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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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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前面不能进!”
元栀提气奔跑,间隙中时不时回头去看,她原本只是想躲开来找铭儿的那一拨人,自己分明是朝着清徐指引的方向去跑,但不知是何处出了错,酿成如今局面。
莫不是唐宛秋找人告状了吧?不对……她们三人狼狈为奸商议那等腌臜事,怎么可能还敢找人告状?
身后人穷追不舍,元栀顾不得其他,随意选了个能开的房侧身而入。直到外面的追捕声似乎渐渐淡了下去。
元栀长舒出气,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间屋子十分宽阔,能听见流水入池的声音,眼前是一道白鸟戏水屏风,室内的温度比室外高上不少。
想来这就是清徐姑姑说的房间。
元栀伸了个懒腰,一面伸手去扯满是尘土墨点的外衫,抽丝剥茧般将脏污的衣裙脱下,一面向屏风后走去。
这肮脏的衣裙让她全身都难受的紧
绕过屏风,元栀正宽衣解带的手骤然僵直。
入目是一片玉汤池,汤池极大,池水泛着奶白,壁上的饕餮铜首大嘴张开,细水从其中流入池中。
再往里看是一片雪白肩脊,男人的后背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横亘其上的一条长疤。银色长发湿漉齐整,整个室内热气氤氲,像是云宫仙境。
凤玄歌似乎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微微偏首,狐狸眼湿漉冷冽地盯着来人,周身寒意四起,待看见来人时又闪过一丝惊愕。
茜红色绣牡丹纹样的肚兜格外醒目,凤玄歌眸色微闪,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旋即又将目光隐下。
元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转身还是该闭眼,思绪乱作一团,下意识鞠了个躬,磕磕巴巴道:“凤大人,小女走错了路,实在不好意思……我,我这就走。”
她急急转身,踉跄一步,脚底踩到水渍,身子重心瞬间倾倒,瞳孔骤缩。
天旋地转间,一声扑通。
水温正好,温热池水骤然灌进她的咽喉,瞬间窒息,她扑腾几下。下一刻,耳侧似乎听到池水荡漾的声音,腰间倏地一紧,与热汤泉截然不同的火热大掌恰到好处地握住柳腰,将她稳稳扶起。
咳出喉鼻的池水,当元栀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凤玄歌揽在怀中。
身后是骤然逼近的檀香。她的脖颈似乎还能感受到凤玄歌略微浓重的鼻息,他的气息像是无边寒夜里的一点星星之火,炙热温暖,却莫名燎起她的心原。
她不敢偏目,只是用余光偷偷打量,凤玄歌与她靠得极近,耳侧似乎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却不知是她的,还是凤玄歌的。
元栀瑟瑟缩起身子,莹润的肩头上残存着细腻的水珠,她一脸窘迫,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从前看得那些旖旎话本,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又添上一抹烟霞,羞得她恨不得当下就钻进汤池里去。
门外忽然响起声音:“大人,适才有人闯入,卑职无能……”
凤玄歌挑眉戏谑地盯着元栀,扬声道:“不必查了,退下。”
元栀双手环胸,绯色肚兜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玲珑身段,她不敢转头去看,只是怯怯道:“大人,我不是有意……”
凤玄歌的声音极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投怀送抱,有意思。”
耳尖有点痒。
元栀下意识转身去看他的眼睛,开口辩解:“我不是……”
迎面撞入凤玄歌狡黠揶揄的目光,元栀猝然又忘记自己匆匆打的腹稿,一双好看的杏目在触及凤玄歌的眼神时止不住发颤。
汤池热气氤氲,奶白色的雾气萦绕在侧,凤玄歌银发如瀑,长目轻挑,他生的极其艳丽,是不同女人的娇艳,是透着一股男狐狸精的狡黠娇美,琼鼻高挺,唇角微起绽开三分凉薄的笑意,像极了传说中青丘仙境的狐狸公子,而她,更像是因贪看公子而不慎落入汤池的外来人。
元栀不敢再看他的脸,想换个地方去看,目光下落,直直撞入他肌肉分明的腹部,眸子猛地一颤。
随后认命地闭上眼睛。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听说凤玄歌脾气古怪不近女色,如今被她这样看去,她大抵也是活不过今天,不过也好,好歹临死前也大饱眼福。
她这样安慰自己。
凤玄歌并不知元栀腹诽,只是静静打量着怀中女子。相比第一次在仙茗居时瞧见她,那时她站在元府门口与殷氏对峙,却透着一股明媚张扬。而现在怀中的人,原本沾满墨点血迹的妆容,被温泉水一浸,露出脂粉底下清透娇艳的面容,美玉无瑕,更多了娇媚温婉。
不过不知为何,元栀每每瞧见他,总是露出一股怯怯的样子。
“怎么,你很怕我?”凤玄歌轻笑,声音带着莫名的喑哑,他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元栀猝不及防又被拉近了些,四目相对,他的鼻尖若有似乎的拂过元栀的鼻尖。
元栀呆滞,她的心口处的跳动愈加猛烈。
她没说话。
凤玄歌抬手抚顺元栀的长发,看着怀中安静乖巧的女子,喉头滚动,只觉得口渴得很。旋即又似是醉了一般,双目迷离,他的目光定在元栀不染口脂的唇上,略略垂首。
元栀瞧着愈来愈近的脸,甚至连呼吸都忘记。
倏地,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大人,午宴开始,公主来问大人是去问月轩还是在这…”
凤玄歌骤然清醒,当即松开元栀腰间的手径直起身,水花四溅,感受到身后人站起来的动作,元栀吓得又闭上了眼,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他敛下眸底万千思绪,整理好衣着,没有回应侍卫的话,只是淡声道:“去寻一套女子衣装过来。”
门外的侍卫似乎震惊到极点,好半晌才艰涩出声:“是。”
“我还有要事,这汤池加了不少名贵药材,多泡泡对你有好处,等会自有人送衣服给你。”
自己分明没有喝酒,今日怎么这般……凤玄歌敛眸,压下适才莫名而起的迷蒙。
元栀小脸涨红,满腔的话百转千回,只是怂怂地应了声是。
他是在调戏她吗?
是吧,是在调戏她吧?
元栀觉得腰间的火热似乎萦久不散,凤玄歌走后片刻,元栀这才敢在池中脱下最后一层里衣,整个人浸在池子里,可脸颊上的红晕丝毫未褪,甚至在汤泉中更红了三分。
泡了许久,元栀起身穿衣,屏风上挂着一套茜红色绣栀子纹样流仙裙。华丽无比,元栀穿上,尺寸竟然正好。
推开门去花厅,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忙碌的宫人奴婢脚步匆匆。元栀暗道不妙,怕是来迟。
等她到了花厅,果不其然,所有人已落座。元栀姗姗来迟,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冷气。
元栀生的娇艳,再着红衣,简直不可方物。
谢晦撑首睨了元栀一眼,偏目对顾惜花低声道:“怎么样,可能入我们顾大才子的眼?”
顾惜花望向元栀,冷冽如寒玉的双目古水无波。
他喉头微动:“一般。”
谢晦‘嘁’了一声道:“如此佳人都难入你的法眼,你莫不是要九重天上的仙女?”
成华公主的目光在触及元栀时也是一愣,在惊艳之余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蹙眉道:“这套衣裳……”
她的声音骤然提高:“放肆!”
公主盛怒,花厅内众人瞬间噤声。
清徐姑姑惴惴不安,猛地跪下道:“殿下,这衣服原是放在厢房,奴婢并未拿出来赠与元姑娘,是奴婢疏忽,还请殿下责罚。”
元栀有些不解,这衣裳有何不妥?
元蔷高声质问,嗓音略有颤抖:“姐姐,你怎可做这般鸡鸣狗盗之事?”
元栀凝眉:“你这是何意?这衣服是旁人送过来的。”
周围人窃窃私语,或轻视或打量的目光如针一般落在她的身上,此时若她再愚钝也该明白,这衣裙不是她能穿的。
唐宛秋盈盈站起,浅声道:“元姑娘姗姗来迟,想来是不明白其中缘由,适才公主殿下正说花高价买到一套流仙裙,那衣裙布料是西域皇室也难受用的软烟罗,与我们大梁的软烟罗不同,这等布料轻薄如烟,却又能与日光下波光粼粼,神似浮光锦,水火不侵……”
“而你身上这套,更是前朝之物,公主殿下正准备将这套衣裙赠与骄阳郡主,不知元姑娘又是如何得到的?”
元栀睨了唐宛秋一眼,她的着装早已换过,只是发尾还带着写湿润。骤地收到元栀冷漠的目光,唐宛秋止不住地又是一抖,适才被踹下溪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
侍卫架住元栀,原先梳好的发髻略有散乱,元栀抿唇,高声解释道:“殿下,真是旁人送来的。”
清徐冷声质问:“你说是旁人所送,那你说,到底是何人?”
“我——”
元栀话语微顿,她怎么好将凤玄歌供出来?那岂不是相当于说出她与凤玄歌二人独处一室的事情,到时一定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成华公主居高临下,眉宇间的冷漠疏离令元栀忍不住一颤,到底是谁?是凤玄歌送错了衣裳,又或是唐宛秋……
不,唐宛秋被自己踹下了河,应当是没有空使绊子。
这衣裙虽是凤玄歌送来的,可凤玄歌……更没理由害她了。
她虽不了解凤玄歌,但几次照面下来,她也很明白自己不过小角色,哪里需要他凤玄歌来陷害。
成华公主看着她的衣裙便觉得碍眼:“来人,把她的衣裙给我脱下来。”
语罢,几个老嬷嬷径直向元栀走去,众人虽觉不妥却未有人出言劝解。
唐宛秋的眼底浮起一丝幸灾乐祸。
元栀害的她在谢晦等人面前颜面尽失,她倒要看看,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衣服,她元栀又有何颜面再出现于众人面前!
林薇吓得腿软,当即跪在厅中,哀求道:“殿下,元栀是无心的,您别生气。”
顾惜花倏地出声:“殿下,不过是一件衣裳,若是元姑娘穿错,让她回厢房换下即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妥。”
成华公主挑眉,她摆了摆手,尾音慵懒:“哦?顾公子意指本公主刁蛮无理?”
顾惜花凝眉:“惜花并无此意,只是此事关乎女子声名,还望公主三思。”
场面一度焦灼。
“这顾惜花到底和元栀什么关系……几次三番地维护她?”
“谁知道啊?”
元栀没有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抬首望着身处高位的女人,不卑不亢道:“殿下,我并没有偷窃,反倒是元蔷,你又不与我在一处,你如何能断定是我偷窃?还是说……有人偷窃了公主的衣裙故意栽赃在我头上?”
众人面面相觑。
元蔷语塞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偷的?”
元栀冷哼:“我可没说,你为何自己对号入座?”
她当然知道不是元蔷干的,以元蔷那个脑子,成华公主那么多衣裙,她但凡能顺利找到这件流仙裙,都算元蔷没吃白饭。
元栀的目光轻轻地落在唐宛秋身上,浅声道:“我元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为了一套衣裙便行偷窃之事。”
几人叽叽喳喳地争辩,谢晦坐在一侧,有些不耐烦,出声打断:“磨磨唧唧,不就一套衣裙,吵什么吵。”
他抬头看向元栀,目露欣赏:“看着确实不错,比骄阳好看多了。”
成华公主蹙眉:“晦儿,不得胡言乱语。”
谢晦耸肩:“我实话实说。”
骄阳郡主是芳若长公主的幺女,芳若与成华乃一母同胞,成华公主对骄阳郡主自然也是宠爱万千,这流仙裙还是她央了成华公主许久,这才堪堪弄到一套。
西域皇室都难以受用的前朝古董,就这样穿在了元栀身上。
成华公主无奈扶额,若是让骄阳知道这裙子被她人先穿,指不定要闹多大的脾气。
此时她气焰消了大半,逐渐冷静下赖,也发觉适才自己的言语不妥,摆手道:“不用多说,去后厢房,脱下来。”
架住元栀的侍卫闻言松手,元栀瞬时瘫坐在地。
“不过是一件衣服,公主何须这般大动肝火?”
一句清冷带着三分揶揄的声音从雕花木门处传来。
元栀苍白着脸回头去看,正见凤玄歌背光而立,银发飘然,他一袭绯衣,有风动,袖角微起。
他信步上前,目光冷冽,他站在元栀身侧,元栀双手软软垂在地上,宽大袖口凌乱,触及凤玄歌的衣角,绯色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