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爱处逢生》柳条青

3、chapter.3

　　布兰卡剪短了头发。

　　连卢平自己也没想到，多年之后再见，这居然是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可是，语言太贫瘠，丝毫不足以将他内心此刻的波澜尽述；接着，他又开始懊恼自己那点微弱又无法回避的怯懦和软弱，竟迈不出一步。

　　最后是布兰卡的玩笑声使他的心神平定：“怎么啦？认不出我了？还是不乐意见到我吗？”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卢平下意识地解释，担忧她会因为刚刚他一瞬间的冷淡而感受到挫败。
　　说话间，他又稍稍垂下眼皮，掩饰住眼底翻涌浮动的情绪。

　　“意外？……好吧，看来是我在非洲待太久，久到大家都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了？”
　　布兰卡忍不住自嘲道，声音轻柔，宛如叹息。

　　她沉默地注视着对方，而那种熟悉的情怯感也再次游走遍全身上下。
　　这令她无法再开口多说一句，尽管她渴望着能得到更多的来自眼前人的情绪反馈，更亲近一些的反馈。

　　但卢平只是回以她一个温和平静的笑容，心里有了一个确凿的猜测，“所以，新来的魔药教授？”

　　“嗯哼。”布兰卡略显得意地扬了扬眉。
　　这样标志性的小动作仿佛一下子把那遥远的学生时代拉近了，卢平终于触碰到了一些真实感。

　　“西弗勒斯很不高兴，”她接着说，语气听起来有些抱歉，脸上的神采却不见得如此，“但除了魔药，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教给学生们了。”

　　“……怎么会呢？至少在黑魔法防御课上，你可以成功让我丢掉工作——如果当时你申请的是这门课。”
　　卢平并不吝于适时给予别人赞美与鼓励，尤其是……布兰卡。

　　布兰卡笑了笑。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可避免的生疏。十数年的离别，她怎么能指望一句“好久不见”就可以轻易抵消呢？
　　他们的寒暄客套而公式，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把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如果她像期待一场普通的重逢一样期待莱姆斯，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显然，她并不是。

　　“莱姆斯，”她忍不住低声呢喃他的名字。

　　“什么？”

　　布兰卡张开双臂，“不打算给我一个拥抱吗？”

　　这并不算一个逾矩的请求。
　　所有离别的，再相遇的老朋友们都会这样做。

　　“当然，乐意之至。”

　　卢平顺从地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里。
　　女人柔软的发梢轻轻擦过他的脖颈，留下极细的痒，呼吸仅有片刻的交缠，手臂与躯体间转瞬即逝的碰触。

　　一个拥抱，短暂，温柔，克制。

　　须臾，卢平松开双臂，敛下眼中那些甘涩的复杂情愫，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布兰卡。”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平静，神情也愉悦怡然。

　　没什么可隐瞒作假的，对他来说，这的确是快半年以来，最称得上“喜悦”的一个傍晚。

　　“我也是，”布兰卡抬手将脸颊边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回耳后，唇边的微笑似乎永远不会终止，“你觉得怎么样，作为教授在霍格沃茨的生活？顺便，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的吗？”

　　“一切都是老样子……”

　　两个都试图重新熟稔起来的老朋友，一边展开平静而温和的对话，一边沿着走廊朝外而去。
　　此刻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烛火燃了起来，一路上并未再遇到别的什么人，但偶尔有几个学生与他们迎面碰上，礼貌的问候里总少不了好奇的眼光——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能立马认出这位新来没多久的魔药课教授。

　　没有人提议，但得益于那似乎还未完全丧失殆尽的默契，两个人一同走到了礼堂。
　　厅堂内灯火明亮，壁炉正烧得暖烘烘，圣诞时布置的装饰还未完全拆下，槲寄生的花环挂在墙壁上，四条长桌边稀稀落落的坐着学生，上首的教师席仅剩的几位□□也即将结束用餐。

　　在落座之前，布兰卡特地留意了几眼格兰芬多长桌。
　　不过，只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慢悠悠的聊着天。

　　“今晚应该有魁地奇训练，”卢平突然说，“你大概听说过，哈利是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很好的那种。”

　　她愣了愣，为卢平轻易的看穿她的心思。
　　但很快，她又微笑起来，“我想，是家族天赋。”

　　“也许吧，不仅仅是魁地奇，还有很多其它方面的，”卢平露出一个难得的、怀念的笑容，“不太守规矩，但还算讨人喜欢的男孩。”

　　布兰卡垂眸笑笑。
　　她还未正式见到这位“大难不死的男孩”，圣诞节远远望去的那一眼不能作数，而格兰芬多的三年级们要等到明天下午才有第一节魔药课。
　　但布兰卡也能大致想象出他是什么样的。
　　……对莱姆斯来说，刚开始的时候，也许并不容易。她想。

　　接下来，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很多。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布兰卡在说，卢平则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他会适时的露出微笑、给予反馈，恰到好处的点评和疑问，以及不会令人感到不适的偶尔的玩笑。

　　“和欧洲并不完全相同，他们不太习惯用魔杖，瓦加杜的学生都是无杖魔法的好手。
　　“……很多古老、神秘的魔法，还有我从未见过的黑暗生物……”

　　布兰卡的声音柔和动听，那片汪洋之外的大陆，在她平缓的叙述中徐徐铺开。
　　她只是慢慢的说着自己经历的故事，但不去寻求莱姆斯的礼尚往来：她没有顺势调转话锋，像个只会乐呵呵的傻姑娘一样，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很清楚，真正的答案会是什么。同样的，她也清楚，莱姆斯会如何回答——他可能会沉默地笑笑，疲惫的双眼低垂下避开她的目光，“还不错。”

　　哪怕只是一想到这个问题，那些酸涩的感情就争先恐后般爬满她的心脏。

　　晚餐结束，他们又一道走出礼堂，并排而行的一双影子被灯火拉长。
　　没有人舍得再开口打破这份宁静，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是此刻最好的注解。

　　他们在楼梯口分开。

　　布兰卡抬头，带了些笑意看向他，轻声道：“明天见，卢平教授。”

　　带着促狭意味的告别，并没有恶意和嘲讽，而是淡淡的，甚至有一点逾矩的亲昵。

　　这样的语气是那么熟悉，卢平立刻便回忆起——他当然不会忘记。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一个平常的，掠夺者们带着詹姆的隐形衣，趁着宵禁探索城堡的夜晚。

　　布兰卡怀里抱着一本明显出自禁书区的古旧书籍，亭亭微笑站在他跟前，灯火映进她的眼瞳，他甚至能看清自己故作镇定的脸。

　　“这是……带头夜游呀，级长先生。”

　　卢平略微垂首，过去的影像与此时此刻在他眼前缓缓重合。

　　他的脸庞变得更加温柔，眼底却有微光浮动，像一泓静水终于迎来渴求的风，轻轻泛起涟漪。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