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玄紫|相思灰烬》舒弥

4、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红色的花朵,绽放于夜色中,在月华的照射下光芒流转,仿佛是一个哀婉的梦,幽幽开放.

　　风从海上来,慕容紫英执着琼玉雕成的凤凰花,站在东海之滨.

　　他凝视着这支花朵,那样的红,就像是从他的心口生出,带着痛楚与无尽的思恋.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傻!"想起一日前弥儿带着哭腔的话,紫英忽地微微笑起来.

　　自己……的确很傻吧……

　　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始终长跪在老人的家门前,不理会对方的冷漠和路人的嘲讽.第七日的夜里,突然雷声大作,顷刻之间大雨便落了下来.

　　暴雨顿时将身上蓝白相间的道装淋的湿透,黏在肌肤上,传来冷腻的感觉.

　　有几缕发丝挡住了视线,他抬手拂开,然后继续保持着最初的动作.

　　门突然被打开了,弥儿撑着伞跑出来,把另一把伞递给他:"你还是走吧,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他对她笑笑,没说话,也没接她递来的伞,仍旧在雨中跪着.

　　弥儿看着他,眼中突然有泪水涌出."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傻!"她顿足,带着哭腔,"就为了一块石头,值得吗?"

　　"在我心中,它……不只是一块石头,而是我……唯一可以为他找来的东西……"慕容紫英淡淡笑着,轻声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求到它."

　　视线被大雨模糊,然而他仍是看清了出现在门口的那个苍老的身影.

　　* * *

　　修长的手指依次抚过晶莹的花瓣,享受着温润的触感,玄霄一向冷漠如冰的暗红色眸子中难得地含了一丝温柔.紫英在一侧静静地望着,想把这一幕远刻在心中.他猜得出玄霄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在心中暗暗做好了准备.

　　"或许我应该对你说谢谢,慕容紫英."良久,玄霄抬起头来,神色又恢复了淡漠,对着他道.

　　"弟子当初曾对师公许诺,若有幸得见玄霄师叔,只要师叔有令,则一律助其达成."他张口,再次搬出那个自欺欺人的借口.

　　"果然是呆板木讷,蠢人一个."玄霄冷笑,忽地一挥袖,"滚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弟子领命."紫英叩拜,缓缓转身游离,他不曾回头,也并没有发现,玄霄冰一般冷漠的目光在瞬间溶解,望向他的眼神有心痛,无奈,与不舍.

　　慕容紫英,你从来就是个傻子,一直都是.

　　明明才入门不久,连屏息之术都没学会,就敢躲在花树后面偷看,还露那么大那么亮的眼睛在外面,你以为我没发现么?

　　符灵是掌门亲手设下,你入门不到两年,也想和它动手?要不是你天赋惊人,早成了一堆枯骨.后来在门外又是砍门又是大哭,禁地里那么安静,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我与天河结拜时你眼中的黯然,我让天河摘一枝凤凰花时你唇边的苦笑,你的确掩饰得很好,但是我还是发现了.

　　本来以为我被囚禁后你会逐渐将我淡忘,结果你这个傻子竟然又来了.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海水有一丝波动我都会发觉,长久的黑暗已经让我可以清晰视物,你以为站远些有用么?

　　进入东海漩涡需要十年阳寿做代价,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如果再不把你赶走,你肯定还会继续来,就像自己阳寿无穷无尽一样.

　　玄霄蓦地笑了起来,紧紧攥住那朵玉雕的凤凰花,似乎想从中感受到那人残余的体温.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紫英,我让你错过了太多,我不能继续错下去.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未来,你应该是御剑云端翱翔天地的凤,你不可以在漆黑的海水中陪伴一个被囚禁的人度过余生.所以,忘了我吧,紫英.

　　有一朵凤凰花的陪伴,我已足够,我不能再奢求.

　　* * *

　　五十年后，青鸾峰之巅。慕容紫英独自伫立崖边，轻声开口：“……你来了……”

　　梦璃终于归来，玄霄，百年的光阴，真的没有想到还有重聚的一日。

　　“紫英，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无所谓好或者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玄霄，初识你时，我还是垂髫幼童，而如今却已经白发苍苍。原谅我这些年来依旧无法放下心中的执，每年满月之夜，我都会在东海边上静坐一宿，只是因为想更清晰地感受到你的存在。

　　“你……他们等你很久了，我先回剑冢……”

　　是的，再回一次剑冢，然后永远留在东海之滨。梦璃既已归来，我便不用再忧心天河双眼已盲行动不便，可以安心留下。

　　不管你对我怎样，我心中始终只有你，虽然你并不曾知晓。你不愿我打扰，我便在海边结庐而居，以这种方式陪伴你。

　　紫英一声清啸，魔剑飞至身前，引他飞入九霄。

　　曾说过，天道永恒，是因为无情，而我做不到。此生已经要走到尽头，我选择了有情而抛却了永恒，无怨无悔。

　　月白的身影没入云间。

　　玄霄，请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