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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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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璟在自个儿的宫殿之中禁足了几日,耳边时不时便有柳枝煽风点火,这也让他对舟倚瑶愈发不满。
待他不容易被放出来,当即便气势汹汹地杀到万寿宫来找舟倚瑶麻烦。
谁知,李承璟才走到万寿宫外,就听到万寿宫中的宫娥们小声议论舟倚瑶的病情。
“不过是受了些许惊吓罢了,舟小娘子这病怎么养了几日也不见好,不会是舟小娘子有意让太后娘娘多疼疼她吧?”
这话,柳枝也曾暗示过李承璟,李承璟深以为然,面露不忿之色。
舟倚瑶就是装病扮可怜,想惹得太后怜惜她!
这招数,都快被他阿耶的妃子们用烂了,也就是大母见得少,才会被舟倚瑶蒙骗过去,他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这时,却有另一名宫娥呵斥先时说话那人:“不知道内情就别瞎说,败坏了小娘子的名声,仔细太后娘娘揭了你的皮!”
“好姐姐,我们不比你是在内殿当差的,消息不灵通。小娘子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说说呗,省得我们没头没脑的,到时候犯了忌讳。”
在内殿当差那宫娥被奉承了几句,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终于开口道:“太医说了,舟小娘子时常三餐不继,身体亏空得厉害。这回一病不起,虽说是被五殿下给吓着了,究其根由,却是她的身子骨太虚。”
“这不能罢!”其他宫娥们闻得此言,俱是吃惊地捂住了嘴:“舟小娘子好歹出身伯府,虽说忠勇伯府近几年来没落了,但早些年积攒下的底子在那儿摆着,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家小娘子连口饭都吃不上啊。”
在内殿当差的宫娥摇了摇头:“听说舟小娘子的嫡姐与嫡兄向来对她颇为不喜……后宅阴私之事,谁说的清楚呢?你们若是见到舟小娘子,可得注意着点儿,莫要在她跟前说些有的没的。她心思重,若是听了闲言碎语,不能安生养病,你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说着,她感叹道:“太后娘娘对舟小娘子,是真真疼到了骨子里。就是几个公主加在一起,在太后娘娘心中,分量兴许都比不上舟小娘子——你们莫拿我说的不当回事儿,只消看看这几日,舟小娘子身子不适,太后娘娘亲自在她身边儿安抚她、照料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时间命人送至舟小娘子跟前。太后娘娘何曾对哪个公主这般上心过?”
“姐姐这话听着倒也有理。皇室孙辈之中,在太后娘娘跟前如此得脸的,也唯有五皇子一人。”
李承璟听了这话,不由挺起了胸膛来,颇为太后对自己的重视而骄傲。
可没一会儿,这骄傲就变成了心塞。
从前,他在太后跟前,的确是独一份儿的。如今,太后的宠爱让舟倚瑶硬生生分去了一半,这让他怎么也无法对舟倚瑶生出好感来。
只是,李承璟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又觉得舟倚瑶有几分可怜,自己若是与她计较,似乎有欺负人之嫌。
很快,李承璟就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海。
即便她再怎么可怜,他也不允许她与他抢夺大母的疼爱。
大母是他的大母,可不是她的!她若想找人疼,合该找她自己的大母去!
一想到这,李承璟便恢复了方才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舟倚瑶所居的隔间走去。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宫娥们一见到李承璟,立时便噤了声,恭敬地向李承璟行了礼。
经验丰富的她们见李承璟露出这副表情来,便知李承璟是要找人麻烦,正恨不得低调再低调,以免被李承璟给惦记上,又哪里敢在这时候表现自己?
眼见着李承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中,其中一名宫娥担忧地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在内殿当差的宫娥道:“太后娘娘方才被皇上请去了长生殿,快去个人,将五殿下来探望舟小娘子之事告知太后娘娘。”
……
此时,长生殿内,至德帝正与太后商议李承璟的教育问题。
李家代代出情种,远在蜀中的太上皇对香消玉殒的杨妃念念不忘,至德帝亦对死在最好年华的钟贵妃怀念有加。
若说太子李承珏是至德帝最看重的儿子,李承璟无疑便是最受至德帝疼爱的子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至德帝不是溺爱孩子的阿耶,自然盼着李承璟能够习得一身本事,日后好帮衬大兄拱卫江山,自己也能出人头地,在这青史之中留下令名。
李承璟天资聪颖,可惜天性顽劣,三五不时便要逃课不说,还嚣张霸道,十分不得人心。
除了几个长辈觉得李承璟乖巧可爱之外,无论是太傅、兄弟姊妹、底下的宫人们,亦或是宫外的大臣们,嘴里都没李承璟什么好话。
至德帝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将这话与太后说了。
这要是搁在以往,太后定然早已经开始出言维护李承璟了。只是,至德帝才与太后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让太后颇有些意动,再加上她想起了出门前舟倚瑶那张苍白的小脸,沉吟片刻,最终同意了至德帝的提议。
“罢了罢了,你是阿璟的阿耶,总归不会害他。往后,阿璟若是再犯什么错,老身不会再为他求情,你只管好生罚他。皇后这些年待阿璟也还算上心,只是,她到底不是阿璟亲娘,这教训阿璟之事,她倒是不好出手,轻了重了,容易被人说道。”
至德帝闻言,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往后,朕每日会抽出些时间来检查阿璟的功课,若是达不到朕的标准,便要罚抄大字儿,规矩之事,就劳母后多多费心。母后若是狠不下心来,便只管让宫中最严厉的嬷嬷出面管教,就不信治不好他!再有,上回他往他弟弟课本中放蚯蚓之事,以及这回他将舟小娘子吓病一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得让他好生向他弟弟与舟小娘子道歉,直到取得他们的原谅。”
“阿璟惯来要面子,你这样罚他,只怕他拉不下脸来。”太后叹了口气。
更何况,至德帝还说了句“直到取得他们的原谅”,这对于李承璟来说,便更加不易做到了。
舟倚瑶倒罢了,性子温柔乖顺,李承璟若是去向她道歉,想来不会遭到她的刁难,只那小李承璟几个月的六皇子李承瑜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许是因二人年岁相仿,且李承璟又夺走了所有风头导致李承瑜活在他的阴影下之故,李承瑜与李承璟十分不对付,逮着机会就要挑衅李承璟一番。
偏生李承璟也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主,这一来二去的,两人自然结下了梁子。
李承璟上回作弄李承瑜虽是他不对,但李承瑜也不全然无辜。至德帝若要让李承璟向李承瑜低头,只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太后能想到的,至德帝自然也能想到。
“做错了事,向苦主道歉,本就是应该的。唯有付出代价,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太后忧心忡忡地道:“若是阿璟诚心向阿瑜道歉,阿瑜却不肯原谅阿璟,又该如何?依着阿瑜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刻意刁难阿璟之事。”
至德帝捻了捻自己的胡须:“若果真如此,便是阿瑜的不是了,朕自然会惩罚阿瑜。”
太后闻得此言,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虽说两个都是她的孙子,但感情毕竟不同,她免不了更偏向李承璟一些。
“对了,那忠勇伯府的小娘子,阿娘可是准备一直养在身边?”
一提到忠勇伯府,太后面上尽是愤怒之色。
“忠勇伯府根本不曾好好对待过那孩子,不仅不曾好好教她读书识字,连饭都不让她吃饱。”说着,太后开始哽咽起来:“皇帝,你是不知,她胃口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忠勇伯府那地儿是万万不能让她再回去了,否则,她这辈子就毁了!”
十岁了,京中其他出自勋贵之家的小娘子,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早就已经学得像模像样了,执掌中馈之事,亦该由家中主母引导着开始熟悉起来,然而,舟倚瑶却连大字儿也没有学全,已是被耽搁得不轻。
待舟倚瑶养好了身子,太后便要延请名师来为舟倚瑶授课,争取在及笄之前将落下的功课为舟倚瑶补上。
她也不指望舟倚瑶将这些东西学得有多精,可至少往后舟倚瑶走出去,不能被人笑话。
至德帝本就对忠勇伯府印象不好,待听到忠勇伯府竟这般苛待自家小娘子,亦是皱起了眉。
“朕早知舟家不靠谱,却未料到,舟家内宅会如此混乱,竟做出这等混不吝的事来。罢了,阿娘若愿意养着这小娘子解个闷,只管养着就是。但她这样一直这样没名没姓地呆在宫中,终究不妥。朕的意思,她既与阿妹生得这般相似,也算是与阿妹有缘,由阿妹出面认她做义女,回头阿娘留她在宫中,只说是代阿妹尽孝,阿娘觉得如何?”
“这主意好,如此一来,也算是给阿瑶抬了身份。往后,老身就把她当做亲外孙女来对待,待她出阁时,让她从宫中发嫁,为她备上一份嫁妆。”
“不过,这小娘子到底是舟家女,回头还得知会舟家一声。”
太后一听这话,老大不乐意:“老身将阿瑶带回来也有几日了,舟家竟无人发现阿瑶的失踪,可见他们也不把阿瑶的生死放在心上。这事先不急,待阿瑶完全养好了身子,再派人通知他们吧。老身倒要看看,若是无人提醒,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想起阿瑶来。”
舟家人若是知道舟倚瑶得了太后看重,定会做出些厚颜无耻的事来。
太后就是要让他们没脸来跟舟倚瑶装什么父女情深、母女情深,扒在舟倚瑶身上吸血。
既要让舟倚瑶摆脱那个家,还是摆脱得彻底一些为妙。
这时,有人前来通传,道是万寿宫中的宫女有要事寻太后。
太后闻言,霍地站起了身:“可是阿瑶醒了,见老身不在,派你们来找老身?”
说着,她面上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阿瑶真是粘人,片刻也离不得老身。”
太后虽对至德帝说着小声抱怨的话,至德帝却能从她含笑的眸中察觉到,她很享受舟倚瑶对她的依赖。
要说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兴许当真得看缘分。
这些年来,太后膝下的几个亲孙女并外孙女,用尽了各种法子来讨她欢心,太后对她们却只是淡淡。
谁能料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娘子,竟能走进太后的心,与太后不是亲祖孙胜似亲祖孙呢?
至德帝是个孝子,太后看重舟倚瑶,他便在心中默默将舟倚瑶的重要程度又提升了一档。
然而,万寿宫中前来报信之人的话,很快便打破了太后的好心情。
“太后娘娘,方才五殿下来万寿宫了。五殿下一进来就径直冲着舟小娘子所在的方向而去,奴婢们见他来势汹汹的样子,不敢阻拦,只好来找您讨个主意……”
太后闻言,面儿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声音焦急地道:“老身得快些赶回去才是。阿瑶胆子小,身子又还没养好,可别再让阿璟给吓着了。”
至德帝挥手命下人为他将龙辇也抬了过来:“朕与阿娘一道,也好让朕瞧瞧,阿璟这些年性情歪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
李承璟挑开幔帐,毫无防备地便撞进一双溢满了惊喜的星眸中。
那双漂亮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充满了对来人的软糯信赖。
李承璟怔了怔。
舟倚瑶在看清来人是李承璟之后,眸中的欣喜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惶恐。
他一步步逼近,她便坐在床上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墙,再也无处可退,她终于双手环膝,将自己团成一团,像只待宰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若是在之前,李承璟看到舟倚瑶这般作态,定会觉得索然无味。
但不知怎么,眼下他忽然来了兴致,很想逗一逗她,看着她面上流露出更多的神采来。
他停在她面前,用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喂,你很怕我?”
这副模样,像极了登徒子。
若不是他才十二三,她也才将将过了十岁生辰,眼前这一幕,活脱脱就是富家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场面。
“我,我,我才不,不怕……”
舟倚瑶强自撑起的勇气,在李承璟面前犹如泡沫一般被碾碎。
随着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加重,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了起来。
李承璟见状,越发来了劲儿,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舟倚瑶的脸,只觉得她的小脸跟豆腐似的嫩滑。
难怪大母要在身边儿养这么个小东西,原来竟是这般好玩儿。
也不知,他若是跟大母说让大母把她给他养几天,大母会不会答应。
“还说不怕我,瞧瞧你,在我跟前,连话都说不明白了!”他忽然凑近她:“不许再哭了!”
谁知,他这么一说,她反倒哭得愈发厉害了,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地往下落。
太后与至德帝到时,看到的便是李承璟将舟倚瑶抵在墙角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