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子虚真人 ...
-
第三天，嘴上说得毫不在乎的顾一楼，还是乖乖地提前上床。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许久，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象清脆的风铃，抬头看去，顾一楼呆了。
他在二十八层楼的家的窗户居然洞开了，淡淡的辉光中，一条白石铺的路浮在空中。顾一楼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穿上奇怪的青色服装，非丝非棉非麻，宽大的袖子，右衽叠在上面，腰部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束着，一摸头，戴着一块巾帻，头发也变长了很多，被紧紧地梳好了包在里面，胡子倒跟原来一样，乱糟糟地在唇边丛生着。而脚下则是一双轻软舒适的布鞋，整个变得跟古人一样。
走了两步，只觉得轻松自然，虽然衣服宽松肥大，却没有任何的不方便。踏着白石路出了窗，顾一楼被窗外的美景给镇住了。
原来喧嚣繁华的城市完全消失，被一片浩翰的云海所替代。乳白色的云雾蒸腾，缓缓流动，象静静起伏的大海。天空如深蓝色的水晶般深遂幽远，一轮圆月挂在东边，象个冰盘，连光都清冷如水。一条灿烂的星河横过中天，边上还撒落着各色星子，交替闪烁，如梦如幻。
窗边停着一条空着的小船，船头摆了一盏五色琉璃灯，顾一楼轻轻地踏上船，船连晃都没晃一下，悄无声息地在云端上滑了开去。
风很大，顾一楼衣袂轻扬，通体舒爽，不禁伸开双臂，双袖鼓满了风，象鸟儿的双翼般张开，直欲乘风而起。
船头行进处，除了云雾被破开，飞快地涌向后面外，似乎还有一波波水纹样的光漾开，细碎如觳。顾一楼发现身边开始有流萤飞过，柠黄，冰蓝，水红，天青，粉白，浅紫，一明一灭，莹然有光，伸手去抓时，却又灵巧地随风流开去，连边都碰不着。流萤越聚越多，到后来船就象行在光的河中一样。
顾一楼突然发现天上的银河已经不见，这么说，船已经行在银河里了？天上人间，今夕何夕？
一颗五彩星子移动的速度比较快，顾一楼定睛看去，原来是另一条船靠了过来，立刻很兴奋地招手叫道：“嗨！”
那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端坐船头，提着五彩琉璃灯，光影流转中，朝顾一楼轻轻一笑，缓缓道：“你好！”
顾一楼突然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什么叫温润如玉，什么叫谦谦君子，上天派一个活生生的人完美地诠释出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是顾一楼，照顾的顾，一生一世的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楼，一定要记住我哦！”
“我是白天放。为什么要记住你？”
“因为我一定会是你最好的兄弟！”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那么帅！”
“谢谢！”白天放应对向来自如：“你也很精神！”
“我知道你说我精神的意思，是因为我不帅。不过，也有人说我阳光，可爱，聪明，有气质，有朝气等等等等，反正，我的优点很多，做我的兄弟绝对不会吃亏的！以后我会罩着你！有事要记得跟我说哦！”
“好，顾一楼，我记住了。”
说话间，汇在一起的船越来越多，天色也渐渐由深蓝转紫，绛红，橙，再转为明黄而最后转为白，众人耳边开始响起潺潺的流水声。不知何时，船已经行在一条清沏见底的溪流中，云雾渐散，两边奇石掩映在奇花异草中，景色之美，令白天放叹道：“可惜没有相机，要能拍下来该多好！”
顾一楼笑道：“我睡觉前倒把500像素的N95充好电放在身上了，就是想拍拍照，摄摄像甚至录个音什么的，没想到居然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啥都带不上！”
溪水清澈见底，底下全是细细的白沙，水里还有不少五脏六腑都是透明的小鱼，巴掌长，身子极细，闪着细细的莹光，通过倏来倏去时的反光才看得出来有鱼在游，不动的时候简直就跟溪水混成一体。真想不到这居然是在天上。
船陆续靠岸，众人纷纷上岸。沿台阶拾级而上，转一个弯后，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刻四个篆体大字，有个人摇头晃脑地念道：“梦溪书院……”
所有的人都同样的装束，男女各占一半的样子，年龄却有老有少，顾一楼悄悄碰碰白天放道：“要从长相上来说，我觉得你骨骼清奇，最具仙人相了！”
引得白天放笑了起来：“难道你会相面相骨？”
“唉，基本的美丑观念总归会有的吧？”
台阶的尽头是一间白墙青瓦的房屋，屋边一树海棠开得灿若云霞，片片花瓣随风而落，象红色的雪花般缓缓翻飞，有人问道：“咦，现在不是初秋吗，怎么海棠还开着？”
另一人搭话：“这是仙界，一年四季花常开那是很正常的！”
又有人说：“惨，天都亮了？我还得上班呢，有很重要的会议的！”
“不会啊，听仙长说，我们的学习完全在梦中，不会占用平时的时间，放心吧！”
进得屋内，迎面就看到堂上书四个大字：为道日损。屋里有数排书榻，宽窄只能容一人坐。大家分别坐好，只听得清亮的一声罄响，一位相貌清奇的古稀老人飘然出现，道：“欢迎各位梦溪学院的七七四十九位新同学们！我是梦溪学院的校长子虚真人，今天由我来介绍梦溪学院的来由和大家的课程安排。”
“以前修真都是由得道真人自行择徒，分别授之，后来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大家碰头，觉得重复劳动太多，不如成立一个学院，集中起来统一授课。修真入门的基本功都一样，统称道家五术，指“山、医、命、相、卜”五种学术，山术，又称仙学，按内容分：丹鼎、玄真、剑仙、符录、太极，这个又叫道门五秘。医术，包括外用按摩、点穴、刮痧、拔罐等，内用汤药，丹丸，另密用祝由。命学，即为知命、改命之学，略分三大类，一是八字类，二是星命类，三是神数类。相学，是观其外形，知其内涵之法。略分三类，一为相天术，二为相地术，三为相人术。卜学，是预测一时一事之吉凶的方法。略分三类，一是式卜，二为卦卜，三为杂卜。”
“说得通俗点，你们就把梦溪学院当成夜大，头三年学的是基础课，这些都是大课，统一学。最后深造苦修，由引你们入门的老师因材施教，根据各人的造化决定进度。这样大家理解了吗？”
大家嗡声一片，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上夜大会有文凭，这个毕业了有啥证书不？”
“天天夜里做这个梦，会不会影响白天的工作和学习呢？”
“我从小就害怕考试，学这个要不要考试的？万一不及格不会补考吧？会不会写信通知家长呢？那就太糗了呀！”
“你们实在太短视了！不说别的，学会一点医术，骗骗慢性病患者的钱总是可以的吧？现在经济危机，学会了相面算卦，那些做生意的大老板的钱不要太好赚！实在不行，做做足疗，也能够挣上个胡口钱！万一人品爆发，学会看风水，学学人家倒斗什么的，万一盗个大墓，几辈子都不愁了！再说了，一不花时间，二没交学费，有啥损失？还不如好好试试，定心认真学呢！”
难得顾一楼不怀疑质疑，而是全力拥护支持一件事，只可惜他支持的理由实在太过惊人，全屋的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鸦雀无声，人人盯着顾一楼。
顾一楼虽然穿着跟别人一样的青衣，却自行把束带弄断了两截，一左一右把宽大的袖子系起，露出结实多毛的小臂，而头上的巾绩已经被他取下，将一头杂乱的自来卷长发斜扎了起来，一部乱七八糟的胡子，令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有几个人都皱眉想道：“这人举止粗鄙，言行粗鲁，象个街头混混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子虚真人掐指算了算，道：“你是顾一楼，顾放舟的六十代孙吧？”
“我十八代祖宗都记不全，哪能知道六十代的先祖是谁呢？我说校长，能不能提两个问题？”
“请说。”
“我这两个问题不是替自己问的，是代表所有的新学员问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许多人心里暗道：“谁委托你代表我们了？”但顾一楼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人人都竖起了耳朵，因为顾一楼问的，确实是大家都非常想知道的。
“问题一：茫茫人海中是怎么把我们四十九个人选出来的？总共给了多少个人试练任务？问题二：从梦溪学院毕业出去的人，成仙率有多少？包分配吗？”
子虚真人面色如常，风度翩翩地回答道：“顾一楼同学的问话非常棒，相信是大家都很关心的，我也很乐意给大家做一个解答：得到试练任务的人远不止四十九个，这都是前世或今生有着各种因缘的人，有慧根的人，而通过试练任务，说明你们有资格进学院学习，这一点，我要恭喜你们，贺喜你们，同时对众位同学们的智慧和勇敢表示赞赏！”（停顿，微笑着接受众学员的掌声）“第二个问题：梦溪学院只是一个修练的机会，一个学习的场所，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每一个人的成就，跟他的悟性，专注的程度以及天分是有关系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借由苦修，真正的了解自己，突破自己，从而成就自己！我保证，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可能得道飞升！而对于得道的仙人来说，难道还需要上班吗？”（更长时间的停顿，接受暴风雨般的掌声，微笑着注视顾一楼。）
顾一楼冲子虚真人翻了翻白眼。真狡滑，不愧是做校长的，外交辞令说得滴水不露，无形中又捧了每一个人，再给一个虚幻的希望，哄得大家一片开心，其实啥实质内容都没有，就象放了个屁。
没想到子虚真人道：“顾一楼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讲的内容就象放屁？”众同学一听，全部把利箭般的目光刷刷刷地投向顾一楼：怎么，难道校长说我们智慧，说我们勇敢，你觉得是放屁？校长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得道成仙，还可以顺带着让家里的鸡鸡狗狗一起升天，你居然觉得是放屁？
顾一楼吓一跳，双手乱摇：“没有没有！我在想校长的回答详尽周到，客观真实，实在是太棒了！”这校长，还真有点本事！难道他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是不是别人想什么，他都会立刻知道？
惨了！不能乱想，快别想烧他的胡子，不要想在他的椅子上放图钉，停下！停下！想什么他都会知道，别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要让他知道我喜欢白天放……
顾一楼呆住了。人的头脑是很难控制的，越不要想什么，就越会想到什么。偷偷看了一眼子虚真人，只见他大乐，瞧瞧顾一楼，瞧瞧白天放，裂嘴笑道：“既然我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满意了，那么我来详细介绍一下我们这五门基础课的老师吧！对了，顺便告诉大家，梦溪学院的时间概念和你们生活中的时间是不一至的，在这里不用睡觉，外面一夜，相当于这里的一个月，所以，一会儿我的内容结束后，会由行空道长带你们去各自己的房间，那是大家的静修之所。”
顾一楼很有些气恼。这种内心被别人看光光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喜欢白天放，也不打算承认这一点的时候，就被子虚道长当成一个定论了。
难道就冲着白天放完美无暇长相？干净温和的气质？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度？真可气，其实对他什么都还不了解，当时就冲口说了不少承诺，什么我会是你最好的兄弟之类，唉！难道说自己是一个见色心动的肤浅的人？
将十九年来的经历翻来覆去审视两遍后，顾一楼不得不承认，是的。以貌取人，向来是他的最大毛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子虚真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