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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7年夏,北方的这个城市骄阳似火。
林左左右手拎一个大西瓜,左手撑着一把遮阳伞,慢慢走过学校的田径场,经过学校的宣传栏时,眼角的余光瞟过之处,有什么无形之中纠缠住了自己的目光。
缓缓地转过头去。走到近处,那个名字赫然印在第一位。
像是向她挑衅。
林左左重新拎起西瓜向寝室走去。恍惚间听见熟悉的声音,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就惶惶地将伞斜斜地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一到宿舍,徐徐就大呼小叫地嚷开了,林左左,你个死女人,想饿死我啊!买个西瓜也能要这么久!
林左左将西瓜放进桶内,又从外边满满地装了一盆水倒了进去。脆皮大西瓜马上悬在当中,看来也觉得清凉不少。你先忍忍,用水冰一下要凉很多的。说完,林左左就去开了电脑。
徐徐横在床中间,半死不活的。突然又靠过来,左左,我跟你说件稀奇事。
林左左一心扑在电脑上,说。
这么不热情…算了,不和你计较了。徐徐嘟了嘟嘴巴,既而又兴奋起来,我听嘉木说,07届有个我们系的男生分数高得吓人,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他跟你是老乡!
林左左动鼠标的手顿了一顿,还是面色平静地答道,我们学校也不差啊,不会配不上他的!
所以,我说,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脑袋有毛病啊,拼死拼活地考那么高的分数,结果也就填了这么一所破学校,唉,我说……
大姐,西瓜可以了。林左左不着痕迹地把徐徐支开。
徐徐什么都好,就是嘴巴碎。每次都说得林左左一个头有几个大,直呼饶命还不算。
2
她想起和楚修的第一次见面。那时,林左左一个人坐在市中心最喧闹的马路边的护栏上,两只手撑在身旁两侧,两条腿不停地晃来荡去,头微微的抬起,仰望星空。前边是川流不息的车子。
当时的林左左落在楚修的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觉得这小姑娘有那么点意思。便不怀好意地多瞧了几眼。
没想到穿地像个芭比的女孩子翻脸就成了河东狮,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楚修张口便说美女谁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美女了。说完,走过去扳女孩子的脸,转过来的却是一张哭得眼泪鼻涕一团糟的脸。
楚修当场懵了。松了手,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回不看美女了。
女孩子却破涕为笑,又不是为你,你瞎道什么歉。
正说着,一个女生带一帮人冲过来,喊道,左左!
女孩子就拉起男孩子的手呼拉拉地跑起来,边跑还边催,快点,快点,我要被抓住了。
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才止住脚。
楚修喘了口气,说你不是逃婚出来的吧?女孩子噗嗤一笑,温婉至极,老土。
很晚的时候,楚修说,我送你回家吧,女孩子不要在外边呆太晚。女孩子只是摇头,你要回家了,对吧?
楚修随便点了个头,林左左便朝公交站走去。她朝楚修喊,你坐哪路车?
701路。
没多久,701路就来了,女孩子便叫开来,来了来了,你的车。说完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把楚修往车上推,别看她个子小小的,力气还真是不小。等把楚修塞上了车,林左左就朝他挥挥手,转身朝来路走去。
林左左还没有走过那个他们刚刚喝过奶茶的饮品店,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转身,两个人都傻傻地笑了。
林左左红着脸,羞涩地说,对不起,我不想回家。
楚修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声音如同天籁,没有关系。转身欲走却被女孩子一把拉住。
我是林左左。
楚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鼻子有些部位都笑得皱皱的,林左左啊,原来是林左左。我是楚修。
林左左也忍不住笑了。
林左左和楚修终于见面了。彼此都熟悉了太久对方的名字,林左左,S中的天才少女,楚修,S中建校以来最风光的混混老大。他们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传说。
3
楚修与林左左的第二次见面是在隔日。
午休的时候,林左左偷偷地留在教室,一个人去了天台。
昨天带着一帮女生追她而来的女孩子早早地在那儿等候了。
林左左每次与林安安见面都弄得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神秘秘。
林左左从书包里拿出钱包来,一面熟捻地拿钱,一面说,对不起,因为昨天的事情,可能你也要受牵连了。他们这个月扣了我一半的零花钱。
说完,将钱包中的钱几乎全给了那个女生。饱满的钱包瞬间干瘪下来。
那个女生又把几张红票子重新塞回林左左的手中,拿着,全给我你自己喝西北风啊。左左,昨天的那个男孩子你认识?
认识。林左左点了点头。
女生的表情变得紧张,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林左左强忍住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啊,我们是昨天才认识的。
林安安顺势推了一下林左左,好样不学,净跟人学坏。
楚修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说,林安安,你想干什么?
林安安吊起眼角来,斜睨楚修,我想干什么关你屁事!
楚修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林安安,你给我听清楚,不许你动林左左。
说完,一双眼直瞪住林安安。
林安安却径自从楚修的面前走了过去。檫肩而过的霎那,她凝滞了乖张的表情,轻声却毫不含糊地在楚修的耳边说,楚修,我不允许左左因你发生任何的差池。否则,我也决不饶你。
林左左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和楚修的较量。
林安安离开后,楚修兀自笑了起来,林安安和林左左,一个一点都不安分,一个却丝毫不左。
3
迎新完毕,学生会的换届选举如火如荼进行开来。
自从迎完新,以检阅天下帅哥为己任的徐徐每天开始在林左左的耳边念叨一个名字。
据说,今晚院里要举行迎新晚会,那个名字的主人有节目。徐徐像苍蝇一样围着林左左转,左左,陪我一起去了,是你老乡,到时候我只要和他搭上话了,你就自由了。
林左左仍然不紧不慢地往书包里装书,抿嘴一笑,徐大小姐,这么说来,我陪你干的坏事还不够多?反正我下午和晚上都要去图书馆自习。
转身去拿水壶。
冷不防,书包被徐徐一把抢过,林左左,有本事来拿啊!徐徐,别闹!林左左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穿了双拖鞋就追了出来。直追到林荫道上来,撞上经过的一群同学。正是秋老虎肆掠的时节,都是薄衫短裙的,要是摔下去,肯定是要见红的。
林左左出于惯性往前一头埋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林左左绝望地闭上眼,丢人丢大了,居然投怀送抱。
林左左立稳身子,鸡啄米一般,对不起,对不起。。。。。。
何必这么见外了?老同学。抬眼便迎上那张熟悉的脸庞,脸上的是说不出的诡谲。林左左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她和楚修的重逢。
没有注意到一行中的林嘉木,左左,你没事吧?
这样亲昵的称呼,让楚修的剑眉拧到一块。
林左左转过身来,我没事。徐徐要看迎新晚会了,干部同学就拜托你了。
却被楚修霸道地拦住去路,林左左,你一定要来。
5
徐徐一直在确认,林左左你跟楚修真的没有瓜葛?林左左面沉如水,没有没有,说了你也不信。
这回,徐徐却信了,她说,林左左,这么说来我可要先下手为强了。
林左左握鼠标的手忽而有些僵硬。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夜色凉如水。林左左又是失眠,一个人跑到天台枯坐。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渐渐模糊的事情,随着楚修的出现,又都清晰无比了。
学生会换届结束的那天,楚修是唯一一个大一新生走马上任部长级的官职的。
林左左依旧波澜不惊地上课,吃饭,打开水,呆在图书馆自习,偶尔和林嘉木一块去听听讲座。
徐徐还没达成与楚修手挽手地地老天荒,却已经目睹了楚修换女朋友的惊人速度。
就像曾经的S中,楚修,一时无二的楚修,就是一个眼神,也要牵动许多的神经。是林左左的出现,终止了这种局面。
那时的林左左,当然不是逃婚出来的。她只是不想一个守着一个残破的家,一个人无望地守侯。所以,她逃跑了。她本来准备逃地更远,远到林安安她们都找不到她。可是,她既被林安安发现了,又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楚修。
是命中注定的。
所以,她又留下了。不想再跑了。
是怎么都跑不开命运的锁。
林左左和楚修,让全校师生无法不侧目的组合。林左左却不管不顾,不在意被老师天天请去办公室喝茶,不在意同学的嘲弄,不在意父母的歇斯底里。
乱了就好。
她仍然每天准时在校门口抱着书包等待楚修骑着自行车翩然而至,绅士一般地鞠躬,公主殿下,请指示!
这就足够。
林左左靠着窗户,看着下边来来往往的学生,有情侣久久地在楼下的香樟树下拥抱。她忽然有些羡慕。以前的自己,看见这样的场景,嘴上不说,心里却鄙视透了。可是,恋人之间,最过平凡的幸福莫过于这些暖暖的小事。
那个男孩子仰起的面孔让林左左想要流泪。
7
北方的城市冬天总是来的早了一点。
不知何时,徐徐的指间绕上了丝丝毛线,却仍然不改猴急的脾气,乍一看,还以为她和毛线有仇。
林左左便微笑地走过来,温柔的接过徐徐手中的烂摊子,把弄错的针脚一针一针地还原,然后捋顺毛线,开始织了起来。
徐徐一边看一边感叹,左左,你怎么就生了那么巧的一双手。什么到你手中就变地有灵性起来。将来还不知道是谁有这个福气把你娶回去。
林左左织满一圈,换了一根针,是啊,听你这口气,只恨自己没福气把我娶回去了!
我呸!
直到楚修和徐徐亲昵地手挽手出现在林左左的面前。那条淡如蓝天的围脖刹那刺痛林左左的眼睛。楚修的脸上是经年不变地坏笑。
林左左拎在左手的暖水瓶应声而落,她感到左胸腔的那个地方急剧地起伏起来,剧烈地似要从她的腔子里蹦达出来。林左左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楚修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是一年以后,林左左首次打电话给楚修。
那边的楚修像是个成竹在胸的猎人,没有一点的惊异。
他说,林左左,要把你请出来还真是不容易了。
8
其实,那种不顾一切地虚度年华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那时候的林左左和楚修都坚定不移地笃定。他们可以不要未来,但是他们拥有现在。
可是,就像那个傻傻的阿甘说的,生活是一盒巧克力,不到下一刻,你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林左左才刚刚尝到爱情的甜蜜,就错不及防地咬到痛失亲人的苦涩。
林安安出事的那天,正是楚修在郊外的护城河边与人火拼。林左左听说出事了,还以为是楚修,却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姐姐林安安。
林安安起了这么一个娴静的名字,从小到大,却是家里最让人头疼的孩子,她早恋,在学校拉帮结派,经常请家长,却依旧我行我素。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操碎了心的孩子,却是年幼的林左左的庇护神。
年幼的林左左和林安安是在等待父母回来的黑暗中漫漫度过,关于童年,最深的印象,莫过于漫漫长夜无尽地等待。
那个时候,林左左一到天黑就缩在卧室的角落里,拿着长长地落地窗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林安安每次都会从角落里找到妹妹,开始一遍一遍地跟她将自己在童话书上看来的半知半解的故事。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每提及一个王子,林左左就要张大她那黑得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发问,姐姐,这个王子是要和哪个公主过快乐美好的生活了?
林安安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启蒙导师,她总是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向林左左解释,那些她也不懂的问题。
但是,她的懵懵懂懂的故事给林左左黑色的眼睛谱上了并不怎么华丽的色彩。她瘦瘦的臂弯是林左左最安心的天使翅膀。
可是,上帝把这一点点温暖都毫不留情地收回了。
林左左气喘吁吁赶到病房的时候,林安安只余半口气在那儿强撑着。她气若游丝,左左,你一定要好好的。美丽的大眼睛沉沉地合上,一切归于寂灭。
林左左一个人在黄昏残留的光线里哭得天昏地暗。
楚修满面颓色找到她的时候,她一看见楚修白衬衫上的血渍便凄凄惶惶地说,她说,我们再也不要呆在这里了,我们回学校吧。
楚修只是抱住哭地已经虚脱的林左左,一步一步把她背回了学校,什么也没有承诺。
林左左父母的婚姻就是在这个时候全盘崩溃了,他们又有了新的吵架借口,愈加地无休无止。互相指责对方大女儿的死要负的责任。并且拟好了离婚协议书,开始了最林左左的抚养权的争夺。那样的争吵声,让林左左心力交瘁。为什么从懂事以来,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父母的脉脉温情?
林左左红肿着眼睛,站到中间,声音平静,我谁也不跟,以前就是我自己过,以后也一样。说完,步子僵硬地往外走。
她是去找楚修。现在的她,唯一惦念不忘的,却是只有一个楚修。在台球室昏暗的光线下,捧着林左左的脸,楚修满眼是说不出来的疼惜,只是柔声道,左左不要再伤心了,以后我会照顾好你。
林左左看着楚修,一字一顿,我不要你照顾,我只要你回学校好好念书。
楚修的眼睛在瞬间黯然,眼神里有不易察觉地悲哀。
像天使一样的林左左,是要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去了吧。
楚修却说,左左,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林左左却不依不挠地纠缠,林左左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她一连几天,哪都不去,就那样跟着楚修。
楚修给林左左最后的答复是云淡风清的,他漠然地点上一根烟,在浑浊的烟圈中,他的话字字如钉,扣在林左左的心上:林左左,你真烦。末了,补上一句,你喜欢优等生,就根本不应该来找我。
林左左呆呆地看着楚修。她一个人寂寂地回到学校。
林左左洗尽铅华,重回学校的事又让整个校园热闹起来。比以前更彻底的,林左左都不再穿芭比装,只是校服日复一日地在身上交替,长长的头发剪成清汤挂面的摸样,眉眼之间也尽是温和之气,待人接物也是温文有加的。老师们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又保住了一棵升学的好苗子。
9
这不是他们故事的结局,如果在此就告一段落,那么,十年之后,林左左与楚修也只是路人甲乙。可惜仅仅一个星期,楚修就来求林左左回心转意。
林左左没有任何的应允,她还是问一个相同的问题,你能回学校好好念书吗?楚修就是不明白,林左左为何如此固执。
楚修想总有时间会让林左左改变心意,可是,林左左身边的位子空不了人。很快,他就撞见出双入对的林左左和严今。严今应该很符合楚修口中优等生的标准,斯文的举止,良好的教养,老师眼中的希望。
楚修最恨的,是林左左与严今走在一起居然那么般配。他在校门口拦住了林左左,林左左对他视而不见。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说出的话如同千年寒冰一样冷,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10
林左左与楚修约在咖啡馆里见面。
话才说了几句就嫌多,林左左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楚修,我警告你,不要伤害我的朋友,否则,我要让你更难堪。
楚修优雅地啜一口杯中的咖啡,并不看她,不以为意浅然一笑,怎样的难堪?
这是林左左并未想过的。不知道一个人的软处,又怎么给一个人难堪。所以,她瞪大了眼睛。看见从外边一脸怒气走进来的徐徐。
就算她不知道楚修的软肋是什么,楚修仍然不会忘记她的。
徐徐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冰冷,林左左,我们绝交。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化做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林左左的身上一刀一刀地划过。例无虚发。
林左左想说她没有。她本来就没有。可是,那么多要解释的话一齐卡在喉咙,一句都说不出来。她忽然不确定,她是真的想要帮徐徐还是她自己本就想要如此。
她眼睁睁地看着楚修牵起徐徐的手从她身边走过。走出好远的楚修仍然不忘回头对她报之一笑。
楚修的恨,是那么的根深蒂固,大有不毁掉林左左誓不为人的倾向。
11
楚修来到N大,其实不全是为林左左。虽然是当初林左左的分手宣言使他在全校的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但是,他之所以以如此高的分数来到N大,还是因为一个人。
楚修与林左左彻底决裂后,迎来的是流火的黑色六月。林左左从第一名的位子上跌了下来。摔得却不是很远。她的分数,依然够她在几大名校游刃有余地选择,她选择了南京。
后来徐徐一遍遍说林左左依你的分数还可以去到更好的地方时,林左左就是茫然地看着远方,仿佛神魂游荡在另一个世界,喃喃地道,这个城市,潮打空城寂寞回。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当林左左渐渐适应新的环境时,楚修修饰了边幅,穿上了整齐古板的校服,眉眼之间不见了桀骜,温和地如同高中时代的好学生林左左。认真地听课,仔细地作好笔记,课后还礼貌地向老师发问。
他的成绩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呈直线上升。
偶尔,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出去上通宵的网。
通常是和一个叫“离歌”的女孩子聊天。
是女孩子主动冒出来加他为好友的。他并不怎么理睬,直到他看见对方的IP地址上赫然显现着N大晴薇公寓509。
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学校有一个叫林左左的吧?”
对方马上回复:是啊,你们认识?很彪悍的一女的.
楚修说,呵呵,我们很熟的。
因为一个林左左,楚修和这个叫离歌的女孩子熟络起来。
林左左进了话剧社,写剧本写得名气很大;林左左因为外语很棒,被选为留学生的小辅导员;林左左又甩了第几任男友,那个男生在林左左的楼下枯站一夜也没换回她的回心转意。
离歌嘲弄了那个男生,这根本不能怪林左左,他也太窝囊了,换谁也不该同情。
楚修说,是吗?
离歌就答,当然,报复一个人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过得更好。
楚修就在明明灭灭的烟火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审视林左左在N大的新生活。心里有个声音说,他要林左左后悔。
再来N大之前,他在网上遇见了离歌。
他说,离歌我想见见你。我来N大,有一半是为你。
良久的沉默,离歌说,对不起。我明天就要去法国了。
自那以后,离歌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当楚修置身N大的校园,他试图去找寻关于离歌的蛛丝马迹,却是枉然。甚至是晴薇公寓,也像从来不曾存在过。她像午夜猛回时飘洒在楚修心里的一场盛大的雪,梦醒十分,冰雪消融,再也不复存在。
12
林左左去到偏远的小山村支教,连再见都没有说,在寝室稀薄的空气中,徐徐注意到林左左留在桌字上的字条。
徐徐:
支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相信你是明白的。对于楚修,或许我有些地方做错了,但是,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无论怎样,我们是朋友,应该彼此信任才对。支教回来,我会将一切都向你解释清楚的。
左左留
这才明白过来,林左左,娴静有加的林左左,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想起之前对林左左说的那些话,忽而就责怪起自己来。左左她什么也没有争辩,什么也没有解释。
自从林左左支教后,楚修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主动找过她了,见面时的招呼也礼貌地让人生疑,就仿若他们从未接近过。
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并不是太在意。淡淡的感觉随风而逝。她开始关心的,是林左左和楚修。从楚修第一次遇见林左左就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林左左讳莫如深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过往?
楚修那时似乎安静了下来,他开始做独行侠。他的眉头仿佛生来就是拧起的。看不透也猜不到。以至于徐徐拦他的时候,他愕然不已。
在苍茫的暮色中,楚修开始打开那一段尘封的记忆。
他忽然问, N大以前有没有晴薇公寓?
有啊,大一我们就住那儿。五楼啊,每天爬楼爬得小腿都长肌肉了。
楚修忽然就明白自己被一个叫做林左左的家伙忽悠了。十八岁以前的楚修从未想过,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楚修上的是连夜的火车。
徐徐想,林左左,你看我积了多大的德。
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泛开了恬恬的笑。心里有什么烟消云散了,入夜已经是凌晨三点,徐徐轻声下床,用林左左送给她的水杯倒了一杯纯净水,准备喝完睡觉。
电话的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急剧地响起来的。
徐徐蓦地只觉心跳漏了一拍。以至于她拿起话筒的左手禁不住地颤抖。
话筒里是林嘉木嘶哑急噪的声音,徐徐,左左可能出事了。学校方面已经派人过去处理了。
13
林左左望着窗外砸得天地一片茫然的雨,心中烦闷起来。
她在教室里踱着步,学生们都在安静地作她布置的习题。她渐渐地喜欢上这个小山村了,喜欢上这一群淳朴可爱的山里孩子。有时候,她踱着踱着步子,就仿佛自己从青葱年华一直踱到了垂垂老去,而自己的这一辈子就停在某一副永不褪色的油画当中。那上面有她喜欢的宁静详和的色彩。
教室里忽而嘈杂起来,乱了方寸。
小班长冲到林左左的面前叫起来,林老师,教室好象在动。
林左左马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赶紧疏散学生出教室,她耐心地站在门口,一个一个地催促,,小心路滑。
林左左把最后一个学生护送出去的时候,外边大雨倾盆,人声嘈杂。她只顾得上维持秩序,没有看见教室左前方那根摇摇欲坠的横梁木。
在横梁木砸中她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蓦地浮现出楚修的面容。那个她深爱却不得不把他推向远处的男孩子。她是那么想再见一下楚修.
她挣扎地抬眼,看见哭叫着向她奔来的完好的孩子们和同学。
嘴角定格在一个莞尔的弧度。
是谁说过,在爱情里面付出的最彻底的人,往往不是那个最终得到爱情的人。
而在火车上的楚修,觉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可是,他有那么一刻的错觉,林左左在向他说再见。她带着十五岁那样笑靥,一边走一边回头微笑,楚修,再见。再见,楚修。
一如初见那个晚上,他们在教堂一直挨到天亮。出来时,发现昨夜大雪无声地覆盖了这座城市。林左左说楚修,让我先走好不好?
楚修就说,林左左,再见。
林左左开心地笑了起来,快乐得像个孩子。连她乖乖走路的样子都那么美好,远了,听见林左左大声地喊,楚修,再见。再见,楚修。就是在那个时候,楚修发现才刚刚说的再见,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念起林左左。
他又想起了离歌的个性签名,反复地琢磨,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很冷很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成一颗一颗热泪。
列车员的声音是经年不变的柔和,终点站到了,各位旅客请下车。
脚一踏上这方土地,楚修的心就宁静下来。他摸了摸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