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0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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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白站着一动不动，方来简直要被他急死。
本能比理智反应更快，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方来已经扬手布下一片结界。
其他人都被隔绝在外，只能在外面的树林里打转，方来往嘴里丢了颗糖大步走向穆白，伸手抓向少年的胳膊：“快走！”
少年面无表情地避开了：“我为何要走？”
幸好穆白不是他亲生的，否则他一定打死这个熊孩子。
方来把糖块咬得咔嚓作响稳定情绪：“慕岁白染上魔气，岑雁海可没有。仙门三大忌讳：残害同道、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你杀了岑雁海犯了第一条；玉泉宗寂寂无名，你这又是以下犯上；无论资历还是修为，岑雁海都算你的前辈，这是其三。”
“三条皆犯，这件事要传扬出去，即便你不是魔修，却比魔修更加卑劣，仙门再容不得你。就算是虞真也护不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穆白沉默不语。
他的心情有点微妙。方来居然在担心他，这事真有点莫名其妙。
穆白问：“我们很熟？”
方来一边腮帮子鼓着眯起眼睛：“小恩人，你救过我我救过你，过命的交情还不算熟吗？”
穆白想起方来说过的话：“你说的，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方来觉得纳闷：“我为你担心，你怼我干什么？”
穆白就是觉得不合情理。
“好意心领，但是不必。”穆白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逃，你把结界撤了吧。”
方来一眼看穿穆白的打算：“放你出去再冷不防给我心上人来一剑？你保证你绝对不对慕真人动手，我就放你出去。”
穆白道：“我有办法出去。你布下结界是一番好意，我不想和你动手，才在这里和你商量……”
他终于反应过来：“……心上人？”
方来喜欢蓝英？眼光也太差了吧！
穆白很快醒悟过来自己误会了，他想起在一梦城里无意中听见的八卦。
方来的心上人过世，一梦城满城缟素，算算日子，确实对得上他“去世”的时间。
穆白问：“你喜欢……慕岁白？”
方来忽然伸手，穆白反应慢了半拍没有躲开，被戳了戳脸颊。
方来神色如常，耳尖却明显泛着红，道：“就算魔修喜欢上仙修很不可思议，你的脸色也不用这么难看吧，小恩人。”
他坦然承认：“我确实喜欢他，所以不会让你对他动手的。不止是你、虞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穆白回过神，用力打开方来的手，接着一连后退好几步，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方来眼中神色冷淡下来，笑道：“反应不用这么真实吧。被魔修喜欢上，在你们仙修看来，真有这么恶心？”
少年站着不动不说话，定定看了方来半晌，忽然服下一枚回灵丹，凝神握剑猛地冲向方来。
真特娘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来惊了，毫无心理准备：“喂！你……”
剑光眨眼掠至眼前，还不至于惊慌失措，方来迅速恢复镇定。
不打算跟小孩一般见识，方来打算见招拆招，寻找剑招破绽制住穆白。
穆白刺出一剑，剑气凌锐，从下方向上斜挑刺来。方来往后一躲，剑芒从他脸前掠过。
只是一瞬，仿佛是幻觉，似有凉而软的霜花落在方来眉睫上。
方来突然愣住。
他像根木头似的僵住，鲜红的灵犀线从他脚踝往上缠绕住双腿，方来动也不动，更别提反抗。
长剑剑尖停在他心口前，方来深深凝视着少年，视线忽然扫过对方才齐他胸前的发顶和剑尖，笑道：“再往上不太好刺吧，也是难为你了。”
剑锋立刻上移横在他喉头，方来很识时务地闭上嘴。
“白痴。”穆白道，顿了顿，毫不留情对准方来要害补上一刀，“恶心。”
方来无言以对，忽然动了一下，颈侧压着剑锋，割开一道狭长血痕。
“让你揍，消消气？”方来道。
穆白无动于衷，眼角余光不小心带到他都嫌多，撤剑一挥嫌弃地甩掉剑上血珠，再一挥破开结界。
方来抬手摸了摸脖子，目视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很想给自己抢救一下，但仔细思考一番，发现无论怎么想都好像已经没救了。
——
方来喜欢他，或者换成随便什么人喜欢他，穆白都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
方来别再添乱就行。
结界破碎，穆白走出结界范围。泪娘和杨青魇立刻出现在面前，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蓝英居然已经溜了。
蓝英主动魂魄离体跑了，留下慕岁白的躯壳。
白衣仙修双目闭合，如同睡着一般躺在林间柔软的绿草上。
方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泪娘和杨青魇去附近把守，他走近慕岁白，正要弯腰把人抱起来，一道剑光划过差点齐腕砍掉一双爪子。
师尊超凶，弟子叹气。
回头看向握紧长剑盯着他如防贼的少年，方来灰溜溜走向旁边：“我只是想换个安全点的地方……其实这里也不错，我给你护法。”
以白衣仙修为中心，灵犀线在林中圈出一个巨大的范围，穆白道：“你如果想要帮忙，在灵犀线外围布一个结界就行。人走远一点，不要打扰我。”
……好的吧。
方·超怂·工具人·来乖乖巧巧检查过周围的安全，乖乖巧巧布好结界，乖乖巧巧远远走开。
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结界边上。
偷窥他很熟练了，很快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坐下，透过层层枝叶缝隙正好能够看见远处的人影。
方来抬手轻触结界，结界雾化阻断视线，只留下他面前这一处可以望进里面。
穆白做着还魂的准备，忽然听见方来远远传音过来，道：“不抓到蓝英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提前逃跑，肯定是发现岑雁海已经遭遇不测，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早就叫你别理你那个师弟，别收这个徒弟，你不听我的。”
方来说到后面，语气似有些委屈。
穆白反问：“我为何要听你的？”
传音声响咔嚓咔嚓，方来又在狠狠咬糖。
穆白道：“若非你碍事，三天前我就已将蓝英逐出师门。”
提到蓝英，穆白想起来：“之后把剑匣还我。”
方来半天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冷漠道：“哦。”
听起来是不高兴了，语气十分明显，又不知从哪里流露出一丝等顺毛等安抚的意味。
穆白不认为自己有安抚的义务，于是不予理会。
方来也迟迟没有再开口。
有些压抑的安静持续了许久，直到阵法布置完毕，穆白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和方来说清楚。
穆白道：“我有喜欢的人。”
结界忽然起了涟漪，仿佛险些撕裂破碎。
好一会儿，结界慢慢恢复原状，方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有些不真切：“谁……？”
穆白回答：“是谁与你无关。”
方来似乎气得急了：“你不说我也知道，除了岑雁海还有谁？你搜过他的魂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亲手杀了他，你还喜欢他，你……！”
穆白愣住，下意识想反问为何会提到岑雁海。而且方来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对岑雁海成见颇深，语气更像是对岑雁海十分熟悉。
误会他喜欢岑雁海，将其与应言相提并论，穆白渐渐沉下脸。
然而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没有必要和外人提及应言，解释自己的隐私，顺着方来的话承认最方便，穆白道：“嗯。”
方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慕岁白过去对待岑雁海一向有求必应，方来早就有此猜测，可真听对方亲口承认，心情仍然如天塌地陷。
可是对方似乎还嫌他心碎得不够，穆白道：“你随时可以离开，我有办法自保。”
方来突然有一股冲动，想开口直接问穆白是不是认为自己多余。
但他不敢问，他知道对方的答案。
沉默许久，方来道：“……好，我走。”
——
方来撤掉结界。
仙门魁首慕真人哪会需要区区一个魔修的保护，看不上看不上，人家本事大着呢！
有灵犀线有照心剑，还有其它不下十件防身法器，况且还拿回了本命灵剑。
马车一路向东疾驰，奔向最近的返回一梦城的传送点，很快把常雨山甩在后面。
方来没好气地骂：“车赶这么快干嘛，投胎啊？”
杨青魇把车慢下来，没一会儿，又听方来道：“走快点行不行，回头仙人大老爷看见了又嫌我们碍眼！”
杨青魇任劳任怨不吭声，泪娘冷冷一笑：“他肯看你一眼倒好了。”
方来没有理会泪娘，从车窗向常雨山的方向张望。
泪娘道：“看开点，慕真人好歹没骗你，被甩了总比被吊着强。”
方来看不开：“他怎么会真的喜欢岑雁海？！凭什么啊，我哪点比不上那种贪慕虚荣的小人了？！”
泪娘拽一下杨青魇，让他把马车靠路边停下。
方来神情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泪娘道：“城主，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也说岑雁海是个小人了，你真觉得慕真人会看上他？”
“你下次可以直接省略前面那句，”方来趴在车窗口，后脑勺对着泪娘，“我哪知道师尊在想什么……以前觉得他疼我，可是我这位师叔一来，师尊又要什么给什么，说好要送我的东西也给人。可你看他，曾经对师叔那么好，林中那些剑痕……你看他下手可有半分留情？”
泪娘道：“他下手狠，岂不正说明对岑雁海没有感情？从前他待岑雁海好，师兄照顾师弟天经地义，未必有别的想法。”
觉得泪娘说得有道理，方来振作了些。
然而他很快又蔫下来：“他说的不是岑雁海，那还有谁？师尊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小园就是个小孩子；虞真几十年也难得和师尊见一次；还有师祖，闭关两百多年了；呵，总不会是蓝英。”
泪娘合理猜测：“会不会是你不知道的人？”
方来想象了一下师尊身边有关系亲密的人而他居然完全没察觉对方的存在，顿时受到更加严重的心理打击。
泪娘急忙安慰他：“这个也不可能的话，那么，慕真人大概是骗你的。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谁，只是为了拒绝你，才编了个谎话。”
方来咬了咬牙：“谢谢你啊。你当我想不到吗？他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跟我撇清关系，我还真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呢！”
泪娘深深叹气，抚摸血纹香炉回头对杨青魇妩媚一笑：“老杨，世上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少说点话，那就可爱多了。”
方来插进话来：“师尊话也不多，但他一点都不可爱！”
泪娘：“闭嘴，断袖！”
垂头丧气的断袖魔修眺望后方的常雨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回去吧。岑雁海的尸首还在树林里，万一有其他仙修路过看见，误会……也不算误会，发现是他动的手就麻烦了。我们帮忙把痕迹遮掩一下……剑匣还在我这呢，也得给他送回去。”
“出息，”泪娘嗤一声，“这就想他了？”
“想。”
方来回答得如此迅速，泪娘反倒呆了一呆。
方来笑道：“见面时想，分别时想。生气的时候没那么想，气消了，刚才气跑的思念又一下子全回来了，于是加倍想。”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真的很想他。”
泪娘摇摇头，杨青魇驾车调转方向，马车朝常雨山绝尘而去。
——
一队仙门修士驾驭法器飞快赶往常雨山，共有十六人，皆是玉京十二城长生君门下。
蓝英脖子上戴着一枚定神珠，以魂魄状态飘浮于其他仙修身边，与他们一同前进。
玉京十二城共有十二天阶连通外界，其中只有一条天阶固定开放，其余十一条，都必须持有长生君赠予的令牌才能开启。
除魔大会时，蓝英曾在岑雁海的引荐下，拜见过长生君，因慕岁白弟子的身份获赠一枚天阶令。
常雨山附近恰有一处天阶入口。
蓝英先前追赶方来来到常雨山下，看见林中打斗痕迹，闻见血腥味，已经觉得不妙。
他避过几个魔修，暗中拼命联系岑雁海，却始终没有半点回音。
蓝英想不到岑雁海已死，但也能猜到他大概处境不妙。眼见方来忽然布下结界，蓝英更加觉得事情不对。周围有魔修看着他走不了，蓝英焦急忧虑之下，索性主动离魂脱身，带着天阶令向长生君求助。
蓝英心急如焚，一路上不断催促道：“烦请诸位道友快一些。师尊假死复苏，体内被魔器寄宿，现在虽然还未堕魔，然而已是狂性大发。方来几个魔头更是带来了一个仙门败类，欲用那小魔头的魂魄抢占师尊躯壳。现在师叔独力抵挡，我真的很担心……”
队伍中，长生君楚晖并未亲自前来，但两个带队的仙修修为都不在虞真之下。
其中一人手持笔砚，在除魔大会中与岑雁海颇有交集，名叫楚文亭，安慰蓝英道：“小友不必太过担忧。既然慕真人尚未堕魔，他的心智何等坚韧，必不会为魔器操控，不会对岑道友如何。方来几个魔头倒是来得正好，他们又哪里是慕真人的对手。”
慕岁白情况到底如何，会不会对岑雁海下手，蓝英心知肚明。
可他无法说出实情，眼见其他仙修都不怎么当回事，只能上火干着急。
终于赶到常雨山下，进入树林，看清林中打斗痕迹，十二城的修士们脸色才为之一变，互相对视惊异不定。
沿着痕迹越往前走，修士们神色愈发凝重。
楚文亭不禁问蓝英：“慕真人他……当真还未堕魔？对同道这般心狠手辣，实在不像……”
另一名修士问：“楚长老，你见过慕真人。这真是慕真人的剑法？”
楚文亭环视一番，摇了摇头：“慕真人剑随意动，难以捉摸痕迹，我也无法辨别，只是这般高超剑术的确有些相似……况且你们这周围还有灵犀线的痕迹，虞真人三日前已从观想观启程前往惠泽山，除了慕真人，还有谁有资格用这灵犀线。”
前方杂树丛后，一人忽然高声喊道：“找到岑前辈了，可是他已经……”
蓝英率先冲过去，看清地上尸身，登时魂魄之体亦变得脸色惨白，扑倒在岑雁海身上嚎啕大哭。
“是慕岁白！”再不掩饰眸中恨意，蓝英嘶声尖叫，“是他！他杀了岑师叔！他堕魔了！他算什么大能算什么名门正道！他杀了岑师叔！……他怎么能、怎么能……”
楚文亭仍旧不敢相信，思忖一番，觉得另一个解释更加合情合理：“蓝小友，你冷静些，岑道友未必是慕真人所害。你也说过，之前方来几个魔头再此。或许是方魔头杀了岑道友，周围痕迹是慕真人与几个魔头缠斗所致。”
蓝英哭道：“既如此，敢问楚长老，魔修出手的痕迹何在？！”
楚文亭一时语塞，周围确实只有两人交手的痕迹。
另一名修士道：“可用回光术一探？”
楚文亭摇摇头：“此处已被人用过法术遮掩，回光术无用。”
“楚长老！”一名修士在不远处喊，“楚长老快来，找到慕真人了！”
——
穆白听见嘈杂声，还魂阵正运转到紧要关头，他只能闭目守意，以灵识观察外界。
白衣仙修仰面静卧于阵法中心，少年盘腿闭目坐于仙修身侧。
不知何时，灵犀线外已聚集了许多仙修。穆白看见蓝英魂魄混迹其中，表情狰狞如厉鬼，指向这边道：“就是他，他是玉泉宗的穆白。你们去舞阳城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和方来是一伙的！方来几个肯定就在附近！他正在抢占师尊躯壳！不能让他得逞，马上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0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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