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嫣子危

1、催眠

　　陈先生最近有些烦恼，他是个业务员，但近年经济持续地不景气，连带个人业绩遭遇滑铁卢，他甚至担心公司不久后将会大规模裁员。
　　就是在这失意时节，陈先生遇到了她，一个神秘的女人。
　　开初只是因为想舒缓压力，才找她聊天，女人开一家“小店”，隐藏在都市林立的公寓之中，她占其中一个单位，店面就是女人的家，并无招牌。
　　女人既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风尘女郎，但和她“聊天”，却要按时收费。她负责帮人“催眠”。
　　陈先生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只觉得是冥冥中的安排，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女人有一种相逢恨晚的亲切感。
　　仿佛可以把一切心事都告诉她一样。女人留一头披肩卷发，款款波浪如梦般袭来，一身黑色宽身长裙，外加狐毛小披肩，又显示出时代女性的干练，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便有义务向客户作出详细说明，女人向陈先生解释：
　　“催眠也分很多种，有人借助它打破记忆之锁，探知前世今生，亦有人利用它开发深层意识，刺激人类潜能。如今，催眠已广泛被应用于日常生活，我们可以利用它解除忧虑、烦燥、紧张、多疑、暴力倾向、以及各种情绪综合症。”
　　“同样地，催眠也可以助你改善交际恐惧、提高自信、克服自闭、加强抗抑郁能力、减除婚姻疲倦等，只要对大脑作出适量‘暗示’，启动人类自身机制来完成自我改良，比食用任何药物更有效。”
　　陈先生听信女郎建议，试了一个疗程。
　　效果确实不错，陈先生只觉得每次与女郎聊天，都可令身心变得轻松，而且费用比看心理医生还低。
　　陈先生性格平实，口才亦只一般，但尝试过“催眠”之后，数月内突然脱胎换骨，不但性格变得开朗，走路也自信起来，正因为精神爽利，谈业务时也比以往更易得到对方信任，成绩在同行中直线飚升。
　　不久后，公司果然大规模裁员，大部分同事都收到白信封，被请卷铺走人，最后留下的基本是对公司有贡献的精英分子，陈先生算一个。
　　陈先生惊险地看着同事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唉声叹气、满腔怨气地，一一收拾细软步出公司大门，内心多少有几分庆幸。如果不是有“催眠”帮助，今日恐怕早已沦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既然知道催眠有如此神奇之功效，陈先生便去得更勤快了。之前一个星期去两次，后来改一个星期去四次，再后来几乎天天去，他简直以此为家了。
　　女郎也不多话，客人爱来便来，她也绝不露出厌烦神色，总是微笑招呼，态度始终保持一贯的专业。
　　陈先生每天下午六时下班，再往女郎处与她闲聊约两小时，回家便更晚了。
　　陈太太是全职家庭主妇，爱好是编织、看电视、研究麻将经，平时没甚娱乐，等陈先生回家可算其中一项。
　　看到丈夫回来，陈太必露出可爱笑容，迎上前去在心爱的男人脸上一吻。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五年，从她嫁给他之后，就一直无间断。陈先生敷衍地笑一笑，根本打不起一点兴趣。
　　“亲爱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是周末，你不记得大姊们和婆婆今天要来看我们？”陈太接过陈先生手中公事包，把他拉进客厅。
　　陈先生微一皱眉，仍不得不踏出脚步。
　　家里宴请客人，摆了一桌好饭好菜，陈太最是好客，招呼大家：
　　“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就得了。”
　　家里笑语喧哗，陈先生却闷头喝一瓶啤酒，半声不哼。亲戚们每周都来骚扰，一开始时还致力招呼，日子久了不免疲于应酬。一周的工作已经叫他精力虚脱，回家还不得休息，要接受亲戚们的例行查问大会：
　　“阿朗，听讲最近你日日迟归，是不是在外面收了个女人呀？”
　　陈先生心虚的一望，发问的是老婆的大姊，虽然她是开玩笑，但隐约带着几分试探。
　　“唉呀，你看他的样子，呆呆笨笨的，‘担屎都唔偷食’，又怎么会包女人。”二小姐又搭上一嘴，她还笑嘻嘻地补充：“所以说，嫁猫嫁狗都无所谓，最要紧挑个老实的。”
　　“你这说法要戒了，谁说老实不偷吃？越是看起来忠直的，越是心怀鬼胎呢。”大姊嗤之以鼻，前年她老公在外面包了个二奶，家里闹翻了天，一轮要生要死，又戏剧性地和好，但自此对所有男人产生不信任感。连妹夫都不放过，誓要拆穿他面目一样，她逼问：
　　“最近一次陪老婆看的电影叫什么名字？最近一次送花给老婆是几时？接下来先出现的节日是老婆的生日还是婚姻记念日？还有，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对老婆说一句‘我爱你’？”
　　男人被问得额上青筋直跳，一句都答不上来。
　　他只想一巴掌把这女人打去取西经。
　　结婚五年，再灿烂的激情都要褪几分颜色。又不是他想的。以前未结婚时，老婆怎样看都是可爱的，她娇小柔弱，楚楚动人，似足一朵花。现在，她终日在家游荡只穿一件睡衣，头发永远纵横交错插满发卷，也似足一朵花，只是品种不同罢了。
　　不是不再爱她，怎么说呢？只是……有点倦意。
　　人们常说“七年之痒”，现在才过得五年，男人已经蠢蠢欲动。偏偏在这种时候，不识时务的亲戚又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陈先生觉得，假如他日自己婚姻破裂，这班妖孽一定功不可没。
　　陈先生又去找催眠师诉苦。
　　只有在另一个“家”里，他才可以得到心灵上的平和。
　　“你的意思是，你想借用催眠改善你目前的婚姻状况？”催眠女郎问。
　　“我也不知道。”陈先生很坦白。
　　当初是真的爱过，为什么到后来却要“借力”维持？催眠的确可以欺骗自己，可是，这样的爱还算是爱吗？
　　再者，男人犹豫的原因有点难以启齿，他早已在心灵上背叛了自己老婆——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是的，他的心其实早就已经出轨了，就算没有真实地付诸行动，但，这有什么不同呢？背叛就是背叛，这才是他真实的心情啊。
　　而他所爱的这个女人，也似乎看透了他，她微微一笑，说：
　　“其实，每个男人都有‘二奶情意结’，他们总是觉得，日日对着同一个女人感觉很委屈，无论让他怎么选择，最后他都一定会厌倦到手的一个，而奢望得不到的另一个。这是很正常的心理潜意识，催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它不但可以令你的婚姻维持一定的新鲜感，也可以让爱情的触觉重新启动。”
　　“唔……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好了。”男人这一次并没有爽快地作出决定。
　　“没关系，你想好再来找我，我总是在这里的。”女郎心照不暄地笑道。男人总是这样的，三心两意，犹豫不定。她太了解了。
　　谈话时间结束，女郎站起来把陈先生送走，他已经是最后一位客人，大门一关，她呼出一口气，累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除下披肩，里面的黑色长裙俨然可作睡衣，再坐在镜子前面把发卷一个一个上好，以保持明天头发靓丽生动，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里，开始煲电话粥：
　　“喂喂？大姊吗，这个星期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还好说，上星期被你一家吃三家，这个星期无论如何也要给个机会我报仇呀……”
　　过了一阵，大门有开锁的声音。才刚刚消失了十分钟的陈先生再度折了回来，他对着屋里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女郎放下电话，笑着迎上去，在心爱的男人脸上留下一记亲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