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鸣叔

23、散了

　　冰桢一直是在电影里看过那些赛车比赛，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看实战。
　　在俱乐部里，耗子异常的热情，带她去观众位看现场直播Circuit（赛车场）比赛情况。

　　冰桢在上帝视角纵览全局的时候，才发现Circuit是真的大，和她最初以为的场地大小完全不同，赛道不仅围绕山地，还围绕着周围附属建筑。

　　“这封道得花多少钱。”冰桢忽然觉得程述不简简单单是有钱。
　　“什么封道？”耗子听冰桢的问题有点摸不到头脑
　　“你们部内比赛不用封道吗？有别的车辆经过怎么办。”
　　“啊，你是说这个啊，没事，这些赛道和国道之间的互不影响。”
　　“这地界这么好呢。”冰桢佩服了，这眼光是得多毒辣，挑了这么个好场地，连封道费都免了。
　　“当时小程哥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又偏，地形又好，虽然周围有居民区，但是那些小区都是刚建不久，因为离市中心太远没几个人买，索性小程哥就把这一整片地都包了下来。”

　　“你说啥！”冰桢怀疑自己聋了，前面听着还正常，后面越听越离谱“包下来？”
　　“对”耗子点头“小程哥可比我家有钱多了。”
　　“你家又是干啥的。”冰桢一度觉得自己在新时代青年才俊中只要不和沈沐比，也算是小有成绩的了。现在看来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耗子低头仔细想了想说“就譬如那些什么豪门小说里写的，富二代？什么继承家产吧，我不太懂。”最后摆了摆手，他是真不懂。

　　冰桢三观被刷新了。
　　“大哥，你缺小弟吗？”

　　“缺媳妇。”
　　“再见。”

　　身边忽然又多了一个人影，冰桢不看都知道是沈沐，毕竟无论多热的天，这位都是自带制冷剂效果的男人。

　　“嫂子！”耗子脱口而出，然而在沈沐望过来的那刻，耗子觉得自己真的成耗子了，那目光太凉，他承受不住，想钻洞就跑。

　　“怎么不跟你家那个小男友腻腻歪歪了。”冰桢成年了，都懂，但是又回想起来刚刚在走廊的那一幕，冰桢不自然的咳了两声。

　　沈沐没说话，依旧是穿着比身体大一倍的蓬松外套，将连衣帽戴在头上，口罩将脸捂了个严实，坐在冰桢旁边的空位上，抬着眸子看LED总屏幕。

　　终于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沈沐在衣袖下紧攥着的手这才松开了些。抿着唇紧盯着。

　　只见屏幕里的程述依靠在改装车的车身上，长腿交织，手住在引擎盖上，依旧如初见那般慵散随意好似阳光正好在台阶上晒阳的猫。

　　程述像是发觉什么一样，抬起头冲着直拍笑了一下，那一瞬间好似透过屏幕看向他一样，沈沐手指猛地一缩垂下眼，心脏跳动如鹿。

　　旁白一群程述的迷妹因为程述一笑，倒了一片，激动声音此起彼伏。

　　沈沐皱了皱眉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向屏幕看去。这个时候程述正好将腿伸进车内，带上了车门。

　　“这是比什么。”冰桢对于赛车方面的东西一点也不懂，看着车依着赛道排了一排。

　　“这个简单，不是什么赛制，就是看谁在City Track（城市赛道）中最先完成三圈跑道。”见冰桢依旧一脸懵逼，耗子又继续解释“《速度与激情》看过没，差不多。”耗子在一旁当起了解说员。

　　沈沐听见是城市而不是山地Track，眼中的担心降了一点，盯着程述那辆美式改装车出神

　　“这个很考验个人改装车技术和选件。有的人会选件，但是改造不在行，有的改造技术很六，但是选件太迷。小程哥在这两方面天赋都很高。就他车的那个Cut Slick（花纹轮胎）开出的沟槽，都不是用机械做，是他自己手工弄的。”

　　屏幕上，一个穿着开放的女人举着旗子，站在赛道中间
　　“Are you ready？”
　　车辆短暂鸣笛
　　“Go！”
　　车子一瞬间好似擦着女人的身子飞驶出去。

　　六辆车势均力敌，在跑道上不相上下，可是行驶的路段明显不是城市那边

　　“卧槽，不是City Track，是Hairpin turn！（发夹弯道），玩的这么野吗，刚刚不还安全第一吗。”耗子激动地都站了起来，仔细看了半天确实不是City Track

　　沈沐的眸子冷了一个度，虽然他不太懂那些专业名词，但是看着几辆车，车速不减的冲上蜿蜒山道。
　　能看出来危险提升了几个度。

　　“Hairpin turn又是什么？”冰桢觉得没涉及过得领域名词理解起来是真费劲，而且耗子这个人的情商一看就是被狗吃了的那种。

　　“通俗点就是羊肠弯，像西藏那边盘山公路一样，因为弯道那个弯跟发夹弯似的，都窄。”

　　大屏幕上六辆车上了山道就逐渐拉来了距离，一个山道只能容下两个车身，有超车的余地，但是没有过硬的技术，想超车的话就得靠过硬的命了。

　　程述的车子紧贴着前一辆车的末尾。

　　“卧槽，程氏超车来了，车神。”
　　今天这场赛事解说恰巧是月姐，月姐坐在播音室，声音明显也有些激动
　　“但是前面的俱乐部红人，红发哥明显不想让程述赶超，不停的甩尾。”

　　分屏屏幕摄像头移动，程述后面一辆青黑色的车明显也想越过他，
　　程述坐在车里瞄了一眼后视镜嘴角微勾，单手打了个方向盘还往旁边让了一让。

　　后面那个车一见有戏，顿时踩着油门，
　　结果等视野开阔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程述让车道的地方恰巧是发卡弯，
　　那人脚下猛踩刹车，此时制动早已经过晚，车胎因为与地面的巨大摩擦力冒气浓浓青烟，明显车胎出了问题。

　　程述这才打着方向盘将车身甩了过去

　　“很遗憾，没有超车成功，但是有敢超车神的勇气，还是值得赞美的。”月姐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解说语。“只能停留在休息区了。”

　　程述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那辆车，车身在赛道最外侧丝毫不害怕会掉下去，而又贴近弯道直着甩出去，拐弯过后直直冲向外围却在一瞬间又收了回来

　　“漂亮！Out In Out！”（外进外出，即从外侧进弯，然后经弯道内侧弯心点再向外侧出弯）月姐盯着屏幕几乎忽略了另几个车，干咳了几声纵观了下全局，又被程述前面的红发哥的车吸引视线

　　“红发哥有一点失误，车身太靠近山体，空出了一个车道，后面的程述能否抓住这个Passing Point（超车点）呢。”

　　程述明显也发现了红发哥的失误，看准前面红发哥几近一瞬的车道空隙，油门一踩加速擦着车身超了过去，却因为速度过快又遇上半个弯道，后轮失控，程述不急不躁的将方向盘反打到底，稳住车身，在悬崖处堪堪停住又甩过一个弯道。

　　观众席看了程述一系列操作之后，已经雀跃了

　　“车神！”
　　“太他妈帅了！”
　　“就刚刚那转弯，就我在平地上都不敢那么玩。”
　　“我一个男人都迷他迷的不行！”
　　“人家有男友。”
　　“来世再爱！”
　　“6”

　　月姐差点把固定话筒拔下来。“不愧是车神！不仅抓住了Passing Point，还完美的将Counter Steering（方向反打）驾驶出来！”

　　周围的车迷站起直呼牛逼，击掌庆祝。
　　就连冰桢完全不懂的也觉得程述车技牛逼，站起身和耗子碰拳。

　　从始至终坐着不语的沈沐显得格格不入

　　沈沐拉低了帽檐，看着屏幕里程述的车安全的驶进终点区，才起身。手心里已然全是冷汗，一个人走了出去。

　　——

　　程述下了车望了周围一圈欢呼的人群，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时，连笑都变得漫不经心，被超了整整半圈的北北是第二个到达的，刚下车就向程述奔去

　　“小程哥！”北北手舞足蹈的差点没组织好语言“你也太牛逼了！”

　　程述应着，还是向人群里张望。
　　好一会看见耗子和冰桢走了出来，程述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看，依旧没看见沈沐，然后从上衣口袋拿出打火机，让火光在指尖来回摇曳

　　旁白的人还不知道程述已经戒烟了，见他掏打火机，就将烟递了上去，看见程述摇了摇头，还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牌子，又从旁侧的光头要了盒烟递了过去。

　　“戒了。”程述兴致不高，神色也显得厌倦。

　　耗子跑过来，勉强控制自己没给程述来一个熊抱。“小程哥。”

　　“看见沈沐了吗？”程述确定周围的人群里没有沈沐，如果他在，只需一眼，就能找到他。

　　“好像去卫生间了吧。”冰桢补了一句

　　程述点了点头，算是道谢了，迈着腿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很巧，推开一处的卫生间，就从洗手台看见弯着腰面对水池的沈沐

　　沈沐刚刚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正在拿矿泉水漱口，抬起头的时候，在绿色边框的镜子里看见了站在柔光下的程述，沈沐用手背携去嘴角的水滴，没什么情绪。

　　程述难得的在面对沈沐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那种冷意，连带着声音发凉“你在干什么。”

　　“洗手。”

　　“水瓶？”

　　“喝水。”沈沐的话少，但是当程述的话也少起来的时候，气氛用尴尬形容也不足为过

　　“您的雅致也是高，在厕所喝水。”这是程述第一次这么称呼沈沐，就算当时初见沈沐还欠他钱的时候，他也是笑着的，语气也是暖的。

　　当初程述在沈沐拿着三十万的卡来找他，以为沈沐在骗他的时候，他没生气，不是脾气好，而是无所谓。
　　现在，沈沐在骗他，他窝着无名火。他是他爱人，如果不能坦诚相对，处处欺骗隐瞒，那不如散了。

　　程述深呼吸一口气，心里说算了，妥协的将怒火浇灭，伸手想要扶住沈沐“你是不是厌食症根本没好。”

　　“跟你无关。”沈沐躲开了那只手，面无表情好似从未考虑字里行间有多么伤人。

　　手僵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才收回。没有说话，就那么站在那，想要在沈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又或者是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良久无言。

　　“沈沐。”程述低声唤了一声，有些嘶哑。

　　沈沐却直接越过他的身，要走出门外
　　程述拳头愈攥愈紧，回身猛地拉住沈沐，将他抵在墙上，垂头看着怀里的人，面色依旧是不正常的冷白，暖色的光都融合不了。

　　“你认真过吗？”
　　“没有。”

　　回答的干脆
　　干脆到好像在程述心口捅了一刀。

　　“好。”程述笑了，与往日的笑意截然不同，三分讥讽七分凉。点了点头，松开了沈沐的手，大步走了出去，脚步踉跄。

　　沈沐在程述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滑坐在地上，胃酸一阵上涌，沈沐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又冲着洗手池干呕，胃里的东西早已经吐没了。
　　洗手台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一条消息提示
　　【离他远点，对谁都好。】

　　沈沐低垂着眸，看清消息内容时，手指恨不得将洗手台的边缘捏碎，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一拳砸在了上面，镜面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四分五裂，指缝留的血滴在水池中。

　　程述，对不起，等我。

　　沈沐默念着程述的名字，心中的烦躁情绪渐渐平复，在睁眼时，已恢复平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翻找着电话号。刚打过去，那边就接起。

　　“毁了吧。就像曾经我可以捧红他。”沈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