”
张虹特想抽田以君,怎么就不能往好了想?不是还报警了吗?!刘宇再不济还有警察呢,警察再不济还有刘宇呢,这还叫没希望了?!有阳光不做向日葵,非要当苦命草啊!田以君心思太窄,总往死胡同钻,罢了,和她说点别的吧,张虹问她:“听说你在意大利留过学,我一直想去佛罗伦萨,文艺复兴发源地啊,那儿漂亮吗?”她从关于花园广场的新闻上知道田以君是从意大利回来的建筑师。
“不是漂亮可以概括的,一种让人心醉的迷人,我曾经站在圣母百花大教堂仰头看穹顶的壁画看到脖子都酸了,还有韦奇奥宫的两侧壁是《卡辛那之战》的大型壁画,宏伟,壮观,笔法深厚,旧桥上探过水面的小屋…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田以君和张虹讲着,神色渐渐不再是一味的忧虑,被回忆、迷恋、陶醉之情代替。
张虹笑望着她,用快乐将不快乐覆盖,这样多好,何必自寻烦恼。
聊着聊着,田以君就说到刘宇,说他们一起去西班牙,去意大利,去丹麦,去布拉格,去维也纳…说起刘宇的梦想和她一样是成为一个建筑师,为了刘家,大学没毕业就去美国改学经管…说起刘宇的素描画,他构思别致的设计图,他对着画板执笔的样子…说起她爸爸是刘家的园丁,她第一次见刘宇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刘家室内游泳池的窗户外偷看刘宇游泳…说起她的画板是刘宇亲手帮她做的,比例如何完美,做工如何精细,支架如何平稳…说起刘宇教她骑马,她怎么也学不会,刘宇笑她又笨又懒…说起刘宇不会讲故事,总用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的故事来糊弄她…
“行了,我们睡觉吧!”张虹心里酸酸的,田以君口中的刘宇比起张虹认识的刘宇更感性,多了一分艺术家的忧郁,她不想再听了,也听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我只是很想他,很想很想。”田以君别过头,泪水溢出了眼眶。
“算了。”张虹躺了下来,她知道不该计较,但她还是计较了。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一夜再无话。
…
刘宇进了医院,小李还未从手术室出来,他就被前后三伙人缠住了。先等在医院的一伙警察是接到医院通知,例行查问小李枪伤的,后来的一伙警察是110报警中心接到张虹所谓的报案电话后,特意找刘宇来的,第三伙人是接到刘宇电话的秦岭,又通知了伍波,两人一起赶了过来。陆陆续续,省市的领导,警察总署的领导…走马灯似的,医院简直快赶上临时指挥部了,所有人都等着小李清醒过来,取得更确实有用的口供。
因为赎款金额的巨大,已经把这个案子定为绑架勒索的大案要案,紧急成立了专案小组。
刘宇坐在由医院借出的病房里,这里可以接手机,不会干扰正常的医疗工作,望着和他同处一屋的警察们,对谁是绑匪有了点眉目。乔万岐,你想分散警力,声东击西?!没那么容易,我让你怎么带走赵新鹏,怎么给我送回来!从秦阿姨的过世,到赵新鹏给张虹送手表,刘宇从未像现在这般决绝地要和赵新鹏作个了断!
伍波站在病房门口和几个警察说话,视线无意中看到刘宇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摸着鼻子尖,神情讳莫如深。他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一定还有什么事,刘宇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