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还债的第一顿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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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虹快坐不住了，眼睛抬得高点，一片寸草不生的光头赫然出现，眼睛放得低点，一对金黄灿烂的门牙跃然唇前。
张虹不得不收回目光，还是落在咖啡杯上安全。咖啡杯小巧精致，金丝环绕的杯把上还坐着一个小天使，真是无以伦比的杯具，和这场相亲有得比。
“脏老斯，早就听介臊银叨叨你了。斯在寺太忙了，今天才见糟。”说话的是坐在张虹对面，今天相亲的目标。
张虹强忍着笑意，喝了一口咖啡，压压惊，没办法，对面的先僧，出门的sí候，sé头被熨斗烫了，不会打弯。
对面的先僧，唆：“脏老斯，你耐喝咖啡？内个随，再来一杯仄样的咖啡。”
内个随？张虹糊涂了，看到服务员又端了一杯espresso，才明白对面的先僧说的是：那个谁，汗。
张虹接过咖啡，想说谢谢，没说出口，不是我们张大博士突然没有礼貌了，实在是怕一张嘴笑声就排山倒海地涌出来。
“脏老斯，我斯分佩服文化银。”对面的先僧腼腆起来，扭捏地说：“想早个读书银。”
张虹心里第三次纠正道，我姓张，不姓脏，唉。
对面的先僧问道：“脏老斯，你不喝仄杯咖啡吗？”
“现在下午五点多了，浓缩咖啡喝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张虹从坐下来，说了句“你好”以后，一直没有讲过话，再不说话就过分了，怎么说也是四姑安排的相亲。
对面的先僧由衷地唆：“脏老斯资道的zēn多。”
张虹再多待一分钟，肠子就拧成天津大麻花了，站起来，尽量保持住面部器官各就其位，稳住语气语调，说：“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事情，先走了。”
“脏老斯，仄就要走了？”对面的先僧局促地站起来。
“再见。”张虹快步奔出咖啡厅，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刘宇开车来接张虹的时候，张虹坐在马路沿上，手包丢在身旁，正拿餐巾纸擦着眼泪。
刘宇远远看到张虹坐在路边，并着线条匀称的双腿，时不时摇晃几下穿着平底凉鞋的脚丫，宽大的衬衫几乎遮住黑色短裤，低着头，手中的餐巾纸挡住了她的表情。这女人，在哭吗？刘宇心中一悸，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问：“你怎么了？”
张虹上了车，断断续续地说：“没什么，笑岔气了。”
“有出息。”刘宇甩了一句给张虹。
张虹系好安全带，侧过头看着刘宇，蓝白相间的Ｔ恤，牛仔裤松松垮垮地卡在腰间，黑色运动腕表，不知道是不是视觉对比的效果，觉得刘宇格外赏心悦目。
刘宇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说：“我们去哪吃饭？”
张虹把头转向前方，回道：“去哈河屯。”
“哈河屯？”刘宇重复了一遍，哈河屯在H市市郊，几乎整区都是平房，纯正的本地人、满族、朝族和回族混杂，是个三教九流出入的地方。
不出张虹所料，刘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哈河屯几乎是富人绝缘区，张虹却喜欢那里处处人间烟火的感觉，热闹的小吃餐馆，街边乘凉的老少爷们，小孩子们在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穿来跑去。张虹说：“我们今天去吃点有特色的菜。”
刘宇听说过哈河屯有不少地道的小吃，但也只是听说而已，这女人，到底要去吃什么？
张虹一字一顿地说：“去—吃—咸—鱼—大—饼—子。”
刘宇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张虹，慵懒地说：“不错，还没吃过。”咸鱼大饼子？亏她想得出来。
“我猜你也没吃过，东记的咸鱼大饼子是全Ｈ市最好吃的，玉米面饼子又软又香，小黄花鱼炸得又酥又脆，”张虹一说起，禁不住回味满口鱼香的感觉，咽了一口口水：“还有凉拌海蜇，盐巴沙汀鱼…今天敞开肚子大吃一顿。”张虹抬手习惯性地想拍在身旁人的肩膀上，正眼一看，糟糕，不是朱雯雯，抬高的手臂半路又拐了回来，假装摸摸耳朵，拢拢头发。
张虹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刘宇眼底，他明白了为什么张虹样貌气质干净的和年龄不相符，她是个知足常乐的女人。任何一件称心的平常事，平常到吃到喜欢吃的东西，遇到喜欢的车型，腹诽不喜欢的人，都能让她觉得幸福满足。她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是不知道社会复杂，她学不会，做不到，装模做样也装不了几个小时，索性躲了，眼不见，心不烦。
刘宇问道：“另外三顿你打算请什么？”幸好有前几次被雷的经历，听到“咸鱼大饼子”五个字的时候，他还能稳健地握住方向盘，没让车冲到人行道上，一次问清楚比较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顿我们去吃松仁烧鹿筋，地道的东北菜，在学子路附近。剩下的两顿我还没想到要吃什么。”张虹考虑过第三顿饭去俄式西餐厅，但是好的俄式餐厅价格都不便宜，一般的去了也扫兴。张虹记得有一次相亲后，无意中拐进去的小饭馆, 盖浇饭别有风味,也是不错的选择。
“学子路的小香东北菜吗？”刘宇隐约记得以前去过，大概是在去美国留学之前的事情了，九年前？
张虹小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问：“你也知道？”
“我在建筑学院读的大学。”建筑学院就在学子路，刘宇看着张虹兴奋地坐直身子，安全带卡在胸前，形成两座高耸秀美的玉女峰，那天晚上，张虹脱内衣的画面再一次自动在脑海中回放。
刘宇低声喝道：“坐回去！”
这小子，生气了吗？张虹乖乖瘫在靠背上，摸不到头绪，因为咸鱼大饼子吗？
哈河屯到了，张虹选的东记咸鱼大饼子馆在一条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刘宇只好把车停在巷子外的街道旁。
张虹下了车，看了看刘宇的车：“这是奥迪吗？”标志是奥迪，型号没见过。
“奥迪r8，国内还没有上市。”刘宇对张虹如此熟悉各种车型有些好奇，问道：“车迷？”
“不算是。”真正的车迷是左明亮，张虹信口说：“一直想买车，所以订了几本汽车杂志，知道一点。”这是张虹第一次不假思索地说谎，这句谎话说得如此快，如此自然，仿佛根本就不是一句谎话。
刘宇锁好车，和张虹穿进小巷子。
东记咸鱼大饼子馆约有不到二十平方米，规则地摆放着几张长桌，地方不大，食客却很多，小屋子里连过道都加了椅子，拥挤吵闹。由于是夏天的缘故，餐馆前也摆满了桌子，刘宇和张虹在外面找了张小圆桌坐下。
刘宇放眼望去，其中不乏衣着光鲜的时男时女，看来张虹选的这个小馆子名气倒不小。
两人等了一刻钟，服务员才过来招呼他们点菜。
刘宇放下菜单，对张虹说：“你作主。”
“一盘凉拌海蜇，一盘盐巴沙汀鱼，两人份咸鱼饼子，咸鱼要小黄花鱼，饼子一份要不带馅，另一份要酸菜馅的，两份玉米大楂子粥，先点这些吧。”张虹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走后，张虹熟练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满一杯茶水，把两个人的餐具清洗了一遍，又把两个杯子冲了冲。其实东记的卫生条件很好，她是迁就身边的刘三少爷。
刘宇目光锁着忙忙乎乎洗餐具的张虹，她今天梳着马尾辫，光洁的额头前散落着几绺碎发，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期待，嘴角旁的小酒窝旋得深深的，脸颊不知道是天气热得缘故还是兴奋得缘故涨得略红，宽大的衬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一副小女人的媚态。
菜来了，刘宇看着咸鱼下小船一样的玉米饼，下不去筷子，这是先吃饼还是先吃咸鱼？
张虹把一半有酸菜馅的玉米饼夹到不带馅饼子的盘子里，又把一半不带馅的饼子夹到有酸菜馅饼子的盘子里，夹好后，推了一个盘子给刘宇，说：“这样我们都能吃到两种玉米饼。先吃饼，鱼是咸的，伴着玉米饼才好吃。”
这是一个很会生活的女人，即使穷，她也可以自得其乐。
张虹夹起玉米饼咬了一口，又夹起咸鱼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好像吃在嘴里的不是咸鱼饼子而是鲍参翅肚之类的山珍海味，抬着尖尖的小巴，一脸陶醉地看着刘宇，催促道：“快尝一尝。”
刘宇学着张虹的吃法，一口饼一口鱼，饼一入口并没有散，很有嚼头，鱼虽然有点咸和饼裹在一起，确实越吃越香。
刘宇念了一句：“你的表情太夸张了。”挺有风味的，但是还不至于天上有地上无，张虹的模样大有吃完这一顿后死了都情愿的架势。
张虹甜甜一笑，说：“你别管我，我吃东西的时候就这样。雯雯常说，如果厌食症病人看到我吃饭，也都不药而治了，馋得要吃上几口我正在吃的东西。”
“很形象。”刘宇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粥足饼饱后，张虹低声嘀咕什么，刘宇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结账去，你等我。”张虹嘀咕地是“撑死了，吃的肚子快比胸高了” ，不过这话可不好和刘宇说。
“一起去。”刘宇站起来走到张虹前面。
张虹跟着刘宇进了餐馆。刘宇高大的身躯在椅子之间费劲地移动，为随在他身后的张虹领出一条不宽倒是好走的线路。两人蹭到最里面的柜台前，买好单，又卖力挤了出来。
出了餐馆，刘宇和张虹闲庭漫步地穿过来小巷子，快走到停车的街道旁张虹愣住了。
刘宇的车不见了。
张虹不知所措地看刘宇，刘宇的脸上被夜色映衬出几分阴沉。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还债的第一顿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