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鱼好像有哪里不对》杏遥未晚

2、第二章

　　夜幕渐沉的时候，虞荒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作为虞家从小就备受关注的小少爷，军部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年轻将领，虞荒临原本应该住在虞家的宅邸之中，然而出于种种原因，他在大部分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从虞家搬了出来，独自住在了这片默湖之畔的小别墅中。

　　整座别墅只他独自生活，在人前显得温柔善谈的虞荒临，实际上却对自己的私人空间有着严格的要求，在私下的许多时候更喜欢独处。

　　但这次和他一道回到家中的却还有另一个人。

　　准确的说来应该是另一条鱼。

　　虞荒临这时候坐在客房的椅子上，看着床上被自己抱回来的人鱼，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不久前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才会将这玩意儿给带回来。

　　床上此刻躺着的是条昏迷中的人鱼，散乱的黑发垂在脸颊边，身上因为刚刚被从灌木丛里救出来还美来得及打理，所以蹭着些树叶和泥，虽然那张脸被打着结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只能够看见白皙的皮肤，但虞荒临知道那被遮住的是张什么样过分漂亮的面容。

　　就在不久之前，虞荒临才对尹燕说过关于审美的看法，然而这时候面前的这只人鱼，却真的长着一张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漂亮面孔。

　　当然虞荒临将对方带回来与他的美貌并无关系，他对与人鱼这种生物结婚繁衍后代并没有任何的兴趣，他在人鱼公馆的外面捡到这只人鱼，他原本该做的事情是掉头将这只人鱼待会人鱼公馆内，并询问他们这只人鱼的来历以及出现在这里的原由。

　　在他看来这条人鱼会出现在这里，人鱼公馆的人们必然会知晓内情，很有可能这条人鱼就是特地赶来这里寻求帮助的。

　　但就在他俯身抱起人鱼，准备要将他送进人鱼公馆的时候，他看着人鱼在昏迷中紧蹙的眉头，以及身上无数带着血痂的伤痕，他却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突然记起，这条人鱼除了可能会是来人鱼公馆求助，他还有可能是刚从这座人鱼公馆中逃离出来的。

　　虽然他刚刚从那座人鱼公馆里出来，也看到了里面人鱼们所过的生活，想不出对方在那样优渥的环境下怎么会满身是伤的逃离出来，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有可能的。

　　所以在短暂地思索之后，虞荒临改变了主意，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将这只人鱼从人鱼公馆带了回来。

　　于是才有了现在他对着床上的人鱼发呆的场面。

　　人鱼似乎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虞荒临看着自己已经开始被血迹染红的床单，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人鱼直接先放到了床上。他沉默地看了人鱼片刻，觉得自己或许该先处理好对方身上的伤口，而究竟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鱼公馆，又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或许他可以等到接下来再慢慢去弄明白。

　　处理伤口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虞荒临身为帝国将领，也曾经经历过非人的训练，身上受伤是常事，几乎整个帝国许多人的家中都备着治伤的治疗仓，虞荒临的治疗仓更是整个帝国最好的那批。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虞荒临再次俯身，将床上的人鱼抱起，放入了房间内的治疗仓中。

　　人鱼的身体很轻，虽然他的尾巴远比人类的双足要长，尾鳍和尾巴尖更是十分宽大，但这似乎并没有占据多少重量，虞荒临这番动作做得轻而易举，等关上治疗仓后，他才又退开几步，再度看向被泡在透明营养液中的人鱼。

　　虽然从先前到现在他已经盯着人鱼看了不短的时间，他对于“美色”这种东西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只人鱼的美貌的确对于大部分正常人来说都有着十足的冲击力，而除却他的面容，他的尾巴也是让虞荒临忍不住去关注的地方。

　　虞荒临曾经见过许多人鱼，人鱼们的尾巴颜色各异，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同燃烧的火焰般泛着金红色泽，灯火照耀之下甚至仿佛在发光的尾巴。

　　这让虞荒临不禁在心中猜测起这条人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来头，是否与其他人鱼有着什么不同之处。

　　时间渐渐过去，对于人类治疗效果极好的治疗仓对于人鱼来说看来同样有效，人鱼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不过都是浅浅的伤口，所以没过多长时间，这些伤痕就被治疗愈合，连半点痕迹也不再留下。

　　治疗结束，守在治疗仓外的虞荒临打开仪器，准备将仓中的人鱼抱出。

　　这条体重极轻的人鱼并不是纤瘦得过分的模样，他此刻浑身赤裸，虽然没有如许多人那般可以塑造的身形，但上身的肌理却线条分明，薄薄的肌肉中分明是蕴含着力量的。

　　想来人鱼都是这样，长期在水中游动，他们的身体肌肉自然需要适应水中的环境。

　　虞荒临低头伸手，准备抱起人鱼回到打理过的床上，然而等到他双手没入营养液中，指尖触碰到人鱼冰凉的身体，原本熟睡的人鱼却忽地睁开了眼睛。

　　这样的变故使得虞荒临动作微微顿住，他慢慢将手收回，与面前的人鱼静默对视，在短暂地怔愣之后，他尝试着用与人类沟通的方式向对方开口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在人鱼公馆外面发现你的，见你受伤昏迷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你带了回来救治。”

　　面前的人鱼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摸索地撑着治疗仓的内壁坐了起来，水珠顺着他凌乱披散的黑发滴落而下，虞荒临发现人鱼那张完美得仿佛只能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脸在他醒来的时候更加有着魅惑人心的能力。

　　虞荒临收回视线，见人鱼似乎没有出声的意思，他于是接着又道：“如果说我的自作主张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也可以现在将你送回人鱼公馆。”

　　到他说出这句话来，这次人鱼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双唇启合却没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只发出了不知含义的“咿呀”声。

　　听起来仿佛是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发出的声音。

　　虞荒临这才突然想起来，虽然人鱼长得与人类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除却下半身的鱼尾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但他们却的确是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不光是他无法听懂人鱼所说的话，人鱼也可能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而他刚才试图让人鱼回应自己的行为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于是看着仍旧坐在治疗仓内神色略带戒备的人鱼，尝试着换种方式与对方交流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面前的人鱼依旧没什么反应，仍是紧紧盯着他看，只是撑着仓壁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些，指尖被压得泛起青白颜色。

　　虞荒临不确定这人鱼有没有在听他说话，他用了些许时间让人鱼去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接着才又再次出声问道：“你可以听懂，对吗？”

　　大概是平常习惯了这般的语气，虞荒临说出这话的时候语声十分柔和，而面前的人鱼渐渐因为他的语气而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最后终于抬起头来，眼里露出了些许似是疑惑般的神情。

　　虞荒临从来没有这样与人鱼这种生物交流过，但安抚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却是非常熟练的，他接着柔声道：“你如果能听懂我的话，就对我点点头，好吗？”

　　他抬起头来，双眸直视着人鱼。

　　人鱼犹犹豫豫，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虞荒临才终于能够确定他与这条人鱼指尖是可以实现正常交流的，虽然这样单向的交流有些费力，但这也好过他对着条毫无反应的人鱼唱独角戏来得好。

　　他接着又问：“你是否想要回人鱼公馆？”他问出口后，接着又很快道：“如果想回去，你就点头，如果不想回去，你就摇头。”

　　他问出这句话来，再次关注起对方的神情，然而对方半点反应也没有，却像是没能够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虞荒临记起自己所知的有关人鱼的常识，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鱼智商都只相当于人类八九岁的孩童，只有少部分基因优秀的人鱼会比较聪明，但也仅相当于于十三四岁的少年罢了。

　　至于尹燕所说的那只比大部分人类还要聪明的人鱼，大概只存在于传闻中而已。

　　基于人鱼的智商有限，虞荒临对着面前这条空有漂亮躯壳却反应慢得出奇的人鱼，终于换了种对方能够听懂的方式解释道：“人鱼公馆就是我找到你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他猜测着“同类”这个词对于人鱼来说应该无法理解，于是又跟着比划着解释道：“就是跟你一样的，长着这么长的鱼尾巴的，还会在水里游的……你看懂了吗？”

　　人鱼盯着虞荒临没出声。

　　虞荒临看他没有反应，以为他仍旧没能听懂，只能认命地继续说道：“外貌上来说我们上半身很相似，但从物种上说我们是截然不同的物种，所以你应该待的地方是人鱼公馆，那里住着很多像你这样的人鱼，但现在似乎出了点问题，我不确定该不该带你回去，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人鱼：“……”

　　他没想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过后会来到这么个地方，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人用奇怪的语气对自己说这么大番话。

　　但看起来这个人……是把他当成了智商低下的人鱼来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