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故事》海豨

7、伊福院（三）

　　“你和韦恩怎么认识的？”健硕的警察将警服穿得紧绷绷，将椅子坐了个满，翻着手里的本子。

　　莉莉娅环顾了一下这间询问室，完全封闭的状态，只有身后的铁门能进出，顶上的圆灯不大亮，屋子中间有张方桌，一侧坐着两个警察，一个壮硕，一个消瘦，另一侧坐着自己。

　　“我周末，常常义务带亿福院的孩子们去美仑博物馆，韦恩是那里的工作人员，我们是在那里认识的。”

　　问话的壮硕警察抬了抬眉毛，又问道：“这段时间，你觉得韦恩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莉莉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精瘦的警察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翻了翻裤兜找不到打火机，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找不见，身子向前倾，盯着莉莉娅问道：“你带了打火机了吗？”

　　低头的莉莉娅闭了闭眼，掩盖住眼里锐利的光芒，再抬头，露出了个无辜的眼神，微微摇头。

　　“没有？”精瘦警察向后一靠，将烟盒扔到桌上，“你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真好闻，好像是女性经常抽的莫瑞亚吧？”

　　莉莉娅低头轻轻嗅了嗅，没想到这个警察这么灵敏，好在，抽的烟都是从车里拿的，她扬起略微无奈的脸，“我只是，只是在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上一根。”

　　“那你怎么会看得上韦恩？那个清纯羞涩的男人，毕竟你的前男友都是些，嗯，摇滚男。”精瘦警察歪着头，斜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莉莉娅。

　　莉莉娅耸耸肩，“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很喜欢他。”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顾忌别人的。”那警察身子往前一靠，双手手肘撑在桌面，盯着莉莉娅说道：“你以前喜欢摇滚，还因为前任男朋友去了纽约而放弃当时的工作也去了纽约，你后来又为什么回来呢？”

　　莉莉娅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怀疑她，好在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酝酿了一会儿，眼珠从眼角滚了出来，她强忍住泪意，略微发颤地开口道：“他抛弃了我，而我的父母重新接纳了我。”

　　精瘦的警察玩味地看着莉莉娅泪珠“滴答滴答”往下掉，挑了下眉头，撇了撇嘴。

　　那壮硕的警察，见莉莉娅红着的鼻头一抽一抽，咳嗽了一声，将桌上的纸巾盒递到她面前。

　　“多谢！”莉莉娅微微抬头，伸手接过纸巾，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擦了眼泪。

　　等到莉莉娅心情平静一下，那精瘦的警察又开口问道：“你知道多余者吗？”

　　莉莉娅拿着纸巾的手顿了一下，她愣愣抬头看着面前的警察，慢慢坐直了身子，缓缓地吐了两个字，“知道。”

　　那头警长的办公室里，鲍勃和西尼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耐烦地直回头，有些不明白和他们一起进警署的莉莉娅为何被叫走了这么久。

　　“警官，莉莉娅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回来？”西尼到底忍不住开口了。

　　坐在靠窗位置的尼亚警官，停下了手里翻资料的动作，双手交叉，对着鲍勃夫妻问道：“你们可觉得莉莉娅有什么不同？我的意思是，自从莉莉娅从纽约回来，就去亿福院当历史老师，好像不大像以前的她。”

　　西尼变了脸色，她身边的鲍勃拍了拍她交叉的双手，回了句，“莉莉娅本就是个乖巧的女孩，只是在青春期被她男朋友带坏了，如今她长大了，选择她从小的理想做了历史老师，我们没觉得她有哪里不对。”

　　尼亚发觉眼前的鲍勃夫妻有些抵触，想了想，只好直接问道：“你们知道多余者吧，你们觉得你们身边的这个莉莉娅是不是被多余者替代了？”

　　西尼和鲍勃对看了一眼，西尼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鲍勃眼光微沉，随后，两人回头对着尼亚缓缓摇摇头。

　　尼亚见两人急着否认，皱着眉头道：“我觉得你们该再想想。”

　　“警官，我就想问莉莉娅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她到底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鲍勃站了起来，走到尼亚警官的桌前，双手撑住桌子，表情十分不悦。

　　尼亚知道很多被多余者取代身份的家人都不愿意相信事实，这么多余者经过长期的训练，往往和取代者有着惊人的一致，甚至生活得更好，发现他们是极其不容易的。

　　“咚咚咚”尼亚警官的房门被人敲响，一个短发女警探头进来，对着尼亚说道：“警官，你要的DNA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

　　尼亚微微点点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从女警手里接过信封。

　　鲍勃和西尼都有些惊慌，他们凑到尼亚身边，想看看尼亚手里的报告。

　　尼亚从信封袋里抽出报告，最后的结果现实，DNA99.9%相似。

　　“是一个人？”尼亚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而他身边的鲍勃和西里立刻松了口气，却又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惊讶。

　　尼亚再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自己想错了，回身对着鲍勃夫妇说道：“抱歉，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你们稍微等我一下。”说完，尼亚就带着报告出了屋子。

　　鲍勃和西尼都没有说话，而是站在门口，有些不可置信地交换眼神。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莉莉娅和几个警官走了过来，西尼赶紧推开门，上前抱住了莉莉娅。

　　“抱歉，我想是我们搞错了，不过还好，没有你们家没有出现康纳斯一家的悲剧。”尼亚警官道。

　　这时候，对面的一扇门往里打开，走出了一对神色哀戚的夫妇。

　　“康纳斯先生，康纳斯夫人。”莉莉娅看着走出来的人道。

　　康纳斯夫人上前几步抱住莉莉娅，沉痛地开口道：“莉莉娅，抱歉，还好你没事。”

　　鲍勃看着这些人，皱眉问道：“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韦恩现在在哪儿？”

　　尼亚警官刚要开口，康纳斯先生就往前走了一步，摆摆手，道：“我来说吧，我们这段时间发现韦恩有些不大一样，总有一些小细节和往常不一样，我虽然不是警察，但是我酷爱推理，越看越觉得现在这个韦恩有些异样，不像我的儿子，我自然也是听过多余者的，所以，为了确保万一，我偷偷将这几日出现的韦恩毛发和当初韦恩出生时留在医院系统的DNA进行对比，很遗憾，结果显示DNA不匹配。”

　　莉莉娅和西尼都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纳斯先生，而康纳斯夫人已经红了眼眶，饱含热泪。

　　莉莉娅回抱了一下康纳斯夫人，“抱歉，我才知道，可，可这些日子的韦恩我真没觉得有哪里不同。”

　　“这正是多余者的厉害之处。”在审问室的那个精瘦警察走了出来，对着众人道：“他们无所事事，自然能花大量的时间模仿一个人，而他们挑选替代者的对象并不是随机的，而是通过多方寻找，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和替代者容貌相似，随后进行外貌修整，同时与替代者血型一致，方便就医，还会在其他方面尽量与替代者保持一致。如今，鉴别多余者一般靠DNA检验，只是一般情况，很少人会特地去检验DNA，倒是给他们钻了个空子，若不是康纳斯先生警觉，我们怕也是抓不到他们的。”

　　“可他们是怎么找到可替代人的？单凭一个人是如何做到这些的？”西尼有些不明白地问道：“政府宣称他们被放置在一个安全文明的空间里，为何他们又要替代别人生活呢？难道他们在那里过得不好吗？”

　　那个精瘦的警察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按照我们的猜想，替代者之间有个联盟，他们互相帮助在我们的世界里生活，至于其他，我也是无可奉告。”

　　“韦恩呢？真的韦恩到底在哪里？”莉莉娅还是将心底里的话问出来。

　　“不知道。”精瘦的警察摇摇头，“那个假的韦恩在看见警察上门就有了警觉，还没等我们带他回警署，他就服毒自杀了，没有给我们留下一点线索，只是，按照多余者凶狠的手段，韦恩怕是。”

　　“哦，上帝！”康纳斯夫人哭着捂住脸，莉莉娅立刻上前抱住她。

　　警署里立刻安静了好一会儿，等到康纳斯夫人平静了一些，尼亚警官开口道：“好了，各位，这个案件我们将移交移民署继续调查，大家可以先回去了，到时候移民署可能还会再找各位了解情况。”

　　在场的鲍勃一家和康纳斯夫妇都知道，没有了证人，线索又断了，这个案件就很难调查清楚了，他们互相安慰了一番，各自离开了警署。

　　天空有些灰暗，零星飘着些雨丝，鲍勃开着他那辆老式的现代车，边上坐着西尼，后头坐着闭着眼的莉莉娅，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任由车子在道路上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