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头的白月光师尊》袖底澜沧

22、第022章

　　穆白来不及阻止，泪娘已经拉着杨青魇离开了车厢。

　　他立刻起身想把泪娘叫回来，方来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方来恶人先告状，神色故作忧愁，对穆白幽幽叹气：“小恩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讳疾忌医。”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胡说八道！

　　少年脸色冰冷，眼底隐忍着怒火：“强行中止阵法所受的反噬几乎都被你承担，究竟是谁伤势严重，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方来当然清楚，他看着穆白眨了眨眼睛，忽然轻笑一声：“反噬伤魂，泪娘能做的也有限。倒是慕真人你……”

　　穆白被方来抓着手臂，忽然一缕微弱力量透过脉门侵入体内，沿着经络瞬间游遍全身。

　　力量轻柔，比一缕发丝拂过脸颊的触感还轻。

　　穆白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浑身上下筋骨酸麻，猛地用力抽回手臂，往后连退几步，扶住车厢才站稳。

　　方来突然面无表情：“你这几天到底吃了多少回灵丹？你现在的这具身体修为浅薄，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多灵力，你现在全身上下还有几处经络完好？再这么下去，你是想走火入魔，还是想经脉寸断再死一次？”

　　强硬的语气仿佛质问，这并不关方来的事，穆白本应感到冒犯，然而他莫名的有些心虚。

　　沉默片刻，穆白辩解道：“我之前未曾想过会在这具身体中久留……”

　　方来一声冷笑：“放屁！你根本就是一贯如此！”

　　方来道：“明知道魔修有一百四十八人，你为什么要孤身前去，虞真死了吗，其他仙修都死绝了吗？！”

　　“蓝英占用你的躯壳，当时就在观想观附近，有虞真证明你的身份，明明可以叫更多人来，你却偏偏要自己动手！”

　　“我将蓝英误认成你救下带走，你为何不等一等虞真，哪怕让他寻一个信得过的修士跟你一起？一个人追上来，没想过我若真对你下手，你真的会死吗？！”

　　“慕岁白！”方来道，“你是真觉得自己自己天下第一，没人伤得了你？还是根本就是巴不得早死早投胎？！”

　　穆白沉默无语，车厢中一片寂静。方来也没有再开口，只长久地静静凝视少年的脸。

　　车厢中光线昏暗，少年的身姿如古画上泛黄模糊的轮廓，挺拔纤细，半低着头，眼中无动于衷的神采，与其说是平静，倒更像是空无一物的寂然。

　　穆白道：“人终有一死，如叶落，如雪融，并没有什么特别。而且，我在这世上，也早已没有什么牵挂。”

　　方来牵动嘴角，像是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道：“慕真人这话可真让人寒心，真人就没想过亲朋好友会如何伤心？我记得慕真人和虞真人关系不错，也与师长关系和睦？”

　　穆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无法理解他的问题：“若被尘缘牵绊，当初便不会踏上修行这条路。既然已经入道，往后所遇种种，不过皆是过眼云烟。譬如旅者在途，见碧湖澄澈，山峦壮丽。然而再心仪的风景，过去了便是过去了。若旅者倒毙途中，湖水山川亦不会因此稍有失色。”

　　方来道：“这话不对，人生而有情，岂能与死物相提并论？譬如虞真人、慕真人的师长，他们若遭遇意外，慕真人难道能无动于衷？”

　　穆白没有犹豫便开口，似是胸中早有答案：“能救则救，然而生死有命，不必勉强。他们待我自然也是如此。”

　　方来问：“从无例外？”

　　正要回答没有，穆白无意间抬头对上方来的视线。

　　穆白忽然失了声，他分辨不出方来目光中纠缠在一起的复杂情绪，然而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对方就会落下眼泪。

　　穆白感到惊诧，忽然有些莫名心慌。

　　方来又开口问道：“穆真人心中从未牵挂过什么人吗？因他在身边而感到安心，因为没有他的消息而思念担忧，他喜你喜，他悲你悲，只要他一句话，什么你都肯做，再难的事也办得到。”

　　穆白神情微露惊讶，旋即蹙眉，仿佛遇上无法回答的难题。

　　穆白听见方来问他：“慕真人之前说，喜欢岑雁海，是这样的喜欢吗？”

　　方来问：“慕真人是否真的明白，何谓‘动情’？”

　　穆白还未想好该如何回答，就听方来道：“你可知道，当初我听见你的死讯是什么心情？”

　　穆白陷入沉默，方来等了一会儿，哂然一笑：“慕真人想象不出来，觉得我这等俗人痴妄愚昧，或者是根本不在乎？”

　　穆白回道：“不是。”

　　方来：“哦？”

　　方来不大相信穆白的否认，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继续深究穆白的想法。

　　他想象过师尊另有所爱，想象过师尊是一心求道不解风情，唯独没有想过师尊知晓七情六欲贪嗔爱恨，却能够从容经过，片叶不沾。

　　自古最绝情绝望，唯有“勘破”二字。

　　方来不怕师尊另有所爱，即使师尊对他并非他所期望的感情，但至少曾经相知相伴的师徒情谊做不得假。他更不怕师尊不开窍，真心换真心，他总有办法磨得师尊心软。

　　可方来接受不了，师尊宠他疼他，而等他不在了，最后却只得一句“不必勉强”。

　　师尊就是这样的人啊，方来想起了师尊的剑匣，明明是要给他的，却在他死后给了蓝英。

　　师尊年年去他墓前祭扫，他原本以为，师尊也是思念着他的。

　　方来靠着软垫在长椅上躺下，穆白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感觉眼前的人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生气。

　　他迟疑片刻，举步走向方来身。

　　正想检查方来的伤势，对方抗拒似的往后挪了挪，穆白动作一僵，在离长椅两步的位置停下。

　　穆白看见方来抬头盯着他，眼角不知为何有些泛红，眼中情绪似委屈又似控诉，再仔细看却是一片冰冷自嘲。

　　他想要一个人的心，可那人真的有心吗？

　　穆白疑惑地望了方来片刻，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有一件事，我从未跟人提起过。人心若执着于妄念，便容易堕入魔道。我曾险些走火入魔。”

　　头一回听说这件事，方来一惊，猛地盯住穆白。

　　穆白继续说下去：“我曾经有一名弟子，他叫应言。很久之前，他惨死于一名魔修之手。我虽杀了那个魔修为他报了仇，仍然觉得……不够。”

　　“温言安慰空洞刺耳，越是正确的道理越让人痛恨。我知生死不过是天理寻常，但我至今仍不明白，为何……非要是他？”

　　穆白语气微涩，稍稍偏头，似有些难为情。

　　方来已经听得愣了。穆白道：“你刚才那些话，我知道是为我好。不过，你的心意确实与我无关。我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你今后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嗯……哦……哦哦……”

　　方来仍旧似在发呆，愣愣注视着穆白。

　　“应言……”

　　突然方来从长椅上翻身坐起，伸手一把抓住近在咫尺的少年。

　　穆白下意识要抵抗，骤然记起方来有伤在身，忍住没有挣扎。

　　他往前两步，险些撞在方来怀里，正要站稳，被对方另一只手按住背后。

　　穆白看不见方来的脸，阵阵微温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颈后耳后微微发麻，穆白正要挣脱，突然听见方来道：“慕真人怕不是在骗我？”

　　穆白莫名，反问道：“什么？”

　　方来笑道：“慕真人一会儿说喜欢岑雁海，一会儿又说为了叫应言的弟子险些走火入魔，真人心里究竟记挂着谁？不是信口胡说，就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穆白怒道：“休要胡说！”

　　想起自己之前的确是存心误导，沉吟片刻，穆白道：“我心中有人不假，虽然不是岑雁海，但也不会是你。”

　　方来极力压抑语气，然而轻快笑意愈发明显：“那是谁，那个叫应言的家伙？慕真人居然喜欢自己的徒弟？什么时候的事？既然是师徒，又是朝夕相处，你们……”

　　方来的问题越来越离谱，穆白挣扎着用力推开方来，冷声打断他的话：“这些是我的私事，与阁下无关，还请自重！”

　　方来低头清清嗓子，双手揉了揉脸，神情忽然变得轻蔑鄙夷。

　　他嗤笑道：“还以为能得慕真人欢心的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

　　话音未落，便见少有情绪外露的少年已是怒形于色，没有当场拔剑已是极力克制，冲他道：“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