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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二章 狙击者 ...
郁闷了几天,John也释然了。
某个脑筋回路有诡异弯曲的家伙只是换了个词定义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不相信爱情,认为它薄弱又虚假,希望他们的关系是超越爱的牢固羁绊——说到底还是不安。
那就顺着他,让他满足于这种说法好了,反正John不稀罕听魔王肉麻兮兮地对他说“我爱你”。
冬雪覆盖深夜城,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气象,放寒假的学生大批大批涌入这座国际化的大城市。同样放假的魔器学教授在公爵府的院子堆了个雪人,抓起一捧雪丢向窗户:“Volde,来打雪仗!”
不一会儿,魔王出现在窗后,微蹙的眉像看一个顽童。
“我正在办公。”
“你忙的话,叫佩姬下来好了。”John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个大忙人有空陪自己玩。
砰!橡木门打开,戴着红色圣诞帽的佩姬跑了出来,一身滚白绒的红裙很喜气,扑到雪人上。John将她抱起来放上雪人的肩,告诉她这是“Volde”,可以尽情撒野。佩姬开心地咯咯直笑,欢笑声像气化的水晶,和着冬阳照暖了身子,Tom倚窗而笑,淡淡地对身后的部下说:“继续,阿布拉克萨斯。”
“是,My Lord。”铂金贵族没有漏看主君脸上的柔和神色,那是对“John Wayne”特有的暖意光芒。
初悉炼金师和黑暗公爵的恋情,他极其震惊,为自己的妹妹愤怒,但是冷静下来一想,也释怀了。这一代的斯莱特林传人只有Tom和John两人,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他们只有结合。这也是没引起多大反响的原因,纯血家族常常有这样的事。
但他越来越觉得,主君是真心爱着他的兄弟。
“董事会已经成立,三位威森加摩的次席法师,五位国际巫术联盟协会的议员,十六位贵族巫师。最后的表决会上,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反对。”阿布拉克萨斯一丝不苟地汇报,“他拒绝担任魔法部长,但是威森加摩没有放弃,暗中劝他参加选举,利用《预言家日报》为他造势。不过从各方操作看,还是我的父亲赢面大。”
“邓布利多不会出手,以他的威望,想要早就到手了。”纤长手指在玻璃上轻划,挥开水汽,黑发公爵轻轻侧首,投下绝美倒影,淡漠的神色自然流露出俯瞰芸芸众生的冷傲,“保持距离,或许增加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冲突,更适合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刺激那些巫师麻木了太久的神经。我们的教授乐意坐在他的位子是我们的福气,他清楚游戏规则。威森加摩可以说服自己让他做一张底牌,他们会心满意足。”
他年少得势,即使做得再漂亮,也免不了老政客的猜忌。而敌对阵营,永远是麻痹当权者的甜美剧毒。
阿布拉克萨斯忧虑:“邓布利多教授的淡泊,对威森加摩也是个放心的人选。可是Lord,万一他真的和我们作对——”Tom挥挥手:“邓布利多由Smile对付,对权利的畏惧是他最大的致命伤,他现在的位置使他轻若无物。保守派就像油,对更换池水毫无用处,但是它吸收表面的污渍,让水保持鲜亮的外表。”
“您是说那个老狮子有存在的必要?”阿布拉克萨斯敏捷地换了称呼。黑暗公爵冷冷弯起唇角,轻声细语:“保持敬意,我的好阿布拉,对敌人遵守礼节是愚蠢的,但邓布利多还不是。”
铂金贵族克制着战栗深深弯腰:“是。”
既不冰冷也不温和的气氛在主仆间蔓延,就像黑发君王眼中的威仪和淡然,他俯视着他的臣子,平静若审视。
“My Lord……”阿布拉克萨斯需要说些什么来驱散压在肩头的无形重量,“马尔福家族誓死效忠您,连同我个人的忠诚。”
黑魔王笑了,带动整个世界绚烂无边,那是他独有的魅力,风华盖世,倾倒一切。
“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阿布拉克萨斯。”低沉如陈酒的嗓音浓醇醉人,一下下脚步声像踩在心头,黑天鹅绒长袍优雅地滑入视野,一丝丝馨香如同他身上萦绕的黑暗、神秘的气息,美丽诱惑同时意味着禁忌的恐怖,阿布拉克萨斯颤抖着感受双臂传来的轻柔触感,一瞬间想施展幻影移形逃跑,又无法动弹,绝望和狂喜就像双头蛇,绞缠住他的身心。
其实别无选择,他早已献上他的灵魂。
“你是我最忠诚的臣子。”
他抬起头,正视那双美如血狱的瞳,听到自己毫不犹豫的声音:“是的,My Lord。”
可爱的白金色小鸟退下后,黑魔王自己打开柜子,倒了杯葡萄酒浅酌。
液态红宝石般的佳酿含着红莓和雪松的香味,入口绵甜而回味无穷,品酒人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即将接掌魔法部,也是一个决战的信号,对海伦——只要她对局势不是一无所知。魔法部地下隐藏着她最大的秘密和武器,再不反击,她会丧失机会。
尽管敌人销声匿迹多年,黑暗公爵却从未掉以轻心,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添警惕。
他回到窗前,银装素裹的庭院映入眼帘,他的女儿骑在飞天扫帚上玩耍,尝试各种高难度技巧;而那个烙印在他心底的银色身影,正盘算如何办一个冰雕展览赚钱。
远处的天空蓝得一尘不染,包裹住顶着沧桑白首屹立不屈的峰峦,大地一片晶莹的洁白,宽阔的十字大道人群熙攘。
黑发青年看着他的领地,他的臣民,他的挚爱,宛如孤高王者。
******
下了一夜雪,围绕公爵府的枫树林火红如初,映着霜白,瑰丽得如诗如幻。每当微风吹过,荡漾的枫红浩瀚绚烂,洒下漫天银芒。
这是一片四季红枫,魔法的奇迹。
两个人站在广场的雕花石柱下,望着这幕奇景。天刚蒙蒙亮,喷水池中央的大理石女朗在靡暖的浅金曦光中柔化了色泽,仿佛有了生命。她手捧的石盆泛开一圈圈涟漪,惊动了汲水的石雕小鸟。它灰白的外壳缓缓褪下,露出明丽的宝石蓝羽毛,云雀振翅飞起,高歌晨曲,告知整个深夜城的人们——新的一天来了。
像那只从静止的时光苏醒的云雀般,淡黄发色的少年轻轻一叹,眼里是历经时光洗涤的沧桑和清澈。
“我想起奥罗恩了。”
没有回应,他也不期待身后的妻子回应,怔怔凝望那片枫树林,就如同越过漫长的岁月,回视故友的音容笑貌,“他家族的族徽,也是枫叶。”
身体突然传来被环抱的感觉,他睁大眼回头,迎上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灰的秀发垂落下来,那双眼,溢满了温柔的抚慰,而非那么多年看淡的死寂。
那一夜,当他得知友人的死讯,她也是这么紧紧抱住他,恍若黑夜里的最后一抹余光。
报晨鸟飞回水盆边缘,用喙梳理翅膀,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两人。苏珊静静放开丈夫,走到喷水池旁,抚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尼克浮起落寞中带着欣慰的笑意,虽然苏珊遗失了许多生前的记忆,但是有些重要的事,她并没有忘记。
“尼克!苏珊!”
明亮的男声,一头银发的青年踏着晨光走来,脸上的笑容像三月的暖风,吹散一切阴霾。他身旁抱着小女孩的黑发青年一袭暗红绣边的黑袍,宛如雪地上绽放的彼岸之花,孕育着暗界的高贵与魅惑人心的冶艳。
“你们真是的,来了就在府里吃早饭嘛。”John提起野餐篮。Tom放下女儿。佩姬家教良好地行礼:“尼克叔叔,苏珊阿姨。”
“哦,教得不错。”炼金大师眼里闪现研究狂特有的光芒,摸了摸下巴。John把他拉到一边耳提面命:“你可别打佩姬的主意。”
“什么,那小子还真当她是女儿了?”
“对。”
苏珊温和地看着小龙,眼角的皱纹仿佛也柔和起来。佩姬一怔,往父亲怀里钻。
“怎么了?”Tom单膝跪地,环住她小小的身子。
『那个阿姨,看我的眼光和其他人不一样。』佩姬搂着他的脖子,用心念说。Tom抬起头,望进一双水漾柔软的紫眸。他没有母亲,同样不能理解苏珊眼中的情感,但是他能够推测。
『你不讨厌她吧?』
『嗯……』
黑暗公爵抱起忸怩的小家伙,轻轻放进对方伸出的手臂间。朝他笑了笑,苏珊轻抚小龙乌亮的长发,动作充满呵护之情。佩姬反常地红了脸,一动不动。
百感交集地注视这一幕,尼克叹道:“看来我疏忽了苏珊的心情,给她做个女儿吧。”John嘴角抽搐:“就知道是用炼金术……奉劝你,生了以后,别像你那些伟大的发明一样,扔给苏珊了事。”
“孩子是苏珊使用,不是我啊。”尼克奇怪地看了看他。
“啊——你干脆去和机器结婚!”John抓狂。
这个白痴。Tom鄙视。
天空蔚然清透,像是遥远东方的光润瓷器。结伴而行的四人一龙走在洁白的砾石小径上,这条街是希腊居民的区域,蜿蜒而下的坡道最窄的地方只容两个人并肩通过。两旁是贩卖小商品的手工艺店和咖啡馆,身穿波希米亚装束的女郎朝英俊的公爵抛飞吻。小龙生气了,手舞足蹈地抗议:“不许看!不许看!”
“哈哈哈哈……”这么捧腹大笑的是她父亲的情人,佩姬因此更加愤懑。
怒其不争。
“你怎么不骂她们啊!?”
“我要是成天为这种事生气,不到三十岁就英年早逝。”John还是笑得肚子痛,捏捏魔王陛下的脸,“想想他穿女装多么美,我就心旷神怡了。”佩姬大吃一惊:“真的?父亲扮过女人?”
魔王阴沉沉地瞥了女儿一眼,再投向友人。银发青年拍拍自己掐出的红印,笑意盈盈:“好吧好吧。”
冷不防搂住对方,一个激情四射的热吻震惊全场,看呆了小龙,除了脸红心跳没有其他想法。
失望地唏嘘,那些女郎垂头丧气地拨弄摊上的陈列品。尼克无奈地瞅着前面两个越吻越来劲的家伙,在心里大喊:哎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苏珊很担心两人当中的佩姬会被压扁。
变宽的街道拐入一个小广场,一张张米白圆桌铺着细纹亚麻布,甚至这一带的温度也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巫师总能做出常人做不到的事情。阳光应景地照在白色的遮阳伞上,反射出靡丽的金色。
许愿池里的硬币闪闪发亮,祭坛似的开口流出汩汩清泉,池边放着新鲜的树叶。佩姬快乐地舀水喝,Tom四人在桌旁坐下。
“coffee。”对侍者说,黑暗公爵问女儿,“佩姬,你喝什么?”
“柠檬雪宝!”清脆的童音伴随啪啦啪啦的水声传来。
“……怎么和邓布利多口味一样。”Tom一脸不爽。John差点爆笑。
尼克和苏珊也点了咖啡;John郑重考虑,选了希腊烤肉、起司派、莴苣沙拉、果仁蜜饼和一瓶玫瑰酒;Tom还是偏爱希奇古怪的食物,买了一大堆火星棒和新出品的Q仔兔糖。
这会儿,他轻描淡写地拈起一只,放到唇前,红润优美的舌尖缓之又缓地一舔,粉红兔子发出暧昧的轻哼。
John毫不客气地一拳揍过去:“这么淫荡的东西你也吃!”
“嗯,是没有你叫起来好听。”熟练地避过踩来的一脚,魔王大人继续舔兔子。愤怒的炼金师引来喷泉的水往他头上浇,反而被弹回去用魔力塑成了一个银晃晃的兔子,招摇地在众客人的欣赏下闪了好久才消失。
“可恶啊!”气疯的John也打算捏个裸身魔王给众生观赏,被识破了他心机的Tom抱进怀里,撸毛撸了半天,哄劝过去。
“这就是你们平常的相处模式?”尼克看得全身无力。John在师父面前稍微有点脸红:“呃,偶尔,偶尔。”
佩姬蹦蹦跳跳地跑来,捧着一顶月桂和橄榄叶做成的冠,献宝地举起:“看,父亲,我做的王冠!”黑发公爵微微一笑,接过戴在她的头上,姿态宛如加冕。
虽然不忍心,银发青年还是不得不说:“佩姬,这个冠非常漂亮,但这些叶子是放在那里公用的。”佩姬不情愿地噘起嘴,想了想,挥动魔杖,喷水池边缘又多出一堆树叶。
“这顶是我的!父亲给我的!”她抱着王冠强调,誓死捍卫宝物。John无言地点点头,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女。
Tom却是笑眯眯自豪得不得了,将自家宝贝女儿抱坐到膝上。
“尼克,很抱歉。”John说起正事。这次是最后一回炼金大师携妻外出游玩,不久就是魔法部长选举,海伦的魂片很可能在这时期有所行动。以防万一,他们俩待在翠龙谷比较安全。
“没关系,我也不想出来。”尼克并不在意,瞥见妻子微黯的神情,改口,“反正解决了那个小姑娘,我们又能外出了。”
“你那边没问题吧?”Tom确认。尼克翻了个白眼:“你在质疑我亲手建造的城堡,小子?话说你那道枫树林不错,是结点吧?”
水,风,火,土是四种自然元素,深夜城北临死火山,东依黑夜河,南下森林,西连平原,正好达成构筑自然结界的条件,而枫林就是连接并启动这个结界的力点。
“嗯,还有一道动态的结界,用帕特里克家的钢琴,因为更南边的星辰湾和港口不在保护范围内。”黑暗公爵无意识地在桌布上划着魔文,精致冷魅的俊容不带丝毫情绪。
一层无形的气障包围住他们,不让半点声息传出去。
感到凝重的氛围,小龙不安地放下牛奶杯:“会有坏人来攻打我们吗?”
“是啊,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呃,也许是婆婆。”想到海伦来自未来,John对她的年龄持保留态度,帮佩姬擦掉嘴边的白印,若有所思地转向友人,“也许在她看来,我们——巫师才是恶的一方。”
黑发青年冷哼:“管他正义邪恶,如果海伦是需要大义名分才能行动的家伙,就不配做我的敌人了。至今她都没去向格林德沃哭诉,她够狠,够强!我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但我承认她是我生平最强的对手!”
炼金师望着剔透无瑕的蓝天,轻叹:“他也要小心了……”
“邓布利多会保护他。”Tom郁闷地搅动银勺,看着微红的液体形成漩涡在杯里打转。那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傻瓜,居然任恋人封禁他的魔力。
丁丁冬,银发青年将糖块加入了友人的咖啡,然后是鲜奶油,搅拌间,黑与白旋转着融合。他们默默品茗,时而眼光交汇,交换一个微笑,时光温暖地流淌而过,纤细得像蝴蝶的飞翔。
流动商贩经过,苏珊买了一包香喷喷的炒栗子,放在佩姬面前。小龙开心地道谢,啪嗒啪嗒咬起来。
一个麻瓜出生的女巫弹着古老的里拉琴,唱起忧伤的歌:
Doesn’t matter whom you are with (不管你将会做何抉择)
Doesn’t matter where you are going (不管你到底要去哪里)
Don’t you know I’m still waiting here for you (即使你不曾知道,我依然会等待在这里)
And pray for you (为你祈祷)
In the sunny days, sun will light your day (在晴天里,愿阳光播洒在你的每一天)
In the windy days, wind will lead your way (而风掠过的日子里,风儿会引领着你)
I have to say, you‘re my treasure moments (我要说,你是我心中唯一珍视的人)
Never gonna walk away (我们从未真正的分离)
In the rainy days, rains will share my tears (当雨滴坠落的时候,它会与我一起哭泣)
In the stormy days, storms will steal my pain (风暴肆虐的时候,那也会带走我的痛苦)
Just go your way and leave things all behind (留在这里的我用这样的方式支撑)
I’m pretending you‘re mine (幻想着你在我身边)
I’m wishing you’ll be fine (祈祷你会幸福)
The moments we share never die (并记住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You’ve made a difference to my life…… (是你改变了我的生命……)
黑暗公爵神色沉郁,冷冷睨视那个被抱以掌声的歌者,危险的红光在眼底游动:“我讨厌这首歌的歌词。”
“拜托,Volde,你怎么总是投影我们呢?”John无奈地转过头,他倒是觉得那人唱得很好。
佩姬明白了,也食不知味地放下咬了一半的栗子:“父亲和John会分开吗?”
“不会。”异口同声。
“那——”小龙希冀地左看右看,眼神闪亮,“我能不能和你们在一起?”炼金师笑了,轻抚她的头,他手掌的温度,留在小龙记忆里很久,很久……
“佩姬,在你遇到你想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以前,会和我们在一起。”
凝视着银发青年的黑发王者释然而笑,宛如被月光照亮的夜空,远处水波粼粼,凝聚着心愿的硬币闪耀瑰丽虹彩,有着少年面貌的炼金大师无聊地喂鸽子玩,灰发和蔼的妇人细心地帮她剥栗子……这是分离前,佩姬·冈特最后拥有的幸福。
直到七年后的重逢。
******
月亮升起来了,蓝白色的月辉和西边揉碎的彩霞混合成一种妖艳的光芒,从打碎的彩绘玻璃窗射进幽暗的屋内。在这光泽下,少女褪色的祭袍闪烁着支离破碎的斑斓碎块。
她一动不动,闭着眼似乎在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充满张力的蓝黑色吞没了最后一片霞光,宣告夜的降临。教堂的前门推了开来,银亮的门形光块中,烙着一个黑得惊心动魄的纤细身影。
“拉米亚。”
低沉甜美的女声,来人脱下披风的兜帽,红发如同烈焰披散在肩头,显出野性难驯的风情,一双黄玉色的眼珠仿佛蛰伏在暗夜中的兽,透着渴血却隐忍的杀气。
跪在祭坛前的女子缓缓站起,金发流水般披下,幽冷的冰蓝瞳眸望过来。
“爱丽丝。”
烛火猝熄,大门重重关闭,骤然笼罩的深蓝暮霭中,红发少女缓步走来。她宛如象牙雕琢的脸庞在月下泛出奇妙的浅青色泽,紧抿的唇瓣是鲜艳的靛蓝,仿佛涂了一层妖异的唇彩。
拉米亚眼神一动:“你不能再吸收尸体的力量了。”爱丽丝淡淡一笑,轻盈地跳坐到长椅的椅背上。一只白猫跟着跳上去,盘踞在她身边。
“在察觉那些魔力都变异了以后,我就知道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拉米亚,我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做完这件事,你可能会死。”
“那么……终于要开始了?”金发女子语声微颤,并非恐惧,而是抑不住的激动。爱丽丝直直注视她,铿锵有力地说:“是。”
深吸一口气,拉米亚抬头望着圣像空洞的眼窝,回顾在这里的日日夜夜,然后说:“我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拉米亚……另一个我。”一具柔软冰凉的身体偎依上来,她们踩在彩色的玻璃反光上,像踏着一地碎玻璃渣,无声地刺入伤口,流出看不见的血,“其他的魂片都死了,我也不会动摇,但是你,我们在这个时空的立足点死亡,我……”
拉米亚轻轻叹息,她是一个犹太家庭的女儿,经历了二战,因为长得像日耳曼人的祖母而逃过了屠杀。按照她原本的人生轨迹,应该在之后撞见食死徒的行凶而产生怀疑,加入教会,慢慢深入核心,得知巫师和教廷的历史渊源,积极调查并计划复仇,可是受限于普通人的身份和寿命,她的计划仅仅是纸上谈兵。也许是上帝保佑,她在临终前发现地下室的炼金术手抄本——教廷在中世纪从巫师那里抢夺来的宝贵知识,以及一幅画,帮助她穿越了时空的魔画。
于是她的命运被打断了,她遇见了未来的自己。
从爱丽丝口中,她知道了真正的仇人,提前进入密道,偷出了手抄本和那幅画,交给对方。其中就有圣徒尸首不烂的描述,爱丽丝从而想出吸收死者魔力的方法,到处搜索巫师的尸体。
历史改变了,她们都预计不出自己会走向何方,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走着。
分裂灵魂也是,最初的拉米亚投身在一个缄默人(注:魔法部神秘事物司官员)身上,这具躯壳让她获得了许多宝贵讯息,比如神秘事物司那些神奇的房间,魔法部地下的大地意志。然而缄默人有自身的限制,她无法亲自展开计划,就选择了几个对象,制作成魂器。
梅利凯家族的海伦。
凯弗利尔家的梅丽桑德。
有吉普赛女巫血统的爱丽丝。
麻瓜出生的小女巫米蒂亚·克拉维兹。
两件物品——燃魂戒指和愚者纸牌。
戒指就戴在爱丽丝的手上,这枚邪恶的巫术道具通过折磨逝者的灵魂获取强大的力量,但爱丽丝是用它“锻冶”自己的魂片,并吸收游离魂体补充她的消耗。假以时日,纵然她们失败了,也有这个自己可以寄托希望。
而愚者纸牌,有一张混入了敌人手中,代表崩溃的“塔”,夹在那张John亲手制作,又心软收回的书签里。它没有什么用,只是有一丝细微的灵魂气息,方便爱丽丝定位。
七件魂器,考虑到混迹的需要,拉米亚模拟出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植入:梅丽桑德22岁,海伦17岁,米蒂亚9岁,而爱丽丝14岁。
所以看到流露出迷惘的红发少女,金发女郎并未觉得失望,反而回转过身拥紧了她。
“我们当初的誓言……”她的声音却极其冷酷而坚定,“——你还记得吗?”
爱丽丝一震,眼中射出千锤百炼的灼热刀光,一字一顿道:“矢志复仇,永不放弃。”
夜晚的空气凝固了,月色锐利如剑,她转了个身,伸出双臂,像要拥那刀剑满怀。
“我们开始吧。”
十四岁的少女转身面对过去的自己,红发漾开焰色的涟漪,“我要做黑暗炼成。”
******
两个身穿霍格沃茨校袍的女孩提着简易的行李走上天梯,跨入平台上的水色空间门。
“哇啊~~”米尼仰视高高的圆穹和华丽的壁画,赞叹出声。安索雷娅努力克制不露出失礼的表情,却忍不住四下环顾这座壮观极了的大厅。
她们一个来自赫奇帕奇,一个是拉文克劳的学生,因为在魔器课上表现杰出,被年轻的教授推荐来炼金大师尼克·勒梅这里实习。
车轮滚动的声响,一个系着白围裙的妇女推着小餐车走进来。她看起来约莫有三四十岁了,举止优雅和善,朝局促的两人亲切地一笑,比了个坐的手势。
“那…那个……”认真的小獾挺直腰,毕端毕正地递出一封信,“这是Wayne教授的推荐信,我们是他介绍来的,我…我叫米尼·伯因特。”
“安索雷娅·卡梅隆。”聪明的小鹰得体地行礼,手脚却有点僵硬,显然也很紧张。
苏珊上前接过信,看了后,微笑着指指喉咙,示意自己不能说话。两人恍然大悟。米尼冲口道:“原来你是哑巴……呜!”安索雷娅狠狠踩了她一脚。
“对不起对不起!”米尼红着脸道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苏珊宽和地笑了笑,拉着她们来到沙发旁坐下,把亲手做的小点心摆上桌,取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在空白页写下:我的丈夫正在做实验,估计要3—4天,你们先在这儿好好休息。
两人松了口气,听John说,他这个老师孤僻又严厉,她们还真不想快点见到他。
吃完点心,苏珊带两人去客房。长长的甬道流动着神秘的淡蓝色光彩,仿佛走在巨大的海底世界,透明的墙板内游戈着朦胧的黑影,像某种巨大而危险的鱼类。两个女孩吓得紧紧依偎,若不是John事先提点尼克养了些神奇动物,她们恐怕会当场掉转头逃回家。
幸好房间舒适多了,啡金色的墙壁,瑰色的板砖,炉火渲染出温馨的橙黄色。虽然家具的式样很老旧,却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古朴典雅。阳光从西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洒了一地光亮。
指了指用咒语变大的行李,苏珊绽开令人心生慰贴的笑容,又写下几条注意事项,静静退了出去。
米尼感激地看着关上的门:“她真是好人呢。”安索雷娅走到窗台上,这里是城堡的三楼,可以看见枯黄的草地,更远处,结界的分隔线之外,是一片银白的积雪。
天空洗净似的澄蓝,层层叠叠的山峦被轻烟笼罩。这座山谷大得不可思议,跑上一个小时也跑不出去。送她们来的夜骐马车已经飞回霍格沃茨。一棵刺槐树下,九头蛇海德拉打着盹。
“视野真好。”米尼也走过来,由衷感叹,用肩膀顶顶身旁的人,“卡梅隆,今后请多关照了。”
安索雷娅回了个温和的浅笑,她们分属不同的学院,但同样对炼金术感兴趣,经常向John请教问题,早就混熟了。
整理好行礼,两人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随意闲聊。
“伯因特,我觉得很奇怪。”安索雷娅用小圆梳梳着淡褐色的长卷发,若有所思,“这次Wayne教授推荐我们做尼克大师的弟子,还特地给冈特公爵看过,才送我们来——有必要这么慎重吗?”
怕师母寂寞,John特意选了两个学生给她做伴。不过他也没忘了海伦的威胁,让友人先检视。
当然其中的关窍,两个女孩是一无所知。
米尼对着镜子敷面膜,不以为奇:“他们是朋友啊。”安索雷娅皱皱眉:“他们是朋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带我们去见他?”
“也许他们正好要见面,顺道带我们去。”米尼仍是不在意,浮起憧憬的笑意,“我们不是一直很崇拜Riddle学长吗,Wayne教授很体贴,所以让我们看看真人。”
“哦。”安索雷娅释怀了,认为自己是想太多。
她对那位年轻俊美的公爵没有狂热之情,只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父亲说,这是个好时代,像他们这种地位不高的家族也有机会扬眉吐气——是Voldemort公爵开创了这样的时代,她是因此而景仰他,并非偶像崇拜症。
往后倒入柔软的床铺,栀子花的清香围绕住她,苏珊温静和蔼的脸容浮现在脑海中,一股宾至如归的暖流在心底流淌。
抱住松软的羽毛枕头,深吸一口气,安索雷娅轻轻对自己说:
“加油吧。”
*******
泉声低回,精金喷泉的水流循环往复,空荡荡的大厅里,苏珊站在墙边,望着一幅画。
画里是一座小小的木屋,在黑夜的怀抱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生前的记忆的确不清晰,都是模模糊糊的片断,唯有两个情景,至今依旧深刻于心:她和尼克共同的朋友奥罗恩去世的那一晚;还有她诉说梦想,间接向他表白的一刻。
「盖一幢小屋?我和你一起?好啊。」他掌着舵,漫不经心地回应。
那个年轻,才华洋溢的炼金师背对她屹立在船首,金发飞扬,背脊挺得笔直,载着他梦想的帆船在晴空翱翔。她在甜蜜和苦涩中明白: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无论是她,还是奥罗恩。
他最爱的,永远是他的知识女神。
「苏珊,那家伙是爱你的,可是他的脾气……你知道。受不了的话,趁早放弃吧。」奥罗恩曾经这么中肯地劝她。可是她当时太年轻,太倔强,坚持要陪在他身边。
如今回首,她在满身疲惫中恍悟:她其实只是个普通女人,跟不上她的爱人。衰老,就让她在痛苦中自杀,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爱尼克?
所以这幅奥罗恩送她的祖传魔画,代表了她微小愿望的风景,她只珍藏在心板上,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振作精神,苏珊正要为两位小客人送晚餐,一只白皙的纤手毫无预兆地从画中插出。
意识终结于刺耳的骨裂声,脖子被扳成奇怪的角度。手指松开后,灰发女郎缓缓倒下,大睁的眼还冻结着最后的景象。
轻盈落地,爱丽丝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首,眉头微微蹙起。
“机关人?”
魔杖一挥,将她拆成破碎的零件。
嘈杂的机器声忽然静止,尼克莫名地僵住,为一刹那的心悸。
“……苏珊?”微弱地低喃,他抛下进行到一半的实验,跑了出去。
漫长的走廊第一次这么碍眼,一扇扇门让他焦躁,他想不起哪扇门通向哪里,只是不停地跑着,向着悸痛传来的方向,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越来越惊慌不安。
“苏珊——”情绪累积到极点,他情不自禁地大喊,“苏珊!回答我!!”
一道绿光击中他的背心,接着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多谢你为我指路啊,尼克·勒梅大师,不然我一时还找不到你。”
尼克跌倒在地,阿瓦达索命没能杀死他,长年做危险的实验,炼金大师早已习惯在身体周围布下防御咒。他站起身,惊怒交集地瞪视来人:
“你……”
没能说出更多的话,一口殷红的血喷出。
发觉魔法杀不了敌人,完成炼成阵的少女将右臂置于黑暗规则之下,直直贯穿了尼克的心脏。
“你的身体……是人体炼金术的作品吧。”爱丽丝轻声细语,手中释放的力量却相反的狂暴凶狠,“——核心在这儿。”
尼克低咳着,视野迅速昏暗,死亡并不痛苦,对他这样的长生者而言,死反而是解脱,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是他意识到妻子发生了什么事。
合眼的前一秒,他隐隐约约望见一个人影,一丝微笑漫上唇角,他伸出手,温柔的呼唤哽在喉间。
注意到他的异样,爱丽丝转过头,距离她约十多米的地方,站着一个面色惨白,捂着嘴不住哆嗦的女孩。
尸体沉重的倒地声惊醒了米尼,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哭叫,转身跑进最近的门,牢牢关紧。
爱丽丝眼中杀气一闪:“原来还有一只小老鼠。”
慌不择路地奔跑在迷宫似的建筑里,好像经过了无数的门、楼梯和长廊,可就是找不到出口,精疲力尽的米尼停下来喘息,抽咽着拿出一张羊皮纸卡片,和一只笔袋,拉了好几次才拉开,抖落数支羽毛笔。
抓起一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写下求救的文字,祈祷魔器学教授赶快从另一张相应的卡片上看到。
“教授,教授,救命啊……”
紧紧攥着被泪水沾湿的卡片,米尼闭着眼缩成一团。
第一把屠刀已经挥下了,接下来是谁呢?其实答案很明白。
大家可以猜想小J此刻的心情。
PS:米尼和安索雷娅在第四十七章出现过。爱丽丝和小J一样,是不受时空法则限制的灵魂,所以穿梭魔画不会有Tom那样过几百年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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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二章 狙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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