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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午膳将至,一行人移至膳堂。

      老侯爷本就是因为不喜承恩侯府杂事繁多,又不喜孙子辈当中的庶子庶女尽往他跟前凑,才搬到老宅落个清静。但不代表老侯爷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安生地吃顿饭。

      沈琉璃虽骄纵肆意,我行我素,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她在饭桌上表现的甚是乖顺,不仅殷勤备至地给老侯爷夹菜,甚至还破天荒地给赵降雪夹了块鱼肉。

      赵降雪盯着碗中鲜肥嫩滑的鱼肉,秀眉微蹙。

      她本来很喜欢吃鱼肉,可自从有次因沈琉璃的缘故,导致鱼刺卡在脖子里,就再也不喜欢吃鱼肉了。

      萧景尚知道赵降雪不喜鱼肉,甚至达到厌恶的程度,当即便伸出筷子夹走她碗里的那块鱼肉:“降雪,你……”

      “景尚,这块鱼肉刺太多了,你帮我将鱼刺挑出来,我再吃。”赵降雪嫣然一笑,柔柔地打断萧景尚未说完的话。

      萧景尚一愣,旋即道:“好。”

      说完,便细心地为赵降雪挑选鱼刺,瞧他这专注仔细的神态,生怕漏了一根鱼刺会刺伤赵降雪的样子,便可看出真真是将赵降雪捧在了心尖上。

      沈琉璃:“……”

      赵降雪,你不是最喜欢吃鱼肉么,挑鱼刺对你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有必要利用鱼肉故意显摆你们夫妻伉俪情深么?

      沈琉璃撅着嘴,下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鸡腿,方才香味四溢的鸡腿,此时一点都不香了。

      萧景尚挑完鱼刺,便放到赵降雪碗里,体贴道:“降雪,慢点吃。虽然我尽力剔除了鱼刺,但万一有漏网的鱼刺呢。”

      赵降雪对着萧景尚柔美一笑,便低头吃了起来。

      沈琉璃盯着那块鱼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鸡腿,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儿。

      边泄愤似地吃鸡腿,边扭头看了一眼傅之曜。

      入眼的是傅之曜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上捏着一只鲜美肥硕的螃蟹,指尖翻飞,蟹壳不断剥落,露出白嫩细滑的蟹肉。

      下一刻,傅之曜便将剥好的蟹肉放在沈琉璃碗里。

      他腼腆道:“大小姐,请尝尝。”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似怕她会拒绝他一般。

      谁稀罕你剥的螃蟹了?

      话到嘴边,瞥见祖父脸上舒心的笑容,又将话吞了回去。

      沈琉璃夹起蟹轻轻咬了一口,满嘴蟹香四溢,肉质细嫩,口感绝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好吃。

      但她绷了绷了小脸,勉强道:“螃蟹美味,但你剥蟹的手艺不怎么样。”

      傅之曜看着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又极快地敛去:“我以后多练练。”

      沈琉璃心中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老侯爷看看沈琉璃和傅之曜这一对,又看看赵降雪和萧景尚这一对,苍老的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

      各有各的归宿,甚好。

      午膳过后,老侯爷前所未有的高兴,只是这好心情还没维持到晚上,就被下午发生的事给毁了。

      老侯爷心情大好,思及上午被闷在书房下了一上午的棋,沈琉璃和赵降雪两个姑娘也陪着观看了良久,姑娘们倒底是喜欢鲜花的,便让大家去梅花林赏梅。

      因着城郊的天气比城里稍凉些,老宅又紧邻山峰瀑布,此处的梅花竟还点缀在枝头上,开得正艳。花开有期,若等到下月再来,估计全谢完了,只能等来年冬天才能看到这一方傲骨雪梅。

      老侯爷心情尤为好,跟着年轻人们一起来到了这处梅花林。

      花满枝头,灼灼其华。
      空气中浮动的梅花暗香阵阵袭来,芳香浓郁,沁人心脾。

      如沈琉璃所想,赵降雪置身于漫天的梅花之中,诗意大发,文思泉涌,连连做了四五首咏梅诗,惹得萧景尚和祖父大加赞赏。

      就连身边的傅之曜也不禁目露赞许。

      游玩赏梅,终成了赵降雪一个人的主场。

      沈琉璃神色郁郁,抬头正看见傅之曜眼中显而易见的称赞之意,讽刺挖苦的话脱口而出:“你一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质子,听得懂好赖?”

      傅之曜敛去眸中神色,说:“我是听不懂,但萧景尚和你祖父合该是懂的。”

      “别人觉得赵降雪作的诗好,你就觉得好?”沈琉璃小脸彻底冷了下来,“哼,人云亦云,没有主见。”

      傅之曜眸色晦暗:“你口中的别人,并非别人。”

      一个是你的祖父,一个是你思慕的情郎。

      沈琉璃听出他是何意,怒声低呵道:“滚开。”

      傅之曜松开轮椅,神色不动地退到旁边。

      沈琉璃让绿绮推着自己往梅林深处去。

      她不想看到赵降雪和萧景尚,更不想看到傅之曜,一看到他,听他说那些气人的话就控制不住想打他挖苦他,可理智让她要暗搓搓地对他好,试图感化他的心,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对他并非全是恶意。

      又要虐,又要对他好,恐怕没等来他报复,就先将自己搞疯了。

      不行,她要静一静。

      “前面那片梅花开得好,你们去采摘一些回去做成香囊。”沈琉璃抬眸望了一眼梅林深处的傲骨红梅,吩咐绿绮和绿竹道。

      二人应了声,便上手采摘上了。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沈琉璃微微仰起小脸,望着头顶上方满树绽放的梅花,冷香入鼻,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花香萦绕的静谧。

      烦躁的内心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花开花落,四时无常。

      有生有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既然,天意让她提前知晓了结局,定是要她改变结局,可偏偏又让她得了心疾,限制她的某些行为,让她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心境去行事。

      既如此,无论日后结局如何,是否真的改变,不强求便罢。

      一片鲜红的花瓣覆盖上她眉心,恍若印了一枚梅花花钿在眉心,与白瓷般的肌肤交相映,那一点梅花印记娇艳欲滴,平添了几分娇媚之意。

      觉察到额头丝丝的冰凉,沈琉璃红唇微张,轻吹了口气,登时便将那片梅花吹落了。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傅之曜眼中。

      一袭白衣的男子,倚靠在树干上,半眯着狭长的眸子瞧着轮椅上的少女,面色如覆盖了一层冰霜似的寒意彻骨。

      驻足片刻,漠然转身离去。

      采摘完足够的梅花,沈琉璃便去了湖边水榭。

      此时,赵降雪那边也抒发完了一腔爱梅之心,萧景尚和老侯爷正谈论着朝堂上的事,赵降雪抬头正看到独坐水榭边的沈琉璃,眸光轻动,抿唇笑道:

      “外祖父,景尚,傅公子好像没有陪着表妹,我正好过去同表妹说些贴己话。”

      萧景尚颔首。

      老侯爷眉头微皱,倒也没说什么。

      赵降雪来到水榭,娉婷玉立在沈琉璃身旁,看着沈琉璃掌心的花瓣随风飘落水中,又顺水不知飘荡至何方,忽然柔声说了一句:“花自飘零水自流。”

      “听不懂,说人话。”沈琉璃扬手将梅花全部洒落水中,心情本就不虞,现下越发不快了。

      赵降雪抿了抿唇,似是面露犹豫之色,顿了顿,方道:“表妹,自成婚以来,我们许久未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我知道你心中对我多有怨怼,可我与景尚两情相悦,我曾经试过不要想他、不要思他,可我做不到。”

      沈琉璃用指尖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人已经是你的了,我还能抢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降雪眼眶泛起了泪花,看起来委屈极了,似是因为被沈琉璃误解而难受,“我只是觉得,你我各自成婚,也就各自安好,不论过往如何,就让它随风逝去。莫要因为过去事伤了和气,我是……真心想同你修补关系,同你做好姐妹的。”

      “真心?我怎么觉得你是特意来膈应我呢?”沈琉璃冷冷地看向赵降雪,讥讽道,“小白花表姐,你要是真心想同我做姐妹,修缮姐妹情,就让萧景尚休了你,我们便是好姐妹,如何?”

      “你……”
      赵降雪不敢相信沈琉璃说出这般话,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沈琉璃,眼里的泪花都快泛过脸颊了。

      沈琉璃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赵降雪,冷道:“都是黑心老妖,在我面前,演什么活菩萨。”

      周遭没旁人,沈琉璃自然是怎么让赵降雪难受,怎么讽刺她。

      人前,都是赵降雪占上风,人后,还不许找回场子么。

      萧景尚抬眸朝这边望了一眼,正好看到赵降雪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以及沈琉璃脸上的冷笑和嘲讽不加掩饰,第一想法便是沈琉璃在欺负赵降雪,剑眉不禁深深皱起。

      老侯爷见萧景尚半晌没有回应,便顺着萧景尚的视线看了过去,脸色顿时一沉。

      “去,将阿璃和阿雪请过来。”老侯爷吩咐身边的余管家道。

      “是。”

      哪知道余管家还没走到水榭边,就见沈琉璃和赵降雪又说了些什么,沈琉璃的手便放在轮椅的机关上,下一刻,轮椅便转了方向,失去控制似地冲向旁边的赵降雪。

      “啊!”

      “啊!”

      两道惊呼声骤然划破水榭。

      萧景尚眸子一紧,健步如飞地冲了过去,想也没想地跳入水中。

      老侯爷回神,吼道:“还不快救人。”

      因着在老宅附近赏花,根本没带侍卫,都是一些不会水的丫鬟和余管家这种老奴,余管家一惊,赶紧发出求救信号,老宅的侍卫闻讯朝这边赶来。

      岸上众人则就近找能救人的竹竿和绳子一类的东西。

      而萧景尚跳入水中后,直奔赵降雪而去。赵降雪呛了几口水,便被他抱在了怀里,求生使然,赵降雪因惊恐奋力地抱住他的脖子,力道之大,勒得萧景尚差点闭过气去。

      “降雪,别怕,有我在。”萧景尚温和地安慰着她。

      赵降雪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萧景尚之后,赶忙松开了手,泪眼朦胧道:“景尚。”

      “我在。”

      萧景尚搂着赵降雪的腰,往岸边游去。

      而此时,沈琉璃身边无人搭救,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已经淹没了头顶,岸上的余管家伸着竹竿,着急大喊着让沈琉璃快抓去,沈琉璃挣扎着举起双手,却怎么也抓不住竹竿。

      人衰起来真是做什么都衰,她不过想离开水榭,远离赵降雪,竟连人带椅落到了水里。

      要死了。

      什么破竹竿,不能再伸长些吗?

      抓不到啊。

      老侯急得脸都白了:“阿璃,快抓住,不要放弃。”

      沈琉璃本会凫水,可腿上使不上力气,她也着急,濒临死亡的感觉如影随影,一口又一口地呛水,呛得她呼吸困难,喘不上气,她离真正的死亡是如此接近,屡次抓不到救命的竹竿,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死了吧。

      溺亡的感觉总好过烈焰灼烧而死吧。

      渐渐地,她不再挣扎。

      双手逐渐被湖水淹没。

      老侯爷急得就差自己掉跳下去了,怒吼:“快下去救人,侍卫怎么还没到?”

      傅之曜隐没在树后,漆黑的瞳孔一片阴翳,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萧景尚看了一眼怀中的赵降雪,又目测了一眼岸边的距离,猛地转身朝不远处的沈琉璃游去。

      赵降雪讶异。

      这是在水里,一个人如何能救两人?

      “降雪,闭气。”

      话音刚落,萧景尚就这么带着赵降雪一个猛扎,潜入水里,一把将沈琉璃拽了起来。

      一手一个着实吃力,根本游不到岸边,赵降雪在他怀里呛得眼泪横流,仅仅一瞬间的犹豫,他便做出了反应。

      在沈琉璃痛穴狠狠一掐,顺势将她扔到了竹竿处。

      剧痛传来,沈琉璃意识清醒了几分,看到竹竿下意识地伸出手,拼死抓住了。

      萧景尚顿时松了一口气,只需将赵降雪平安带上岸即可。

      谁知他刚一动,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拽着他和赵降雪一起往水底拖去。

      而沈琉璃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众人刚松了口气的同时,沈琉璃的手蓦地松开了竹竿,再次往水底沉去。

      傅之曜眯起狭长的眸子,勾了下嘴角。

      突然听闻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侍卫已近在眼前。

      傅之曜身子动了动,疾奔向水榭,急切而紧张的喊了一声‘大小姐’,众人只看到一道白影闪过,等回神,傅之曜已然跳入了水里。

      沈琉璃陷入黑暗之前,隐约看到了一道白衣身影朝她伸出了手。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全是担忧。

      呵,演的真好。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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