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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死亡(修) ...

  •   夜深了,雨后潮湿的空气让黑暗更加朦胧,月光被灰白的水雾遮掩,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十分微弱,在冰冷中显得可怜。

      这样的夜,帝都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找不到,就连总在黑夜里精神百倍的野猫也不见踪影。而就是今晚的寂静中,第一骑士团沉重的后门居然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身披黑色斗篷,骑着马列队而出。

      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只听说是团长亲自挑选了最强的十几个人,去完成一个非常重要的机密任务。这样的传闻已经足够骑士团的其他人充满好奇和渴望了。谁不想被选为整个骑士团里最强的那十几个呢。

      月光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远近都只有一片黑色,这黑色成了最简单也最成功的伪装,让人分不出身边的人是谁,只队伍最后那个比其他人都矮出一截的身影明显些。

      那人年纪还小,抬头间,斗篷下露出一双冷淡的灰眼睛,一缕浅棕色的卷发不听话的从兜帽里钻出来,发梢在潮湿的风中懒洋洋晃动着。他目光漫不经心看向刚下过雨的石板路,那里有很多坑坑洼洼的积水,反射着马灯飘荡的微光。不远处,一墙之隔的外城区拥挤着高高低低的民居,狗叫声从那边传来,在夜里分外突兀。

      “萨缪尔。”队伍前面传来乔治的声音,年轻人侧了侧头,把兜帽往上推了点,淡色的唇勾起不明显的笑,灰眼睛看向胸口带着队长徽章的高大男人。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比他大了十岁,也早十年成为骑士。今天他第一次以骑士的身份参与任务,而乔治正好就是他的长官。

      “这个给你。”乔治说着抛出一个手掌大的盒子。夜色中,盒子飞快划过骑士们的头顶,被萨缪尔抬手稳稳接住,随意揣进斗篷里:“给我做什么?”

      “大概谁也不会猜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在你身上吧。”有人笑着说。萨缪尔侧头看了眼,只看到对方黑色的斗篷。

      夜晚很静,那人欠揍的笑声特别清晰:“小子,你这身板看起来就像个随从,而不是骑士。”

      的确,萨缪尔距离成年还有一年时间,和周围这些男人比要矮出一截。而且他从小到大都不是健美型的男孩儿,就算在同龄人中间也总是最瘦的那个。

      但有什么关系呢?他懒洋洋活动了下手腕:“我是不是骑士,也许你可以亲自试试?”

      马灯忽明忽暗的光线照着萨缪尔一小截苍白消瘦的下巴,以及浅淡到几乎病态的唇,那双浅灰色天生看着冷漠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越发冰冷,却又因微微上扬的眼尾而矛盾的分不清是挑逗还是挑衅。表面上看,他确实很难让人产生危机感,但那人却哈哈一笑,颇有些逃避的说:“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认真,我可不想再被你折断胳膊。”

      萨缪尔:“我也是开玩笑。”

      提着马灯的守门人已经退回骑士团里,后门悄无声息的关上,也带走最后一点光亮。骑士们在一片朦胧水雾中静静出发,去向不知名的目的地。他们这支隐匿于黑暗中的队伍才出帝都,刚才那人又靠过来,萨缪尔有点不耐烦的侧过头,就看到一个递到眼皮子下面的酒囊。

      “我不喝酒。”他说。

      那人笑了下:“拿着,等到半夜你就会需要了。”

      萨缪尔并不想拿,酒鬼们身上的臭味让他厌恶酒这种伤脑子的东西,但乔治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对他说:“拿着吧,你这个年纪也该学着喝酒了。”

      萨缪尔抬头看向队伍最前面,乔治已经转过头。身边的人硬是将酒囊塞进他怀里,然后默默退回萨缪尔能接受的距离。

      大家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乔治的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了,他的母亲独自将他养大。好在早逝的父亲留下了一笔遗产,母子两并没有受苦。然而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年后,乔治的母亲再次怀孕,生下了一个父亲不详的私生子,也就是萨缪尔。

      这样的关系让兄弟两天生就带着隔阂,就算萨缪尔是个天赋突出的孩子,乔治也很难看到弟弟身上的优点。在他眼里,萨缪尔孤僻、叛逆,总是一副病弱的样子,适合生在某个家族当大小姐,而不是在他们这个普通中产家庭当个得出门工作的男孩儿。等到乔治长大,意识到自己的偏见对同样无辜的萨缪尔其实不公平,兄弟之间也已经不知道怎么缓和关系了。

      城外的水雾更浓,月光更微弱。夜晚树林被吹的飒飒作响,淡淡阴云下摇曳的仿佛鬼影,不怀好意的盯着赶路人。萨缪尔被这气氛弄得非常不安,但周围骑士们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夜路,他也只好默默跟着众人继续前行。

      只是一片树林而已,萨缪尔在心里告诉自己,用力压下那点莫名其妙的预感。为了缓解紧张,他干脆偷偷拿出乔治交给他的那个盒子,企图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宝贝。但当他试图打开盒盖,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成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萨缪尔疑惑的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他身边另一个年轻人好奇的看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想打开它?”

      “就看一眼。”萨缪尔说。

      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年轻人伸出手:“给我试试?”

      萨缪尔还没把东西递出去,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年轻人一惊,心虚的收回手,萨缪尔也抬头看去,发出指令的是乔治。

      出城时给他酒的那个人驾马到最前面,停在乔治身边:“怎么了?”

      “不对劲儿。”乔治说道。

      那人看看四周:“挺安静的,你是不是太谨慎了?”

      乔治却整个人仿佛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太安静了。”他说道:“这片树林我走过几十上百遍,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今晚的寂静中依旧格外清晰。萨缪尔闭上眼睛专心倾听,延绵数里的树林没有给他任何回应。黑暗中,这里静的就像一片死地。

      “我们要不还是快点离开这鬼地方。”有人说,然而不等他们做出决定,地面的震动声让所有人条件反射的握住了剑。

      多年经验让他们本能的分辨出那是另一群骑士的声音。对方就像是突然从这片死地中冒出来一样,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将他们包围。

      “是冲着我们来的。”萨缪尔轻声说。

      乔治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喊道:“我是第一骑士团的乔治·费恩,前面是谁?”

      黑夜中没人给他们回答,反而是马蹄奔踏声越来越清晰,听起来至少有上百人。

      萨缪尔默默握紧了剑,淡色的唇紧抿着,灰眼睛在兜帽下死死盯着黑暗。

      “该死的,我们可是给圣子大人办事。难道有人胆敢抢圣殿的东西吗!”身边骑士暴躁的咒骂着,萨缪尔没有理他,再次闭上眼睛仔细倾听,仿佛穿过黑暗和水雾,看着上百名骑士举剑向他们奔来。那些人沉默而目标明确,并不打算和他们有任何交流。

      “乔治。”萨缪尔轻声喊道。

      “该死!准备战斗!”

      厚重的阴云遮挡住最后一点月光,雨后的水雾让呼吸中充满冰冷,马蹄躁动间溅起乱七八糟的泥点子。破空声在骚动中很不起眼,好在还是被萨缪尔勉强捕捉到了。他扑向身边一个骑士,两人一起翻下马,掉在湿冷的泥里。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马血洒了一脸。

      无数箭矢飞来,十几个人的队伍瞬间只剩下一半,最前方紧接着传来兵器碰撞声,乔治的吼声夹杂其中。今晚让人不安的寂静终于以一种格外惨烈的方式被打破,萨缪尔却发现自己依旧挺冷静的。

      这趟任务最重要的东西就在他怀里,而以他潜伏的本事,完全可以悄无声息脱离战圈,安全的带着东西逃脱。现在离开绝对是最正确的决定,这些名字都不知道的骑士和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理智上再清楚,他还是没有立即离开,这里有一个人他不得不管。乔治得活着,他不想看到母亲伤心。

      萨缪尔脱掉碍事的斗篷,悄无声息融入黑夜之中。他将呼吸控制的很浅,耐心倾听,然后突然出击,让人毫无防备就被一剑封喉。乔治身边焦灼的战圈渐渐被破开一线生机。

      “是我。”耳边是萨缪尔一贯的轻声,乔治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我帮你应付背后,一起冲出去。”

      “不。”乔治一把抓住萨缪尔的胳膊:“你得带着东西离开,我留下断后。”

      身边的厮杀还在继续,黑夜不能给他们太久掩护。萨缪尔皱起眉,并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乔治却前所未有的坚持:“萨缪尔,我早说过骑士团不适合你。但既然你硬要选择当骑士,就给我把命令放在第一位。”

      几把剑从几个方向攻来,乔治不得不转身应付,萨缪尔始终在他背后。

      “听着!你是所有人里最可能活着冲出去的。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什么!带着东西去见圣子!”

      “可是妈妈……”

      血溅在身上,是乔治的。萨缪尔瞬间失声,心脏猛的一跳。

      “走!还是你想和我一起死在这?咱俩的关系还不至于非要死在一起吧?”乔治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接着一个小东西被硬塞进萨缪尔手中,金属棱角在他手心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是从他们身上拽下来的。”乔治说着用力推了萨缪尔一把:“把它带给圣子,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这大概是兄弟两多年来最贴近的一次,萨缪尔能清晰看到乔治眼中的决绝。有这种眼神的人是不会和他走的,萨缪尔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转身向包围圈之外冲去。

      黑暗掩护着他,血腥味充斥着嗅觉,身边同伴们的尸体没有让萨缪尔产生一点情绪。他压抑着呼吸,像是一道影子融入黑暗。手中紧握的那东西依旧扎在掌心,血不停流,他却完全顾不上疼痛,直到跑出足够远的距离。

      树林间安静下来,血腥味却在冷风中一路跟随,让萨缪尔的神经依旧不能放松。他靠着一棵树干略喘了口气,手指摸索着刚才乔治塞给他的东西。那是个徽章,上面的图案太复杂了,黑暗中看不清楚,萨缪尔正想拿近一些仔细查看,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狗叫。

      “别让他跑了,东西在他身上。”身后那些人的声音和狗叫声一起传来,萨缪尔来不及思考,已经本能的用力狂奔。

      他知道自己肯定完了,人的双腿再快也跑不过狗,死亡是迟早的事情。但人就是这样,到了求生的时候,哪怕明知道毫无希望也会拼尽全力。

      我得活着,至少得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乔治。萨缪尔这样想,疲惫的双腿机械性奔跑着。他搞不清自己已经跑了多远,只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倒计时,让他绝望,也让他不断爆发出更惊人的速度,直到疲惫如灌铅一般的双腿彻底脱力,他顺着斜坡一路滚落,被一块巨石撞在胸口。血腥味立即冲进口腔,他感觉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向外涌出,接着便咳出一口血沫。

      应该是肋骨断了。萨缪尔试着撑起身子,剧痛让他差点晕过去,最终只能不甘心的躺下,瞪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或许是黑暗将人的听觉放大,也或许是终于跑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今晚消失的虫鸣鸟叫终于又出现了,其中似乎还藏着一道努力压抑的属于人的呼吸。萨缪尔眯起眼睛仔细倾听,向着一个方向侧过头,果然看到自己身边不远处躲着的人。

      “谁在那?”他哑着嗓子问。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你在我家的地盘做什么?”黑暗中传来一个孩子故作镇定的声音,萨缪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再次试着撑起身。朦胧夜色里,可以依稀看到不远处居然伫立着一座庄园,分割着延绵的林地和旷野。

      我已经跑出这么远了吗?萨缪尔努力回想,然而混沌的脑子让他想不起这到底是哪位贵族的庄园,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男孩儿半夜偷偷跑出来。

      “这么晚了,你不需要回家睡觉吗?”萨缪尔躺在杂草里轻声问。

      “反正没人在乎。”男孩儿冷漠的声音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萨缪尔扯了下嘴角,想说没人在乎总比无辜死在这好,但是等他再次试着张口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咳出满口鲜血。

      黑夜让他们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男孩儿没有被萨缪尔的样子吓到,甚至还凑近了些,将一个盒子举起来,试图让他看清楚。

      “这是你的东西?”

      萨缪尔眼前一片黑暗,却也猜得到男孩儿在问什么,勉强摇了摇头。

      “它看起来真奇怪。”男孩儿自顾自打量着盒子,这样说道。

      一个没办法打开的盒子还被当成宝贝秘密护送,搭进十几条人命,可不是非常奇怪吗?萨缪尔讽刺的想着,然而下一秒,红色的光芒从盒子里迸发而出,照亮一小片天地,那在他手里毫无办法的盒子竟然在少年手中缓缓转动,自愿露出本来面目。

      刺眼的光芒让萨缪尔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看到对面男孩儿考究的衣着和标志性的金发,那灿烂的颜色是属于皇族兰登家族的标志,整个帝国只有兰登家的血脉才会诞生这样仿佛阳光般的金发,以及纯粹如海的蓝眼睛。

      在这荒凉的庄园遇到一个兰登本该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但萨缪尔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个问题了。在他面前,盒子里正燃烧起火焰一样的红色花朵,那花慢慢漂浮到空中,周围一圈红色银河星光一般渐渐扩散开来。

      萨缪尔不知道这朵花是什么,只感觉到花朵刺目的光芒中仿佛带着治愈能量,让他的疲惫感渐渐减轻,胸口的剧痛也在好转。

      “这到底是什么?”男孩儿仰着头,蓝眼睛里倒映着点点光芒,金发也闪耀着。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这莫名其妙的东西会伤害他,脸上比刚才多了些愉快。那笑容让他自己也像是盛开了一般,漂亮的让萨缪尔这样不信神话的人也以为自己看到了精灵。

      那朵花似乎很喜欢让它重见天日的男孩儿,花瓣上飘散出的细碎星光最终都围绕在男孩儿周围,在男孩儿的触碰下竟渐渐融进了他身体里。

      “真有意思。”男孩儿笑着转头看过来,治愈的力量也随着他的转身而扑向萨缪尔。

      眼前光芒大盛,萨缪尔目瞪口呆的看着,然后就在这光芒中直接晕了过去。

      “他在那边!”恍惚中,杂乱的马蹄声和狗叫声从远处传来,萨缪尔想叫那男孩儿快离开这,却已经无力开口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对此文进行大修(202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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