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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1.
      诗中有云: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到了四月,家中花瓶中插的是牡丹,街头店铺牌头上挂的是牡丹。闺阁中小姐以牡丹花作香料,燃上香炉,制成胭脂。文人雅士的书房中以牡丹花入茶入酒,唇齿间皆是牡丹的香气。
      一时间,整座洛阳城皆弥漫着牡丹的花香气。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今夏一时有感,吟起来这首为数不多所通晓的诗文。
      “这是刘禹锡的诗。想不到夫人竟是文武双全之人。”陆绎打趣道。
      今夏嗫嚅着嘴,讪讪答道:“大人就别挖苦我了。我虽然书读得少,但我……饭吃得多呀!”

      二人打听了一番,由人指点着来到这洛阳城中最好的酒楼,人间不食。
      进了门,陆绎便知这指路人所言不虚。
      这门面看起来不大,乍进门,便显得路径狭窄逼仄,好在两旁由人精心摆放了些花花草草,地面专门凿了池子出来。
      这样一来,在此处行走之人,仿若进了一处山洞,任凭欣赏这细水流淌,牡丹花香。

      走了数百步,场景变得豁然开朗。
      这条小径的尽头,竟别有一番洞天。
      与其说酒楼,竟如同这京城的大戏园子一般。庭中偌大的一张戏台子且叫它空着,四周稀疏摆了几张金丝楠木的桌子。
      往旁处看,桌椅不若近戏台处的名贵,却也是番龙眼的。敢用这等木料用做招待客人用的物件,与其说是大手笔,不如说此人有着不俗的见识与对奢华的执拗。
      再往上看去,二楼三楼,满满都是衣着不俗的客人。
      莫说是地方,即便是京城,这样的排场也是少有的。

      今夏见到此等场面,不由得向引路的小二慨叹道:“小二,我说你这够气派的。”
      小二笑道:“我见公子和小姐面生,若不是二位衣着华贵,小的断不会让二位进了咱这人间不食的大门。”
      “那若是衣着平常呢?”今夏问道。
      小二一白眼:“实不相瞒,若是平常客人,即便小的将人领了进来,看过这菜单,也便自行吓跑了。”
      今夏一愣,脚步也变得不自信起来,问那小二:“这里的吃食,很贵吗?”
      小二忽然停下来,再次打量起陆绎和今夏。
      陆绎冷笑了一声,懒得与这狗眼看人低的小二多言,拉起今夏信步向庭中走去。

      二人拣了张番龙眼的桌子坐下来。
      今夏坐定,伸着脖子四处寻找着菜单。
      陆绎无奈笑笑,随手丢给了小二一锭金子,说道:“好酒好菜尽管上来,倘若我夫人吃得不满意,我定不饶你。”
      小二收了金子,立马好似变了个人。腰板松垮起来,捧着银子连声点头道:“放心吧,公子,定让夫人满意!”

      小二猫腰退下。
      另一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绎儿,你怎会在此?”

      2.
      今夏抬眼一看,虽只因公务见过一面,却也识得此人。
      蒋知遥,锦衣卫从三品同知。
      陆绎曾与她多次提及过此人,他正是陆绎的挚友阿德的兄长,先于陆绎两年入北镇抚司。蒋家与陆家世代交好,蒋知遥父母早亡,蒋家兄弟二人受到陆廷不少庇护。
      因此蒋知遥视陆廷如父,陆廷亦十分提携蒋知遥。
      阿德去世之后,陆绎便视蒋知遥如亲兄弟般。
      自陆廷过世后,指挥使一职空缺,在这北镇抚司里,便尽由蒋知遥蒋同知作主。

      蒋知遥出现在洛阳城,在意料之外,也属情理之中。
      锦衣卫为圣上心腹,四海之内替圣上排忧解难,想是在任何地方有锦衣卫的出现,也并不令人意外。
      陆绎来不及寒暄,却见在蒋知遥身边,还有两人。

      一人高达七尺,眉目温润,一席紫青蓝袍加身,和田白玉的扇子在手。好一派儒雅的扮相!
      陆绎虽未曾来过洛阳,单凭此人面相,就可推断得其贵胄身份。
      陆绎作揖,道:“锦衣卫四品佥事陆绎,见过伊王。”
      听闻陆绎拜见的是当伊王,今夏一惊,顿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不由得向陆绎身后躲了两步。

      世人皆知伊王朱典楧刚愎狠辣,为恶一方,地方官员敢怒不敢言,朝中官员亦是忌惮着他显赫的身份。
      想当初御史张康明率先弹劾伊王,伊王披了头、散去官袍,带着一颗炼造30年的不老仙丹跑到皇宫里请罪。如此,圣上便随便罚了一半的俸禄作罢,任由得伊王继续为害一方。

      在伊王一侧,立了一人——翟兰叶。
      陆绎此时想通了,原是翟兰叶已投靠在伊王左右,难怪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莫非意图对徐子乔下手的是伊王?或是蒋知遥?
      此时陆绎心中竟起了一团乱麻,且待好好理清头绪才好。

      伊王轻扇玉扇,说起话来亦是谦和。
      “陆佥事不必多礼。说起来,陆廷也算是本王旧友,当年我们同朝为官,我欣赏他狠辣,他亦敬我雷厉。多么投缘的两个人,只是不想……他这么早就死啦!”
      言罢,伊王竟大笑起来。
      这笑声由温和变得尖锐刺耳,听得人心中甚是遑恐,今夏感觉腿已不受控制的连连发抖。

      陆绎怒火中烧,拳头紧握,却深知在这洛阳地界,若是闹僵起来,自己定是占不得半分便宜。更何况有今夏在侧,他万不能轻举妄动。
      拳慢慢松开,陆绎转而轻笑道:“伊王说笑了,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无人能逃。家父只是遵循这个规律罢了。”
      伊王拂袖,道:“早就听闻陆佥事年少有为,竟能扳倒严家一党。这严世蕃与本王分势又争女人,陆佥事法办了他,也算为本王除掉了一心头之患,这么说来,本王倒是要谢谢你。”
      陆绎承了这份情,拱手道:“伊王言重了,为朝廷办事,替圣上分忧,是下官份内之事。”
      今夏眼看着翟兰叶在一旁,脸面着实难看,却故作镇定。
      今夏心中莫名难过起来,当初翟兰叶被严世蕃所困,任由他摆布,现今又是怎样一番处境?

      伊王脸一侧,盯住躲在陆绎身后的今夏,道:“这姑娘生得灵巧,近前说话。”
      陆绎将今夏拉住,用身体挡着。
      “内人在六扇门当差,粗鄙浅薄,不识大体,见到伊王恐怕要失了分寸。”
      伊王竟来了兴致。
      “陆佥事不说也罢,既然说了,本王倒要见识见识,陆夫人是如何在本王面前失了分寸的。”

      陆绎难掩愠色,眉宇间杀气已出。
      今夏见状,两步便从陆绎身后钻了出来,深深作揖,头低得使伊王看不清她的面相。
      “卑职袁今夏,见过伊王。”

      伊王合了玉扇,欲将今夏的脸抬起来端详,翟兰叶却抢先一步挽住伊王。
      “果然不识大体,还不退下去,免得在此扰了王爷的清静。”
      蒋知遥见状,亦打圆场:“绎儿,我与伊王还有公务相商,你和弟妹且先回驿馆歇息,我明日再去看你。”
      此话一出,陆绎随即拜别伊王和蒋知遥,便领着今夏退出了这龙潭虎穴。

      3.
      回到驿馆,今夏先让灵珠跟小二要了整整一桌子吃食。
      来不及多说,今夏抓起半只鸡便吃了起来。

      今日今夏与自己探查了一整日的铁铺,晚上在人间不食又受了些惊吓,陆绎心中愧疚难安。
      “夫人,今日你辛苦了。”
      今夏正吃得欢脱,见陆绎面色凝重迟迟不肯动筷,遂放下手中被啃得残败不堪的鸡,盛了一碗汤羹放到陆绎面前。
      “大人,今夏读书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但我袁今夏既已嫁了你,便是富贵与你同享,艰难困苦与你一起扛,便是龙潭虎穴,也与你一同闯。”
      今夏的一番话,听得陆绎心中滚烫,情不自禁捧住今夏的脸。

      “咳——”
      二人正甜腻着,岑福已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外。
      “大人,有要事禀报。”

      陆绎与岑福来到庭院中,此地四周开阔,无藏身之处,免得密谈被人听了去。
      半个时辰前,秘密随行的锦衣卫来报,他们的人遭遇了埋伏,一番打斗后,所幸此次前来的都是由岑福精心选的高手中高手,便也无人受伤。
      但是对方招招致命,想必不是普通贼人。
      “更像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岑福道。
      陆绎一抬手,眉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只道:“知道了。看来洛阳是来对了。今日我与今夏在城中探查一番,得知洛阳百姓深陷泥淖。伊王为霸一方,强抢民女民宅,草菅人命,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我修书一封,你命人连夜送回京城,定要亲自交到徐敬大人手中。”
      岑福犹豫片刻,说道:“大人,徐敬大人可托吗?”
      “何出此言?”
      岑福坦露心中不安。
      “自徐大人助大人铲除严家一党,在朝中的势力迅速膨胀。如今官拜首辅,更是有意拉拢一些朝中官员,卑职还听说……徐大人竟收受官员贿赂,中饱私囊。”

      陆绎垂眸。
      虽然在诏狱三年未见天日,但朝中的动向终归是有人向他提及的。他怎不知徐敬大人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眼下自己再次受到圣上垂爱,徐敬便想着重提当日的婚事,想必一是仗着自己得了高位,又在三年前冒死在圣前为自己求得一条活路,此番正好可以圆了自己的侄女徐子乔的一段美梦良缘。
      更重要的一点是,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向来世袭,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坐上指挥使,徐敬便可通过这桩联姻来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念及此,陆绎心有戚戚。
      但遍数朝中上下,大多官员皆为昏庸胆匮、明哲保身之徒。徐敬虽贪敛,却忠义之心未泯。
      “岑福,你且按我说的去办吧。”
      岑福拱手应允。
      “此外,在秘密随行的护卫中选两个可托的,命他们切务保证夫人的周全。”
      岑福得了令正欲离开。
      陆绎想到徐子乔那边如若遇到不测也是棘手,隧令岑福也派两个人保护着。

      交待妥当,陆绎返回房中。今夏未宽衣解带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想来是等着陆绎回来,却左右等不到。实在困倦了,便在桌上不知何时睡了。

      陆绎将今夏抱到床上,替她脱去衣物。
      今夏也没醒,转了个身,抱着被子便接着睡去了。
      “大人,小心……”
      睡梦里,今夏许是与陆绎陷入了另一个龙潭虎穴,口里直提醒着大人谨慎小心。

      此刻,四月的洛阳满城飘香。
      满街巷都是挂红飘绿的美好景象。
      但路上的行人却神色不定,行且匆匆。
      这大好的年华却遇不到一个升平的世道。
      想到这里,陆绎内心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身旁的今夏梦魇不断,身子蜷缩在一起,额头上沁着冷汗。陆绎抓过今夏的手,轻声唤着:“今夏,不怕,今夏。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少顷,今夏眉宇舒展开,呼吸声渐渐平稳,面色由苍白转而红润起来。
      想必在梦中,陆大人已给了今夏一个太平盛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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