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惊喜公司》次隅

4、X美整形医院（四）

　　王晓注意到了高鸣和陈庸的反应，逼迫自己收回看向院长的视线，他的脸这才重新恢复稳定。

　　王晓怯怯地说：“我的脸吓到你们了吧，每次看到他，我都不太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高鸣表面上笑着说：“能够理解，能够理解。”实际上他心里的警报早就不知道响了多少次，他和陈庸很清楚，和王晓的合作，只不过是与虎谋皮。

　　“走吧，我们去会会院长。”

　　高鸣和陈庸敲响了门。

　　“进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高鸣和陈庸一进入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淡淡的，有点儿像是新鲜茶叶的味道，清新而又干净。办公室里和办公室外，就像是两个世界，里面清爽温暖，像是生机勃勃的初夏，外面苍白冰冷，不属于任何季节，没有生的气息。

　　院长看起来是个很豪爽好客的人，他看到高鸣和陈庸，便微笑着起身欢迎他们。

　　“两位请坐，不知道两位是从哪里来啊？”

　　陈庸镇定地说：“N市本地人。”

　　“哦，老乡啊！难得了！”院长从抽屉里拿出茶叶和纸杯，给高鸣和陈庸各倒了一杯茶。但还没等送到高鸣和陈庸面前，他哈哈大笑一声，说：“我都忘了，你们不能喝我这个世界的东西。”

　　“王晓，在外面站着做什么，不进来喝杯茶吗？”院长喊道。王晓站在门外，身体瑟瑟发抖，半步也不敢迈进办公室来。看起来他是真的很害怕院长。

　　高鸣问：“院长，你和王晓很熟吗？”

　　院长叹了一口气说：“相处十年了，怎么能不熟呢？”

　　高鸣继续试探：“我在王晓那里，听到过关于院长的一些事情，现在看到院长本人，才知道王晓说得好像也不全是实话。”

　　“王晓心里有怨气，我是知道的，也是咱们医院对不住他。”院长陷入了回忆中。

　　“当年我刚从国外读书回来，就调到了这家整形医院做院长，当时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我就没有把太多心事放在医院里，也没有在医院探过底，不知道医院里，有一些员工偷偷把正规的医疗材料，换成假冒伪劣产赚钱，后来王晓就出事了。”

　　“这样说来，其实当年王晓的事情，和医院层面其实无关，只是部分员工个人的行为。”高鸣说。

　　“不能这样说，我和医院当然都有错，如果当年我能够好好管理员工，也就不会发现后面的事情了。”院长摇摇头道，“所以我这十年来的经历，可能都是报应吧。”

　　高鸣和陈庸交换了一下视线。接下来换陈庸和院长谈话了。

　　陈庸说：“院长，你就没想过从这里出去吗？”

　　院长苦笑道：“怎么出去呢？”他走到窗边，打开窗给高鸣和陈庸看，“你们看，外面什么也没有，这所医院里所有的人，都不能离开这家医院。”

　　高鸣和陈庸往窗外看去，窗外是一片漆黑和虚无，什么也没有。整栋整形医院就仿佛置身于没有星光的太空之中。

　　“那……如果我说，我们能够带您出去呢？”陈庸说。

　　“哦！”院长端着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撒了一地。

　　“我们既然能够进来，肯定就有办法出去。”

　　院长显得格外激动，他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和现实世界联系的媒介，而且我知道您有这个媒介。”

　　院长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你想要我的照片？”

　　陈庸说：“对。”

　　听到陈庸的话，院长激动的神色收了起来，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傻，王晓这小子带你们过来，打的什么主意，我能不清楚？”

　　高鸣听院长直接道出了他们的目的，有些懵了，他担心要是把这boss给惹毛了，自己小命不保。

　　院长喝着茶看了高鸣一眼，说:“别紧张，我对杀人没什么兴趣，只想和你们聊聊天。”

　　陈庸又说：“其实见了您之后，我们也没想杀您，只是觉得，我们联手合作似乎也很好，您难道就放心王晓一直待在您身边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王晓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吧？”

　　王晓在院长办公室外听到陈庸的话，吓得转身就跑。

　　院长好奇了，他问：“我猜王晓一定和你说的是，我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吧？你是怎么猜出来这个空间的主人是他的？”

　　陈庸说：“其实从知道那份被销毁的档案是王晓的档案时候，我就知道了。王晓说那份档案被销毁，是因为你想销毁证据，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一份有问题的档案，又怎么会放在那样一个人来人往，随便一个人都能进去拿走的地方呢？所以我猜测，这个空间不是由你的意识，而是由王晓的意识生成的，那份档案也是他假想出来的。”

　　院长赞道：“聪明。”

　　“那院长，您有没有可能和我们合作呢？”陈庸借机问道，“我和高鸣消灭不了王晓，但是加上您，一定可以，您难道就不想摆脱这所医院吗？”

　　院长摇摇头说：“别说了，我不会帮你们杀他的……还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陈庸问：“为什么，您难道不想要自由吗？”

　　院长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庸，说：“小朋友，难道杀了王晓，我就能获得自由？别太自作‘聪明’了，也别太把别人当傻子了。”

　　无限惊喜恐怖公司的正式玩家都知道，鬼怪空间的主人死后，鬼怪空间消失，里面囚禁的所有鬼怪，也全都会跟着鬼怪空间一起消失。有人猜测这些鬼魂是去了“地府”，也有人猜测，这些鬼魂是直接“湮灭”了。

　　陈庸原本打算靠信息差忽悠院长，现在看来，院长知道的信息，恐怕不比他知道的少。

　　“你很想念你的家人。”陈庸换了个方向问。

　　院长知道陈庸在套他的话，但他并不在意：“十年了，如果你被关在一个空间里整整十年，难道你不会想念你的家人？”

　　“你想跟着王晓一起出去，去找你的家人。”陈庸确定了院长的目的。

　　院长进一步印证了陈庸的猜测：“而且我知道这不需要多长时间了。”

　　陈庸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我看您似乎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如果因为您一念之差，就有上千人丧命，您能够忍心吗？”

　　院长叹了口气说：“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你们的那个世界也和我无关了，现在我只想再看到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

　　“那么，我只能对不起了。”陈庸一步步的试探，一步步地靠近院长，就是等的现在这一刻。他瞄准了院长的钱包，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钱包拿到了手。

　　王晓说的那张全家福照片就在这个钱包里，照片上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丈夫年轻帅气，妻子温柔美丽，两人各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站在公园的花坛前。

　　院长看见这张照片，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柔和了。他轻柔地对陈庸说：“你想干什么？”

　　陈庸面无表情地说：“和我们合作，不然我现在就撕了这张照片。”

　　院长只是摇摇头说：“我是不会和你们合作的。”

　　“你确定？”陈庸声音中威胁的成分更甚了：“你难道舍得这张照片被我撕掉吗？这可不仅仅是你执念的附着物，还是你和你家人最后的记忆哦。”

　　院长笑着说：“如果我出不去的话，留下这张照片又有什么用呢？”

　　陈庸只能遗憾地说：“那就只能对不起了，一个王晓，比你们两个更好对付，你还是现在就去极乐世界吧。”

　　陈庸撕毁了照片。

　　就在他撕毁照片的同时，整个院长办公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温馨的一切，现在都化为须有了，这里转而变成了一个有着各种刑具的牢房。

　　院长死后，灵魂最初就被王晓囚禁在这样一个牢房里，日夜遭受着王晓的折磨，如果不是有着家人的支撑，他早就崩溃了。对于院长来说，温馨只是表面，底下十年的寂寞和千疮百孔才是真实。

　　比办公室变化更大的，是院长本人。原本他是温和的，豪爽的，现在的他，则是危险的，嗜血的，他两只赤红的眼睛，用野兽盯着猎物般的眼神看着陈庸，浑身青筋暴起，周身弥漫着一股血煞之气。

　　这时，王晓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和他们废话，你偏偏不听，还想放他们一马。”王晓见了院长，双目依然变为了赤红，虽然和院长成了合作关系，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对院长的嫉妒和憎恨。

　　“这张照片根本就不是院长的执念附着物！”陈庸脸色大变。

　　王晓露出得意的笑，说：“小弟弟，你现在才知道啊？可惜太迟了。”

　　这时高鸣和陈庸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着了王晓的道。

　　“我去，我就说了我们要苟着吧，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局面！”高鸣几乎要流出热泪了。如果让他回到过去，他一定死也不跟着陈庸来做任务，自己一个人苟到天亮。

　　院长看着撕毁了他照片的陈庸，狞笑着说：“王晓来找我合作，说要联手解决掉你们，可我心软了，原本是不打算杀你们的……可惜啊，你们还是让我失望了。”

　　高鸣哪里见过这阵势，他不停地往后退，恨不得躲进墙里去。但是这个时候，躲避并不能解决问题，王晓已经狞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哥，你看，我也没得罪你啊，你去找陈庸好不好，等天亮了，我马上离开，保证一刻也不多留！”高鸣对王晓挤出张笑脸。

　　王晓眼睛猩红，他舔了舔嘴唇说：“送到嘴边的美味，我怎么可能放过呢？”

　　“只要吞噬了你的灵魂，我立刻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十年了，我已经困在这里十年了！现在终于可以出去了！”

　　听到这话，高鸣马上就知道示弱不好使了。他再看陈庸那边，发现陈庸的情况比他更糟糕。

　　陈庸已经被院长逼到了墙角，他尝试各种方法，想要策反院长，可惜全都失败了，院长已经完全不肯听他说话了。

　　他已经无力的垂下了手，等待死亡。

　　“艹！”高鸣忍不住爆了一句国骂，他本来还指望靠陈庸通关呢，现在看来，命这种东西，只能靠自己！

　　“原本不想这样的……毕竟利用别人心理上的缺陷，有些小人……”

　　高鸣缓缓抬起头来，眼里情绪涌动。

　　“但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

　　“我也只能挺身而出了。”

　　高鸣面露讥讽，朝王晓发出了第一波嘲讽攻击：“你就算吞噬了我的灵魂，从这里出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院长从这里出去了，还可以找他的妻子和孩子，依然是幸福的一家人，可是王晓，你呢？你能怎么办，你有关心你的人吗？恐怕没有吧？……你出去了，依然还是不受人喜欢，不受人重视！”

　　王晓朝着高鸣爆吼：“你闭嘴！”

　　他的手狠狠掐住了高鸣的脖子。

　　高鸣感觉呼吸困难，但他的嘲讽根本没停下来。

　　“你以为烧了医院，就能改变一切吗？你依然是个loser，你可能不知道在你烧了X美整形医院以后，N市的报纸都是怎么写的吧，他们说院长是青年才俊，可惜被一个长相丑陋的反社会害死了，没有一个人为你可惜呢。”

　　王晓掐着高鸣脖子的手越来越紧，高鸣感觉自己肺部的最后一丝空气都要挤干净了，但他没有停住脸上讥讽和蔑视的笑。

　　看着高鸣嘲讽的神情，王晓只觉怒火中烧。他平生最自卑也是最讨厌的，就是他人的轻视。

　　“你知道那种颜控追星族吧？N市在报道X美整形医院被烧案的时候，还登上了你和院长的照片，那些颜控看到院长的照片，全都成了院长的迷妹，疯狂的挖掘院长的生平事迹，还到他的坟前为他祭拜……我还听说，后来她们在网上给院长写了好多本小说，那些小说里，院长是俊美、才华横溢的主角，而你是丑陋，内心阴暗的反派。你看，明明你烧X美整形医院，是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可她们仅仅因为一张脸，就可以不在乎事实呢。”

　　对于王晓来说，他一辈子最大的心结，一是长得丑，二是得不到他人的认可。现在，他得知即使是自己的死，也没能为自己换来一句正面的评价，彻底失控了。

　　“啊——啊！”王晓放下掐着高鸣脖子的手，朝院长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