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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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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学习的时间”多起来,成绩就一定会成比例地高起来吗?同理,在很多事情上付出了时间,就会得到相应的成果吗?
我要长到二十多岁,才渐渐发觉“努力”决定不了结果。试图通过单纯堆砌“努力”去达成目的,会有一定概率能成功,更大概率是在事后落了一个心理安慰:我努力了,我对得起自己。
十来岁时,我还是单纯又乖巧的孩子,相信要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我“多放点时间在学习上”,至少不必总看着我妈欲言又止的愁眉苦脸。即使成绩不见得多进步,到底也算有个交代。
我努力了,我对得起我妈。
各种课照常上着。该打球也还打球,该打拳踢腿也还是打拳踢腿。
陈晨中意的那家公司练习生选拔要开始了,她也忙得很,难得在学校见着人。
周末约了个电影带逛街。
忙于训练备选的陈晨瘦了好多,下巴越发尖,眼睛越发大。挂在我身上,重量明显不同了——“我还是太胖,拍了几次视频,上镜都不好看。”简直岂有此理。
“还是你这身材好,天生纸片人,你这样的才不会被镜头欺负,”小姐姐愁得很认真,“我还得继续减,至少得减到85斤才凑合能看。”
我翻个白眼,“你再减,拿个气球就能顺风上天了。”
先陪她去做头发。拉直,染色,打蜡,我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头发可以折腾这么多工序。
等到电影开场,我俩已经都困得呵欠连天了。
陈晨喝完手里那杯黑糖奶茶,又要喝我那杯。
“大姐,您不是说要减肥?”
“过这几天再减,现在我需要温暖,”她像没骨头一样全场瘫在我身上,“姨妈探望,我还跟你出来玩整天,这说明了什么?这是生死之交!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小哥哥。”
这家伙取笑我,“嘿!”
“开玩笑开玩笑哈。”
电影散场,我俩勾肩搭背,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乱转。
“你这到现在姨妈还没来过,确实是晚了点,”陈晨扒拉扒拉快消品牌店里的新款,瞥瞥我,“你说,会不会是你这画风时间长了,身体机能也自动调整属性了?”
“……我服了你这脑洞。”
“不过说真的啊,你这需要不需要去看看中医啊?”
“看你妹,”我说,“干嘛非得来?不来更好,多省事。”
“来的那天才真正宣示你是女性好嘛?”陈晨看看周围,压低声音,“你知道我第一次的时候有多兴奋吗?我旁边姐妹儿都来了,就我还没来,我可急死了,我发现我来了之后恨不得挨个儿告诉她们。”
我的天,“至于这么夸张吗?”
“真的呀,哎呀你到时就知道了,”陈晨噗嗤笑出来,“不过我要是医生,看着你这从头到脚小鲜肉的模样,给你调理月经不调,那画面也真是不忍直视。”
她拿了件外套非得让我试——男款。
从我们进店就一直在犹疑观望的专卖店小姐姐,见我套上那件衣服,嗖地蹿过来,热情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穿这件效果真好,你小对象真会给你挑衣服。”
“是吧是吧!姐姐,我们对象帅吧!”
“够帅的,我还以为是小姑娘呢!就是有点瘦,要不肩膀这儿更能挑得起来了。”
“哎呀,他不好好吃饭呀——”
我得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陈晨手里把不停拍照的手机抢了,她才肯跟我逃离现场。
陈晨笑得气都不够喘,“诶,你说,这要是以后我红了,有人扒我黑历史,杭哥,你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啊!你完全是我的大料啊!”
“我还是你的花椒呢。”
这人哪儿有一点被姨妈虐的样子。
陈晨去上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基本上不了整天课,有时上半天就走,有时干脆由她父母来校取走作业试卷。家里给她请了好几位辅导老师,全力为考练习生作准备。
我还是很羡慕她的。有为之奋斗的理想,有愿意鼎力支持的家庭。九年级还没两个月,就折腾出了一派高考的意象,热火朝天,欣欣向荣。
大多数人在初中的阶段,还在父母的絮叨里迷瞪着。知道要“好好学习”,也只知道要“好好学习”。但“好好学习”是为了什么,不清楚。“学习”就是个惯性,至于是否能做到“好好学”,再说吧。
我妈说:“你好好学,明年争取考个好高中,咱们区的中学就是不行……你们李老师也说了,可以往上够一点……我和你爸帮不上你什么,咱家也不能和别人比,你好好学……我和你爸以后就靠你了,你争点气。”
她总想在我写作业时钻进我房间,坐在旁边看着我,就像小学时一样。但经常是没待几分钟,就被我忍无可忍地请出去。
八年级以来,早晚自习,各项大小考试,每天任务都排得密不透风。
作业根本写不完。我跟几个姐妹儿分工合作,分科分别完成,每早到校共享。——很多同学都是这样做,老师只管布置作业以及飞速讲课,基本管不到我们。
班里日子最好过的就是我们这批人——不是学霸,也没渣到会大幅影响全班考评,不会过多占用老师关注这一重要资源。
抽空去打个球,“怎么今天人少了好多?”
“七年级的今天下午放探师假,都回母校看老师去了。”
高年级的也所剩无几,凑不齐队只好斗牛,“我们班也有人组织放学回去看一眼。心真大。”
“怎么说?”
“明天考试,作业都写不完,还得复习,哪里有空。”
难得空闲,还想留着补觉。
大家各负压力,玩也玩不舒坦,很快各自散去。
我忽然一阵奇异的腹痛。纠结而过,未几又来。原本不以为意,想是运动伤痛,接着又一阵难以言喻的流动感,暗流钻涌,不受自控。
我往洗手间狂奔。奔到一半念起大概不要狂奔为宜,可刚打了场球,想也不差这一会儿——总比万一挽救不及出丑丢脸要强。
果然。
学校的洗手间怎么就不能有点保护隐私的意识,隔间连个门都没有。我在各种眼神儿里手忙脚乱去书包里掏准备了若干个月的装备,竟然半天都摸不到,就差把整个书包倒翻抖一抖了。
实在没辙,给我姐妹儿发微信求救。
“你是没带这个吗?”隔壁班一个姑娘战战兢兢递过来,“我有,借你?”
“喔!那谢谢。”
俩女生互相借女性用品,居然俩人都顷刻红了个脸。我也是服了我自己。
隐约听见有人边走边议论,“她居然也有这个?”“我以为她不会有!”
我姐妹儿及时赶到,“她为嘛不能有?你以为她是个男的?”
我一直认为我到现在都没像电影里一样遭受到啥实质性的欺负霸凌,是因为我旁边有一帮护我如护崽的姐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