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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纸人抬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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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上,面色苍白如纸的白衣少女静静停在激荡流转的大海虚影中心,神情淡漠地俯瞰着脚底下的芸芸众生,目光在熙熙攘攘的集市处停留得格外久,眼眸深处染上些许温和的感情。
「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是没有这么繁华的人类城市的。我们要么上宗门求学,从千百人中杀出生路,要么留在乡里等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那些杀红了眼的妖族手里。我幼时最早明白的道理就是,俗世的富贵或贫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顾溟海轻轻地告诉简柒,「现在不一样了……这样就很好。」
简柒正想回应,忽地注意到有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大海上钻出来,仿佛整片海都在蒸腾。
「这是?」
“莫枕眠……”顾溟海本来略带温和的神情立刻冷淡了下来,显然他与来者交情并不深。
白雾在空中流动旋转,凝成一个海螺形状的漩涡,里面传出一个如幼童般稚嫩的声音:“……好久不见。”
赶来看热闹的莫枕眠其实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副认识她的样子,但为了避免翻车,她只能省略称呼,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很熟的样子。
顾溟海皱眉凝视着那个漩涡,良久,他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都硬生生把修为压在这最后一步,也是难为你了。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早就明白了那里的真相……看我们为之付出一切的样子,你恐怕觉得很可笑吧?这场戏,远比戏台上的精彩多了吧?”
“……?”坐在本体旁边喝茶的莫枕眠动作顿住了,对着面前的漩涡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悄悄戳了戳本体,“他到底在说什么呀?有话就好好地说清楚啊,为什么偏偏喜欢用‘那里’这种意味不明的词代替?”
易玦摇了摇头,后悔莫及道:“总之还是转移一下话题吧,别被看出不对劲了。早知道这是莫枕眠故人,我们就不该上去看戏的……”
“后悔也没用,还是继续忽悠吧。”易玦总结道。
顾溟海只听到莫枕眠片刻的沉默后,轻笑一声:“你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吧,我对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更感兴趣。”
“为杀尽北海剑宗嫡系……即使他们身上流着我的血脉,”顾溟海干脆地回答,语气中带上些不耐烦,“让开。我现在的状态,支撑不了更久了。”
哦,来杀人啊。
那就是私人恩怨,和她没关……
嗯?他说他要杀谁?
莫枕眠和易玦齐齐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两人紧接着对视一眼。
这是瞌睡了有人上赶着送枕头啊……
“哦?”女童脆生生的声音顿了顿,饶有兴味地问,“那以你现在的情况,走得了那么远么?”
“……”顾溟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惊疑,“我竟是不知道,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不,仅仅是,觉得很有趣啊。”莫枕眠索性坐实了对方心中自己的恶劣形象,兴味盎然地回答。
顾溟海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在权衡利弊后,艰难地克服了死鸭子嘴硬的天性,点了点头:“随你。”
……
匆匆告别了谢陨,边迟月站在了魔界第十一都的城门前,在把通关文牒递给守卫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地进了城。
嗯,很低调。他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十分满足。
第十一都和谢陨手下的第十二都风格迥异。如果说第十二都是近乎疯狂的昼夜狂欢,仿佛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那第十一都则是当之无愧的鬼城。
城中灰雾弥漫,让易玦不禁想起了穿越前让人头疼的雾霾天。
大街小巷穿梭的魔族无一例外地戴着面具,大多身着像极了丧服的白衣,他们也不交谈,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如同鬼魅般掠过。
“怪不得,谢陨把通关文牒递给我的时候,还特地递上一张面具……”边迟月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脸上的半边银质面具。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在格外寂静的集市上响起,听起来似乎缥缈又极轻,但却被一种力量不断越推越远,传遍了整个集市。
边迟月甚至怀疑,在这个城市的任意一个角落,都能清晰地听到这串铃铛声。
行人仿佛听明白了铃铛声下包含的讯息,不约而同地在街道两旁驻足,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边迟月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叮铃——”又是一声铃音响起。
雾中渐渐显出一台轿子隐隐约约的轮廓,抬轿人都身着灰纹白底的丧服,带着尖顶的三角形白色纸帽,一张张雪白的纸钱破开灰雾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飞舞,于此同时边迟月还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甜腻脂粉香气味。
那股香味过于浓郁,反倒像是刻意在掩盖什么味道。
——比如尸骨的不详气息。
抬轿人行走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极轻盈而平稳地抬着轿子,飘扬落下的纸钱和惨白的丧服使他们看上去像是不存在于现实的魑魅魍魉。
……啊,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妖魔鬼怪的。边迟月呼吸微滞,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禁一颤。
边迟月是真的吓得动都不敢动,但旁人只能看到他不动如山的沉稳背影,以及半边脸上勾起的微笑,笑得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
他明明是在仰视那台被抬得高高的轿子,周身气质却像正从容淡然地俯视着对方,就像戏台下的最冷漠的看客——永远不会真正地为戏中的生死离别而动容,至多一笑而过。
轿子经过边迟月身边时,轿子上挂着的层层白纱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边迟月清晰地看到,轿中一个戴着金色镂空面具的红衣女子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对方目光停滞了一下。
“停下。”轿中传出偏哑的清冷女声,抬轿人立刻停住了动作,生怕有半点怠慢。他们一齐卑微地低低跪下,几乎伏进尘土里。
红衣女子掀开帘子,一步步下轿,转身走向边迟月的方向。她脚边毕恭毕敬的抬轿“人”们,在她离开轿子的一瞬间变回了一张张苍白的纸钱,随着空中落下的纷纷扬扬的纸钱一起飘散了一地。
那股浓郁的脂粉香随着她的接近而愈加浓烈,并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边迟月艰难地站住了脚跟,忍住后退的欲望。
她大气从容地一甩衣袖,微微屈膝,行了一个魔界独有的代表效忠的礼节。
“第十一都城主简姽璎,见过魔君大人。”她的声音散在风里,温柔却阴冷,自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气森森的气场。
边迟月什么都没说,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声线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