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思》程言非

34、命途多舛

　　走远了的祁月终于忍不住掉落眼泪，她刚刚耗尽了最后一丝坚强，终于脚步再也迈不开来，抱着一棵树失声痛哭。好不容易的坚强就这样被轻易瓦解，只怪祁月狠不下心来，她欠苻蓠一命，而玿庭欠苻蓠一生，所以她只有主动退出。
　　在中原，皇帝极力制衡叛军的时候，边疆部族也在扩张势力，据说回部出了一个勇士，已经平定了他们部族的内乱。皇帝的兵力开始招架不住瑞王叛军的时候，便想起跟边塞结盟，哪怕割让疆土厚待异族，也请求异族将士前来相助。
　　面对中原皇帝开出优渥的条件，回部首领自然满口答应，于是派出了他们的第一勇士带领手下军队浩浩荡荡地来助阵皇帝，这个勇士不是别人，正是塔希尔。
　　自从允诺为玲珑打下一片江山，塔希尔就一路骁勇，当上了他们部族的第一勇士。这次进京，表面上是帮助皇帝铲除叛党，实际上也在垂涎中原大好河山，因为塔希尔曾在玲珑面前允诺为她打下一片江山，而最好的河山便是在中原。
　　在军帐下遥望月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悲凉，玲珑看不到人生的边际、感觉不到生命的温暖。趁着玲珑不注意，蓶陵站在玲珑的身后，替她披上毛裘，顺势抱住玲珑。
　　“为何你的手总是这么冷？”蓶陵心疼地轻揉玲珑纤细的玉手。
　　玲珑垂下眼帘，没有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肌体的冰冷。
　　“我该如何温暖你的心？”蓶陵心里明白玲珑的心更冷。
　　沉默片刻，玲珑猛然转过身，拥入蓶陵的怀中。不料想，天空竟突然飘落飞雪，落在玲珑的氅上，青丝染上点点雪白，晶莹剔透。
　　“我一生似有亲人，却实无亲人，被亲父利用，摆弄人生，心中孤苦无人能知，这里很冷很害怕。”玲珑右手抚上自己的心窝。
　　对于玲珑，蓶陵心存愧疚，他自知父皇也曾伤害过玲珑。玲珑是他自小立志要小心呵护的人，可如今竟早已伤痕累累，蓶陵的心痛不在话下。
　　蓶陵拂去玲珑脸上的泪痕，在漫天的飞雪中对玲珑许下誓言：“今生今世，我对你不离不弃，生死守护你！”
　　听到蓶陵这般信誓旦旦，玲珑心头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满眼的感动，伸出手想接雪花，却不料想，这一刻的美尽收于蓶陵的眼底。
　　漫天飞舞的雪花宣告了严冬的来临，严寒的触感刺痛着每一个人，但更需要温暖的却是人脆弱的心灵。谁来呵护自己的心，一个人勇敢真的太累太累，人的一生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多无可奈何，亦步亦趋的路实在太难走，有没有一条简单的小径，直通春暖花开？
　　北上的途中，一路留下浅浅的脚印，后无来者，显得祁月更加孤独。祁月仰起头眺望着漫天的雪花，肩头一颤，虽然冰冷，可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美景，也能让人忘却伤怀。
　　不容得祁月贪多一刻的美景，紧走几里路，又是一番异样的景象：多少穷苦的百姓衣不蔽体、奄奄一息，天寒地冻竟没有多一口的粮食，倒在路边等死。
　　当祁月路过一对母子，竟吃惊地发现母亲咬破手指，正在用鲜血喂食怀中婴儿。然而母亲用憔悴的眼神正看着祁月，似乎在恳求一丝微弱的帮助，于是祁月走上前，从包袱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交到母亲的手中。
　　“谢谢，谢谢姑娘大恩大德……”母亲充满血丝的眼中闪烁着诉不尽的感恩。
　　听到妇人的说辞，周围好多百姓都围上前来，跪倒在祁月面前，乞求祁月能够救他们一命。可祁月孑然一身，无力去救助这么多的穷人，在掏出身上仅有的银两之后，只能不舍地离去，不忍多看一眼，怕看了更无奈。
　　民间百姓竟这样困苦不堪，皇帝昏庸无能，贪官当道，百姓叫苦不迭，而如今又战乱连连，这样的百姓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唯一能尽快解决民生疾苦的方法只能是早日结束战乱、整顿朝纲，祁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暂时也没有心情再去烦恼儿女私情了。
　　在回江南沉家的路上，玿庭不再是那个豪气的侠客，总是很小心谨慎地照顾着身边随行的两位姑娘，尤其是对苻蓠。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苻蓠跟玿庭之间发生了很奇妙的反应，虽看上去亲昵，却不似从前自然。三人中，只有澹台星遥无忧无虑，依然有说有笑，有时也会特意去逗其二人笑。
　　赶路中，玿庭见苻蓠额前沁出汗珠，于是有些不自然地扶助苻蓠的手臂，关切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苻蓠不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星遥坐到苻蓠的另一边，关心地盯着苻蓠。
　　恍惚间，苻蓠突然醒觉，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猛然摇摇头，心慌意乱地说：“不，不用了，我就是大夫，我只是有些小小不舒服，不碍事的，我自小身体就不好。”
　　“你给自己把一把脉吧！”玿庭很担心苻蓠，因为苻蓠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
　　随即，苻蓠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方才说：“老毛病了，我真的没事的。”
　　因为心中郁气难解，所以苻蓠的身子更弱了，以前，她只是简单地羡慕祁月可以拥有玿庭全心全意的爱，可如今，祁月跟玿庭因为她而分离，三人的关系都变了。纵使苻蓠再觉得对不起祁月跟玿庭都好，可她还是固执地认为只要能在玿庭身边，便是幸福，便是一生有了着落，便不至于漂泊。
　　本以为这样可以打破三个人的关系，可星遥没有意料到，苻蓠即使卑微的留下，也没有愧疚地远去。原本的如意算盘都被搅乱，原本以为，给玿庭和苻蓠下药可以破坏姐姐跟玿庭的关系，还可以保全自己完好的形象，等姐姐跟苻蓠都漠然离去的时候，便是自己可以跟玿庭天长地久。
　　要怎么才能将苻蓠也从玿庭身边赶走呢，为爱自私的星遥趁着夜色潜入苻蓠的身边，想要对苻蓠下手。却不料被苻蓠察觉，反而用刀箝制住了星遥。
　　“你要对我做什么？”苻蓠不像平日里的柔弱。
　　星遥不服气地说：“你怎么还不离开赵大哥，他喜欢的是姐姐又不是你！”
　　“所以，你为了得到赵大哥，就设计下药害我，破坏了赵大哥和澹台姐姐！事到如今，我不会再让你奸计得逞的，若你再心存不轨，我定对你不客气，这次，念在你是澹台姐姐的妹妹，我放过你。不过，你最好自己消失，不然我会将当日真相揭露出来，看到时候赵大哥会怎么样！”这显然不像是平日里温柔寡言的苻蓠，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说话的语气。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其实苻蓠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原本以为苻蓠一个不懂武功的弱质小姑娘，使些手段吓唬吓唬就可以将其从玿庭身边赶走，不曾想过，错走了这一步。
　　暴露了私心，星遥自知已经无法留下来，只好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见星遥离开后，苻蓠松了一口气，她不是有意要吓退星遥，只是她不想玿庭跟祁月知道真相，毕竟星遥是祁月唯一的妹妹，她不想毁了星遥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