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卡洛生

1、第 1 章

　　那天天气很好，一大清早，洛就打电话过来说：“晚上一起到看《东邪西毒》，打赌从一哥们那赢来的，多了一张，请你。”我一边拿着喷壶给窗台上的那盆文竹喷水，一边说：“好啊，有人送票，不看白不看的。”窗台上的那盆文竹郁郁葱葱的，一直蔓延开去，我特地换了一个大盆子，看它漫成一片，倒尤自绿得可爱。
　　晚上随意梳了梳及肩的长发，楼下就传来洛声嘶力竭的声：意，你好了没，要迟到了，要不再照镜子了，再照镜子就破了……”对着镜子翻了翻白眼，看向一边的肥皂盒子，突然有些好奇此物从六楼坠下会产生怎么样的冲击力。转身下楼，才出寝室楼大门，就遇上斌，他递上来两张票：“意，我特地去买的，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电影么？”如果从传统意义上来说，斌是个好男孩，他会在下雨天特地来教室接我，会去食堂特地买我最喜欢吃的素菜，会送我最喜欢的散文书，还会——买电影票，“对不起，今天我没空。”当着他的面走向洛。
　　洛说：“你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我说：“我们这一代早就厌倦了把感动当□□情的戏码，情份的并不是一个人一味的付出就可以筑就。”
　　《东邪西毒》看了好多遍了，看剧情，看表演，看台词，现在，只是看那此红男绿女在上面漂来荡去，踩着孤绝的舞步，唱一段乱世飞花。洛说：如果我爱上一个人胜过她爱我，我宁愿一生不语。我说：如果我不能拥有一样东西，我宁愿选择忘记。
　　临出门时，洛对我说，明天，我们学院和数理学院有一场球赛，你过不过来看。我说：当然，哥们可不是当假的。
　　那天我很早就出发了，省得洛总说我没有时间观念。路过礼堂的时候，见里面有人在排演，哦，最近学校有一场演出，由学生会策划，想来就是正在排演的这一场了。进去一看，里面一男生正在弹钢琴，十指纤纤，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只能现出这么一个词。琴音流泻，如空谷莺鸣，侧面淡定而雅静，我向来五音不全四韵不明，所以一下子就宣告阵亡。
　　那天，我到球场的时候已经晚了，洛他们队又３：１取胜。我去的时候只看了一个尾巴。洛对着我作出大力水手状，我对着洛说：洛，我找到了我的精神之绊。
　　洛帮我开展了密集的资料收集活动，不多久，我就知道他叫做骋，是法政系的才子，弹的一手好琴，在学生会里主要负责校报的工作。完了以后，洛拍拍我的肩说：听说他喜欢娴静的女孩。
　　我对洛说，我看多了太多早逝的青春，如那碧叶昨日尚且翠遍枝头，今日就已零落随风去。青春时的心动如藤格那头稍纵即逝的阳光，我要牢牢握住。于是我开始一篇一篇的给日报写文，用电脑一格一格的打——我向来不喜用笔写文的，因为我写字生来就喜欢一字一字生硬硬的刻，如同从体内硬生生的迸出，久了，遍体生痛。也许真的应该感谢自己从小喜欢读的那些古籍，竟未荒芜，写出来的文倒尚可算淡雅。我开始一日日的去图书馆，坐他常坐的那个位置对面，拿他常看的书，原来每一个女孩都是一样的，感情渐生，就觉得一书一字都情韵留琏。听说他喜欢吃辣子酱鸭，在他生日的那天一大早跑去买，抱在怀里，他从教室出来，就见自己站于绿荫之下，着一袭青衫，淡淡的笑着……
　　后来说起这件事，洛总是笑我是手段尽用，步步皆赢，那头尚不知危险已近，就已沦陷。我自浅笑盈盈，手中握着的是骋传的纸签。
　　和骋一起坐着看《东邪西毒》，看那张曼玉着一身红衣，眼波流转，神情抑郁，她说：我已为我赢了，其实我输了，在我最美的时光里，我最爱的人不在我身边……我轻轻的靠在骋的身上，感觉他悄悄的握紧我的手，我比她幸福，在我最美的岁月里，我最爱的人正在身边，静静的握着我的手。
　　我约洛去逛街，准备给聘买一件衣衫，男孩子的眼光，我需要洛作参谋。洛说：还没入他家门呢，就已经开始张罗他的衣着来了。我自轻笑，一路荡去，忽然一脚踩空，路边污水道盖没封，我就这么踩下去。洛笑着说：“看你得意，现在现世报来了。”轻轻扶我起身，忽见上面鲜血淋漓，兀自慌了神色。我说没事，一点小伤，却尤自痛得皱眉。他厉声说：这么脏的地方，真有些个感染，怎么办？上来，我背你。一把背起我，不顾旁者众。我趴在洛的身上，看他一路小跑的背着我去就医，太阳明晃晃的闪眼。
　　要毕业了，我和骋一起考上了北方的研究生，洛则在南方找到了一份工作。走的那天，洛没有来，只托人带来一个盒子。红色的盒子，让我想起了张曼玉的那身红衣，打开，里面一张张的纸笺，上面完完整整的印着一篇篇的文章，熟悉的或者淡忘的，点点滴滴……
　　一边的骋见愣神的我问：“怎么了？”
　　“没事。”静静的阖上盒子，我轻轻的靠在骋的身上，窗外，枝上的碧叶一径的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