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啃月亮的小兔

1、相逢不相识

　　再见到徐言，没想到会是在回安城的高铁上，周末是客流的高峰期，每节车厢都是满满的。
　　赵夏拉着行李箱，艰难地挤过三节车厢，终于到了2车。看到这节车厢，并不像其他的那么拥挤，座位虽然坐满了，但是走道上空空的没有人。她才意识到这里是一等座车厢。
　　这次外出培训本来安排的是两周时间，部门经理临时通知她回来。行程变化，公司福利也变好了，一般出差普通员工只能乘坐二等座，更何况她只是个实习生呢。
　　她停在车厢门前，从包里拿出车票，核对了座位号，然后推着箱子继续向前走。
　　赵夏想过许多和徐言重逢的场景。却没有想到，仅仅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下午，在嘈杂的高铁上。
　　比起四年前，他的变化不小。原来在校园常穿的白T恤，换成了衬衫套装，黑框眼镜换成了金属框。他座位前的小桌板上摊开着一本杂志，此时他在翻看着，因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仅仅是这样一个身影，她便能确定那是他。那个身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整个大学生活。
　　时间虽能改变许多东西，有些却是经久不变的，比如像从前一样，即使隔着人群，即使他们穿着同样的球服，她也总是一眼能辨认出在篮球场上那个奔跑的背影。
　　隔着一个座位，赵夏静静地立在那里，望着徐言。他为什么回来了呢？她以为他会留在美国，去年在校友群里还看到了他进入利华总部的消息。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徐言抬起了头。一旁的座位边站着个女孩，瘦瘦高高的，扎着马尾，像是学生的模样。她右手拉着箱子，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
　　徐言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想来是这女孩自己放不动行李，又不好意思开口。
　　“需要帮忙吗？”他合上杂志，起了身。
　　赵夏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错愕。
　　“行李需要帮忙放上去吗？”徐言看女孩呆呆的，指了指她身旁的行李。
　　赵夏转头看看身旁的行李箱，还没点头。徐言就走上前来，举起它放上了行李架。
　　他突然的靠近，让周围的空气也沾染了属于他的气息，赵夏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欢呼着，叫嚣着，要冲出了胸口。她想，他或许还记得自己吧。
　　徐言放好行李，回到座位上，看那女孩还是盯着自己，目光时而忧伤，时而欣喜。他一时怔仲，又仔细看了一下女孩，没有一点印象。出于礼貌询问：“我们认识？”
　　赵夏抓着单肩包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是难过吗？应该说是悲凉吧，那封夹在书本里的信，那天他递向自己的那瓶水，那些他在校园里闪动的身影，那些关于她和他的记忆，原来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我..认错人了”赵夏垂着头低低沉沉地说了几个字，然后慢吞吞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徐言皱了皱眉，诧异于这女孩的反常。便不再理会她，又翻开了手边杂志。
　　赵夏四肢僵直地靠在座椅上，她想，或许她可以微笑着转向他，说一句“学长，好久不见，差一点没有认出来你”。但是，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呢？
　　无数个念头，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在脑海里起了又灭，最后都归于沉寂。
　　有些清冽的淡淡香气在四周弥散，将她环绕着，窗外的风景在余光中飞逝，她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这些年一点点积攒的自信，在他面前就像泡沫一戳就破。
　　赵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浑浑噩噩，广播传来前方到达终点站的播告时，才惊觉已经要到安城了。
　　她从座椅上起身，想着先去车门那等着。到站提前下到站台，躲在人群里，这样就能肆无忌惮地看看他。
　　因为有些心不在焉，迈出一只脚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察后面的人推着行李迎上来，两人正巧撞上，那个男生没事，赵夏摇摇晃晃□□右倒，慌忙中抓住了椅背，才稳住了身子，但是肩膀的单肩包却滑落下来，包内的东西撒了一地。
　　男生赶紧拿下头上戴着的耳机，一边向她道歉，一边弯下腰帮忙去捡地上东西。
　　赵夏歉意的朝男孩笑了笑，“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想到在徐言面前这样冒失，她有一点尴尬和懊恼，恨不得能瞬间消失。她迅速蹲下的捡起东西，三下两下的塞进包里面。
　　这时候，车速慢慢降下来，列车缓缓驶入了站台。周围的人开始纷纷起身。
　　赵夏站起来，背上包，和前面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借过”，匆匆挤过人群，奔着车门去了。
　　徐言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那个慌乱的身影，想着这个女孩真奇怪，怎么像是害怕他呢。他有那么可怕吗？
　　列车停稳后，看见车内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车，他收起座椅上的小桌板，起身准备取行李。
　　行李架上空空荡荡的，仅剩两个银色的行李箱。徐言的行李箱挂着登机牌，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另一件不是刚刚那个女生的吗？
　　他摇了摇头，真是无语，就带一件行李都能丢，现在的女生生存能力都那么差吗？
　　他顺手将那件行李也取了下来，准备一会交给工作人员。放下行李的时候，发现自己座椅下面的拐角，有几张白纸隐在里面。
　　徐言俯身将它抽了出来，翻开居然是份员工信息表，照片一栏里，那个眉眼染着笑意的女孩，不就是刚刚那个怪女孩嘛。看着上面印着华微通讯的标识，他默默将资料收了起来。推着两个行李箱，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车厢。
　　赵夏藏在站台升降梯的角落里，等了许久，等她环顾四周，发现站台上渐渐没了人，也没有见到她期盼的那个身影。不会是错过了吧！她哀叹着，又仔细分辨了站台上仅剩的几个人，苦着一张脸，朝最近东出口走去。
　　到了验票闸机前，她翻找车票，才恍然发觉少了东西。糟糕把行李落下了，赵夏朝自己翻了几个白眼，今天真是状况频发。
　　她返身跑了回去，等气喘吁吁爬过长长的楼梯，到了站台。徐言乘坐的升降梯，刚刚离开站台。
　　赵夏找到车厢的座位上时，行李架、一眼望到头，什么也没有了。车厢的工作人员正在做清洁，她急匆匆的跑过去询问。
　　工作人员告诉她，清扫前已经巡视了车厢，并没有看到有行李箱。她还好心的建议赵夏，到他们官网上发布寻物启事，有可能别人会将错拿的行李还给她。
　　“啊，我今天是把脑子弄丢了吧”赵夏心烦的挠了挠头发。
　　地铁转公交，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回到住的地方，天已经暗了下来。
　　为了上班方便，她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小公寓，虽然价格比合租房高了将近一半，但是环境好，而且一个人住比较清静。
　　脑袋昏昏沉沉的，进了门，脱下鞋子，就一头扎进了床上。一边的手机铃声响了几遍，她才迷迷糊糊的听见。
　　捞起手机，按了免提，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女生：“赵小夏，姐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出差刚回来，睡着了”赵夏把头埋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余念念在电话那头，一听这声音有些低落，上车前赵夏还欢呼雀跃地说，提早结束了培训，摆脱了枯燥的课程和魔鬼训练。这一会怎么完全蔫巴了呢。
　　“你是不是生病了，赵小夏？有没有体温计呀，发不发烧呀”余念念的声音连绵不绝地传过来。
　　“念念，不是啦，我睡一觉就好了，就是太累了”赵夏赶紧出声打断了余念的问询。
　　“是坐车累了呀，那你休息吧，安啦”余念念挂断了电话。
　　“嗯嗯”赵夏低低的附合着。
　　或许是因为白天遇到徐言的缘故，晚上的梦断断续续的全是关于他，都是那时候还在学校的场景。第二天，赵夏醒来的时候，梦里的故事她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只有一个画面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那是第一次遇见徐言的时候。大一刚开学不久后的一个周末，午饭后室友们集体外出采购去了，她因为来了大姨妈，身体不舒服，一个人留了下来。想着外面的阳光正明媚，就带着一本书，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
　　路过东湖的时候，见湖边的垂柳下散落的学生有的在读书，有的在聊天。她沿着湖边的小路向更深处走去，绕过蜿蜒的岔路，在路的尽头，一个穿白T恤的男生捧着书，正坐在长椅上，他的双腿前伸随意的交叉着，阳光透过垂柳稀稀落落的洒下来，正好倾泻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影闪着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刻，她觉得仿佛发现了童话世界里的一个精灵。她被美色所迷惑，找了块草地，不远不近的挨着他，举着书，眼睛却一直跟随着那个背影。
　　四年后的今天，这个画面如此清晰的出现在梦里，让她的心悸动的同时又感到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