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想追你》元青绿

2、约法三章

　　莫衾神色平静，她不认为自己会栽在这个半大的孩子手里。

　　“卫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卫鸢只是随口说说，她涉世未深，又是奇异怪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之人的内心早已是他人。

　　大概是站的久了腿酸，卫鸢寻着床尾坐下，又看了看门外确定无人才冷声说：“我说你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呢，在我爸面前说什么要和我做好朋友，谁跟你是好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卫鸢脚上的帆布鞋在空中一嗒一嗒的，露出白皙的一只脚丫。

　　莫衾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对女子并不似她那里一般束缚，听闻她之前是和卫鸢同在一出学堂上学，在她们那处只有权贵人家的女儿才有资格上学堂，而这里似乎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之事。

　　“问你话呢。”卫鸢不耐烦的打断莫衾的沉思，“你这毛病怎么没被车祸治好，问你话总是不吱声，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

　　“抱歉。”莫衾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明白，以是回答别人的问题前总是深思熟虑，好在真正的莫衾也是一个寡言的性子。

　　她这么认真的道歉，卫鸢瞧见她苍白的小脸又有些不自在，“算了，我也不跟你这个病人计较。”

　　卫鸢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莫衾毫不费力便能猜到她的想法，于是认真的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我并未胡说，我的确想要与你做好友。”

　　莫衾这么做有她的考量，待她痊愈定会同之前那般开始上学，对于外面的世界她一概不知，如果能通过卫鸢来认识这个世界既能不被旁人察觉亦能替自己尽快的熟悉此处。

　　而且她们虽不同姓，但确确实实是身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亲人，卫鸢人不曾有坏心思，她无依无靠，想要安稳的生活少不得他们的帮助。

　　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一件事，既来之，则安之，若是上天给她这么一个重来的机会，那么她便索性忘记过往，作为莫衾认真开始新的生活。

　　从之前零星的记性中她得知真正的莫衾自小便渴望一个完整的家，莫寒月与卫家明在三个月前结婚，她十分开心也十分喜欢卫鸢这个姐妹，只是卫鸢脾气任性对小莫衾又有敌意，因此二人关系始终很是疏离。

　　真正的莫衾因为车祸去世，而她这个后来者却接替了莫衾的生活，大概是看到了莫衾原本的记忆，感受到她从小因为没有父亲的孤独和自卑，她想替莫衾完成心愿，过好莫衾本来的人生。

　　想到这里，莫衾说：“卫鸢，不要讨厌我，可好？”

　　卫鸢是个直性子的人，被莫衾那双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脸皮子薄，没一会儿就红了耳朵。

　　“你就这么想我不讨厌你？”

　　莫衾点头，“当真。”

　　少女花季年纪，察觉到面前人对自己的崇拜，心底生出一些虚荣心，可又要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要想让我不讨厌你也可以，你以后必须听我的话，不能做让我讨厌的事。”

　　其实卫鸢并不讨厌莫衾，只是她是莫寒月的女儿，看到她总是忍不住生气，尤其她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何事是你讨厌之事？”

　　卫鸢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伸出纤细的手指开始细数，“第一，不可....哎，你说话怎么变得文绉绉的，害的我都给你绕进去了。”

　　莫衾神色不变，这里的人说话更为直白，确实不像她往常，但一时的习惯很难改变，她仍在学习。

　　“你继续说。”

　　卫鸢没多想继续说：“第一，你不能在我爸面前装可怜，装可爱，他是我爸，不是你爸。”

　　其实卫鸢母亲早逝，心思同莫衾一般敏感，对于自己拥有的也怕有朝一日会失去，她只是一个孩童怕失去父亲的疼爱，这一点莫衾能明白。

　　“嗯，好。”

　　“第二，在学校你不能告诉别人我们俩是住在一起的，也不能叫我姐，更不能告诉别人我爸和你妈的关系。”

　　这个对莫衾而言丝毫没有难度，“嗯，好。”

　　“第三......”

　　卫鸢竖起手指，想了半天，到底没想出来莫衾还有什么令她不满的地方，可莫衾看着她不好收手，否则像个傻子一样，于是她笼统的说：“第三就是要听我的话。”

　　说完像是怕莫衾没听明白，又问：“明白了吗？”

　　莫衾自然是点头，“明白。”

　　“很好。”

　　卫鸢忽然觉得莫衾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不顺眼，然而她不知道莫衾一直在忍着笑出来，或许从那个不知冷暖的世界到了这个地方是她的造化。

　　莫衾故意问：“那你可以当我的朋友了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询问让卫鸢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这还要让我考虑考虑，看看你的表现才可以决定。”

　　莫衾又说：“那我好好表现。”

　　说完，莫衾实在难耐借着拿水杯喝水的机会微微勾唇。

　　真是一个好哄的孩子。

　　脚步声响起，是卫家明和莫寒月见完医生回来。

　　卫家明看见卫鸢做在床角，观察两人的神色，平时最容易冷着脸的卫鸢看上去竟然心情不错，心底一喜，自己的女儿旁人不了解他还是了解的，卫鸢性子娇气，但是心不坏，时间长了她一定会接受莫家母女。

　　他看了莫寒月一眼，显然对方也是同自己一样的心情。

　　卫鸢瞧见他们两人并肩进来，嘴角那抹笑意又消失了，不耐烦的说：“爸，你走不走，我还得回家做作业。”

　　卫家明在心里叹气，看来卫鸢只是对莫衾没那么排斥，对寒月始终心有芥蒂。

　　莫寒月习惯了卫鸢的态度倒是没怎么失落，“家明这里有我，你快送小鸢回家吧，难得孩子周末能休息一天。”

　　卫家明心里感到愧疚，他本来工作忙，这段时间都是寒月在照顾小衾，既然他们结婚了，小衾也是他的孩子，他不能厚此薄彼。今天他本来是想和莫寒月交换留他在这里守夜，然后骗小鸢自己是加班，可没想到小鸢自己跑来医院探望小衾。

　　这下有些难办，小鸢的性格若是知道一定会闹一通。

　　卫鸢虽然性格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却不傻，见卫家明神色犹豫，当下就有些生气，她难得周末回家，爸爸竟然要陪莫衾不陪自己。

　　三人神色各异，莫衾看得清楚，好不容易和卫鸢达成共识，她不能让一切毁掉，要让卫鸢接受她和莫寒月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卫叔叔，卫鸢答应我明天会给我带书来给我解闷，麻烦您明天一定别让她赖床哦。”

　　本来卫鸢今天主动来探望莫衾已经让卫家明有些吃惊，没想到女儿还会答应小衾明天继续来探望。

　　卫鸢坐在床上盯着莫衾，眼神示意，我什么时候说明天来看你了？

　　莫衾没去看卫鸢，继续说：“所以您快带她回家，早早休息，明天记得来看我哦。”

　　卫家明回头看卫鸢，见女儿神色古怪，便问：“小鸢你答应小衾明天来看她吗？”

　　“我……”

　　此时卫家明背对着莫衾，卫鸢对上莫衾可怜兮兮的神情，以为这人在医院感到孤单想自己探望心一软，“嗯，明天不是正好不上课么。”

　　卫家明得了准信，欣慰的摸女儿的脑袋，“嗯，小鸢懂事了，这么体贴人，为父很开心。”

　　卫鸢愣了愣，默默去看莫衾，今天爸爸夸了她两次，看得出是真的开心。

　　原来也不是完全好哄的呢。

　　莫衾心下想着，面上仍旧是那副神情，用嘴型示意卫鸢。

　　“明天一定要来看我哦。”

　　卫鸢把心中的疑虑甩开，瞪了莫衾一眼，真是一个黏人精。

　　莫寒月把父女二人送出门回身看见安静的躺在病床的女儿顿时红了眼眶，莫衾见了心里有种酸楚的感觉，她知道这是莫衾自然而然的反应。

　　“衾儿，真是妈不好，苦了你了。”

　　与女儿相依为命十几年，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莫寒月岂会不知女儿的心思，就是因为太渴望父爱，太渴望家庭的温暖，才会如此懂事，明明一直都希望家明像疼爱卫鸢那样疼爱她，却始终不敢奢求提出要求。

　　莫衾摇头，她早已经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只是如果能让卫鸢真心接受她们母女二人，日后这个家庭定然能像莫衾期待的那样温暖，像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由两部分拼接起来。

　　“妈……”莫衾安慰莫寒月，“我不觉得苦，相反觉得甜。”

　　莫寒月愣住。

　　这是莫衾的实话，记忆里自己的母亲总是端着一副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少有温暖的时候，莫寒月却不同，她总是温柔的看着莫衾。虽然这个家看上去仍然陌生疏离，但她能感觉他们的心情，真正的能感知到的心情，这样的平淡不失为一种温馨。

　　这是劫后重生的庆幸以及对日出黎明的希冀。

　　她不再是“她”，她是莫衾，这一次她可以过她想要的生活，活出“她”的那一份，也活出莫衾的那一份。

　　莫寒月心底又欣喜又心酸，一切涌上心头，莫寒月不禁抱住女儿，“会好的，衾儿，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感受到温暖，莫衾轻生在心底附和。

　　嗯，一切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