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从昔醒》北梦棽

19、回忆

　　沈将军至今仍然记得祸起的那天，清清楚楚，分毫毕现。
　　“朕可是听韩舲都说了，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不仅亲自找到了土匪窝，还带着自己那队人杀了进去。”
　　大殿里气氛有点诡异，知道真相的人各怀心思，不知真相的人胡乱应和。
　　沈醉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韩舲有点委屈也不敢表露，微微抽动的嘴角表达出“我什么时候说这话”的意思，而正在遭受表扬的裴渂一脸谦恭温顺就差把“过奖过奖其实我也没干什么这都是我的职责”扎在脑瓜子顶上，却压不下得意。
　　沈醉干的好事一个不落全部嫁接到裴渂身上，坏事倒是平分。
　　他不委屈，他心寒。
　　他不记恨只是个棋子的裴渂，只是觉得可笑。
　　那时的沈将军也还是个年轻人，别的不多，就多有一腔热血孤勇的血，一颗祈求扬名立万的心，却全部被皇帝一番话冰冷冷给掷到了数九的雪地里。
　　“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沈醉想，“竟然要因为一个天天歪在军营后方贪生怕死的脑残受气。”
　　皇帝直接封了裴渂为正四品上阶的忠武将军，虽然只是个不高头衔，可也着实让人气得慌。沈醉熬了这么多年，可谓是兢兢业业一块砖，哪里有战争就往哪里填，一年到头不是疲于奔命就是快要死于奔命。最后还因为些老前辈，只好委委屈屈地盘在辅国大将军的正二品头衔上。而裴渂莫论这次他有没有功劳，就算有，他就可以因为平息一场小的都没有引起百姓注意的匪乱，而一步登天吗？
　　真的是侮辱!

　　久在官场，谁也不是个傻子，大家心里和明镜儿似的，但是皇上要这么想这么说这么做还能怎么办呢？积极者积极的应和，不想惹是非上身的，也不会戳破。
　　皇上三言两语扯到北边战事，提到想让裴渂做主将一试，好让拼命三郎沈将军修养一下身体。
　　说到动情处，皇帝还忍不住一呼三叹地唏嘘沈醉的身体:“沈爱卿，你上次那伤好了吗？”
　　沈醉一边心里吐槽“我伤太多了不知道您说哪个”，一边和他表演君臣情深，你来我往了好几句，也算是认可了皇上的提议。
　　不认可又能怎样。
　　人家皇帝都要把他的江山当儿戏了自己还热血报国个屁。

　　“你真的不拦一下吗别说国家大事了，说点私心的，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你的名声不就全毁了啊”韩舲急得已经在屋里转了好多圈，活脱脱一驴。
　　沈醉难得暴躁一回:“我怎么拦，直言不讳说他不行吗？”
　　韩舲看出他心情不太好，沉默下来，后来又拍拍他肩头:“我们去郊外散散心。刚回来就一顿窝囊事，烦。”
　　两人骑马出行，并未可以遮掩，很多人都认出来难得一见的神将军和他的得力副将韩将军，纷纷自觉让道，崇敬地盯着高头大马上的两人，胆大者还打打招呼，甚至抱着孩子去摸一把沈将军的棕色大马，好让孩子将来也出息一把，当个保家卫国的英雄什么的。
　　两人都是平民孩子长大，脾气又好，慢笃笃骑马打招呼，混像来游行的一样。
　　“每到这个时候，总觉得自己值了。”出了城，沈醉才感叹，“太幸福了。”
　　“看你这出息。”韩舲不以为意，“将来让天下人都敬你是个英雄，那才是本事。”
　　“那是不可能啦。”沈醉偏头对韩舲做了个口型，然后粲然一笑，“走吧，我们去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