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故事》海豨

2、弗弗西里（二）

　　灰蒙蒙的天空，偶尔能见一丝凉风，弗弗西里的一个墓园里，神父站在一个墓碑前，前头念诵赞歌。

　　“全能的天主圣父，你是生命之源，你借圣子耶稣拯救了我们，求你垂青伊莱，接纳她于永光之中。她既相信你的圣子死而复活；愿她将来是复活时，也能与你的圣子共享荣福。以上所求，是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是圣子，他是天主，和你及圣神，永生永王。阿门。”

　　站在神父后头的来宾，穿着黑色的衣裳，面容肃穆，待神父说完，共同说了一句，“阿门。”再纷纷上前，将手里的花束，弯腰献到了墓碑前，各自在墓碑前哀思了一阵，才转身离开。

　　墓园的背后是个种满大树的小山坡，许是人声惊得几只乌鸦飞了出来，随即又飞入森林里，消失不见了。

　　西尼斯、齐安和福瑞尔劝慰了阿弗雷德一番，见伊莱的家里走过来，便和阿弗雷德告了别，三人转身往墓园外走去。

　　凉风拂过，吹动三人黑帽沿上的小白花微微颤抖，西尼斯若有所思地往前走，齐安却面有得色，福瑞尔见三人离了众人有些远了，不由地撇嘴。

　　“这可真可笑，我们两个月前还参加了阿弗雷德与伊莱的婚礼，如今居然还参加了伊莱的葬礼，你们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参加阿弗雷德上任妻子的葬礼吗？半年前？还是一年前？”

　　齐安拉了拉快滑落的手袋，将它固定在臂弯里，神情轻松地说道：“那是她们没有运气，都不能与阿弗雷德白头到老。”

　　福瑞尔耸耸肩，玩笑道：“若不是你每日都回家里住，我都要以为是你害了阿弗雷德的妻子们呢。”

　　“上帝看在眼里，我爱阿弗雷德，即便他更爱他的妻子，我也祝愿他幸福。”齐安认真地说道。

　　福瑞尔回头看了看和阿弗雷德交谈甚欢的伊莱家人，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她回头冲着两位姐姐低声道：“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吗？阿弗雷德已经死了三位妻子了，不仅警察不过问，连他妻子家里的人也不觉奇怪，真是怪透了。”

　　齐安不喜欢福瑞尔因为自己喜欢阿弗雷德而诋毁他，她停下了脚步，对着福瑞尔郑重地说道：“福瑞尔，是你太多疑了，连伊莱的家人都说她是受上帝感召，在睡梦中去世的，她必然是去了天堂。”

　　“可是？”福瑞尔还是有些不相信，刚想开口，就被西尼斯打断了话，“好了，好了，有人过来了，别再说了。”

　　三姐妹和迎面走来的阿弗雷德亲眷说了些闲话，三人才告辞，坐上了回去的车。

　　月光朦朦胧胧地洒下银辉，两排别墅的中间，路灯倒是比月光亮得多，照得车子里两个依依不舍的情人，你侬我侬。

　　福瑞尔倚着窗台，瞥见齐安终于依依不舍地从阿弗雷德的车上，不由地回头对着大姐西尼斯说道：“难道你不管管她吗？这是第几次了？她和阿弗雷德都外出约会好些日子了。”

　　穿着白色蕾丝睡衣的西尼斯听见福瑞尔的话，抬起头，将那副不知传承了多久的眼镜从耳边取了下来，她合上了书页，正要开口说话。

　　哼着经典曲子的齐安，踏着楼梯轻快地往上走，她走到门口，提起裙摆，还意犹未尽地转了个圈，在两位姐妹面前左脚顶着右脚的膝盖，微微下蹲，左手提起裙摆，右手摆至身前，微微低头，弯腰摆了个舞姿。

　　“哇哦，真棒！”西尼斯捧场地鼓起掌来，笑着对齐安说道。

　　齐安高兴地站直了身子，昂扬这头，一甩棕红的长发和大大的裙摆，跨进了屋里，在姐妹面前，又转了个圈，才略微喘息地停了下来，举起自己的右手，到两人的面前。

　　“亲爱的姐妹们，阿弗雷德向我求婚了，祝福我们吧。”

　　齐安白皙水嫩的无名指上挂着个硕大的钻石，那切割八角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西尼斯和福瑞尔都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只是西尼斯面带笑容，高兴地上前握住齐安的手，说道：“恭喜你们，我亲爱的妹妹，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齐安激动地回握西尼斯的手，快乐地转起圈来，好似想把这份快乐传达给西尼斯。

　　福瑞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安手指上的钻戒，瞧着两个庆贺的人，更是吃惊地喊道：“上帝啊，你们在做什么？齐安你是疯了吗？居然还要嫁给阿弗雷德，你还记得伊莱的葬礼吗？才过去两个星期而已。”

　　齐安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妹妹为何就不能感受自己的快乐，不能安心地祝福自己，但她还是郑重地说道：“福瑞尔，你该祝福我们，我们决定下个月举办婚礼，到时候你做我的伴娘吧。”

　　福瑞尔见齐安说的这样认真，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哼一声，“你真是疯了，居然还要嫁给阿弗雷德，等我参加完你的婚礼，不知道是不是就要参加你的葬礼了。”

　　齐安见福瑞尔诅咒自己，气呼呼地伸手指着她，说道：“福瑞尔，我是你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我是为你好，免得你被冲昏了头脑，丢了性命。”福瑞尔气得插着腰，冲着齐安喊道，她那头棕红的头发，因着她的怒气，好似要竖起来。

　　西尼斯见状，赶紧上前拉开两姐妹，和颜悦色地劝着两人，“好了，好了，这是件开心的事儿，不要再争吵了，若是被隔壁的弗莱大姐听见，怕是要上门问个明白了。”

　　隔壁住着的弗莱大姐，自小看着两姐妹长大，只是她最喜欢说八卦，若是社区里头，有哪家人不和或者密辛，她必然会探究一番，然后在社区那群同样爱热闹的妇人里传播，不出两天，整个社区都会知晓了。

　　齐安满心欢喜，自然希望家里能感受她的喜悦，她上前牵过福瑞尔的手，恳切地对她说道：“亲爱的福瑞尔，我下个月就要嫁给爱慕已久的阿弗雷德，你愿意做我的伴娘吗？”

　　福瑞尔看着满眼期望的齐安，又瞥见西尼斯热忱地看着自己，好像都在希望自己能答应下来，她觉得荒谬透了，甩开齐安的手，从西尼斯和齐安的身边穿过，嘟囔地说道：“你们都疯了。”说完，就往自家的房里一钻，“嘭”的一声，重重地关上房门。

　　齐安有些难过地看着被关上房门，西尼斯赶紧上前搂着她，安慰道：“好了，好了，福瑞尔会想通的。”

　　齐安微微点点头，她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齐安和阿弗雷德的婚礼，如火如荼地筹备着，福瑞尔虽然不高兴这件事的发生，可到底齐安欢乐的情绪感染到她，她也就彻底不过问了。

　　婚礼当日，弗弗西里最大的教堂，恳娅教堂，早早聚集祝福新人的来客，里头不仅来了齐安和阿弗雷德的亲朋好友，连阿弗雷德的前面几位妻子的亲友都到场祝福。

　　“阿弗雷德，你是否愿意娶齐安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齐安，你是否愿意与阿弗雷德结为夫妻，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无论是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宣布，你们成为合法夫妻！”

　　“啪啪啪！”教堂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冲着这对情不自禁亲吻的新婚夫妻鼓起掌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站在教堂最后面的福瑞尔看到这一幕，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

　　“嗨，福瑞尔你要去哪里？”福瑞尔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穿着白色礼服的本莫瑞走了过来，阳光下，本莫瑞扬着笑脸，那挺拔鼻子，深邃的眼眸，红润的双唇，都好似一幅画。

　　可福瑞尔可没心思理他，心里的欢呼之声让他更加烦躁，她抓了抓她红棕色的长发，往后一甩，就要继续往前走。

　　本莫瑞迷恋地望着芭比娃娃一样的福瑞尔，他追求福瑞尔已经很久了，可她总是高高在上给自己一个冷淡的眼神，冷冷地不给自己一点回应，他见她快走出花园，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你怎么不进去呢？这可是你姐姐的婚礼。”本莫瑞跑到福瑞尔的身边，说道。

　　福瑞尔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本莫瑞道：“难道你们都不觉得惊讶吗？阿弗雷德的前任妻子伊莱才刚刚过世三个月而已，你们还记得阿费雷德给几任妻子？三任，而我姐姐，齐安是他的第四任妻子。”

　　本莫瑞耸耸肩，“可阿费雷德的前几任妻子都是自然死亡的，不然她们的亲朋好友怎么还会参加今天的婚礼。”

　　福瑞尔也想不通这些事儿，只是说了句，“荒谬”就往前继续走，她要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美人的脾气总是不好的，本莫瑞看着福瑞尔越走越远，耸耸肩，回了教堂，只是他时不时回头，想看看美人是否回心转意，可惜，他什么也没等到。

　　新婚之夜，家里只剩下西尼斯和福瑞尔，两人也不知为何睡不着，一个人倚着沙发看书，一个人倚着窗台，望着外头的月亮发呆。

　　“叮铃铃”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西尼斯合上书本，拎起话筒，说道：“我是西尼斯。”

　　西尼斯拎着话筒许久，才说了句，“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她将电话一挂，就站了起来，平静地对福瑞尔说：“齐安在梦里被上帝带走了，我们得去趟阿弗雷德的家里。”

　　福瑞尔吓得丢了手里的酒杯，只听见闷闷的“澎”了一声，玻璃杯掉落到地毯上，那杯子只碎了一角，里头的红酒泼了开来，将地毯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