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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帖木儿 ...

  •   5、帖木儿
      深夜,已经月过中天了。铁木真站在船头,望着黑沉沉的大海和天上的星星。玛鲁在白天搞得他筋疲力尽。一会儿要跟他比睫毛的长度,一会儿又要比赛谁擦洗甲板更快。他白天几乎都没有时间思考问题,只在夜晚才能有点安静的时间。
      拔都替他披上了一件羊皮袍,站在他身后。老头子说:“夜凉啦,少爷。”
      “我睡不着。”铁木真叹息着说了一句。他仿佛望着自己和族人的前程一样,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帆船在上面滑行,远处的零星海岛就像海底巨兽露出的头。
      忽然,甲板“噗”地轻轻响了一声。主仆二人扭头看去,见是一个浑身黑衣的汉子已经从海里跳上了船,正向船头走来。他的紧身衣服没有浸水,想必是特殊材料织造的。他的脸也用黑巾蒙住,只露出亮闪闪的眼睛。他的鞋是鲨鱼皮做的,坚韧而又柔软,在木甲板上走动起来声音极小。他背后和腰间分别插着一柄刀,黑鞘黑柄,慑人心魄。但如果说凶悍,这个人本身的凶焰更胜过了他的刀。
      铁木真没有开口,拔都说:“客人深夜来访,我们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吗?”
      那个人闷声喝道:“你叫铁木真吗?”
      拔都说:“不,铁木真是我家少爷。”
      “那你退后,我找的不是你。”那个人再也没看拔都一眼,而指着铁木真说,“有胆量跟我比一比武艺吗?”
      铁木真瞧瞧他,说:“为什么?我不是随便跟人比武的蛮子。”
      他又问:“你叫什么?”
      “我叫魁夷!”那个人粗声粗气地回答,说完就摘下了蒙面的黑巾,竟是个英俊非凡的东方武士。
      拔都说:“是个日本人。” 魁夷看也不看他,喝道:“仆人退后!”
      “拔都,是我的管家。”铁木真说,“连我父亲都从来不这么喝斥他。而且,他的名字是拔都,也是位英雄。当你喝斥他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准备,一个叫拔都的人是不会白白听人辱骂的。魁夷,你有什么事?”
      魁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捧到铁木真面前:“这是我给你的挑战书!”
      铁木真接过了那张纸。魁夷忽然大喝一声,浑身冒出一股浓烟,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浓烟散尽后,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铁木真笑道:“还是个会玩戏法的东方人呢。”
      “但他留下的挑战书却是用高昌书写的。”拔都提醒道。
      铁木真一瞧,见魁夷的“挑战书”果真是用“高昌书”字符写就的。最初蒙古族没有文字,成吉思汗借“畏兀儿文字”,也即高昌书,或称回鹘文字,创制了蒙古字,以记载史实和法典。
      “这又是个怪人……”拔都低声说,“少爷您还记得这些字吧?”
      铁木真说:“怎么不记得呢?我父亲教我还没过几年。”他让拔都掌起灯来,借着灯光阅读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个魁夷,约我到最近的那座海岛上去比武。”他走进船长室拿出了自己的弯刀。
      拔都说:“少爷,你真的要去?你不明白他的底细,万一他在海岛上埋伏了大批帮手呢?他单人无法渡海,必然是率领众人,驾船搜寻了很久,才找到少爷的。”
      铁木真说:“像这样畏首畏尾的,以后还能率军征战吗?魁夷敢于向我挑战,我不能让他看轻了。给我准备一只小艇。”
      小艇在夜色中轻盈地漂向东南方那座不大的海岛。拔都紧张地站在怯绿连号船头上张望着,命令夜班水手搜寻海面,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船只,准备一有变故立刻号令全船向小岛冲锋。实际上没必要这么紧张,他已经能借着月光看见岛屿的正中站着那个叫做魁夷的日本人了——这座岛藏不下几个人。
      铁木真把小艇拴好在岸边礁石上,跳上了岸。他束好头发和衣服,大步走进岛子的腹地。海风劲吹,魁夷在前面凝立着等待他。
      两个人相距一丈,遥遥对立。月已西斜,赤道上冬天的黎明前也是冷的。
      魁夷突然大喝:“蒙古人铁木真!你忘了复国的雄心壮志吗?”
      铁木真哑然失笑说:“日本人,你不用给我玩吴王夫差的把戏。我的雄心壮志不会大喊出来,不过,它总在那里等着呢。”
      魁夷解下自己的两把刀,捧到铁木真面前:“请验剑!我们在决斗之前,都是要互验刀剑的。”
      铁木真也拿出自己的弯刀与他互换。魁夷掂了掂他的蒙古刀:“有十多斤重呢。”
      “十七磅三唡。”铁木真坦承。他跟魁夷一起把刀抽出了鞘,借着落月之光,看见魁夷的两把弯剑靠近把柄的地方各刻着两个字,长剑上是“翔鹤”,短剑上是“舞蝶”。他想:“鹤翔蝶舞,大概这个刺客擅长纵跃轻身之术,招式飘忽。刀柄这么长,肯定是双手握刀。我得慢慢看清他的手段,不能轻忽了。”
      “我的刀是精钢百炼,锤锻而成,削铁如泥。” 魁夷介绍着,“我的刀术属于天地一心流。你呢?你是什么流派的武术?”
      铁木真说:“我的刀是威尼斯工匠按照蒙古弯刀样式打造的,待会儿你会发现它的钢口也不差。我的刀术没有什么流派,是祖先传下来的,蒙古骑兵在战场上使用的杀敌之术。这个刀术不复杂,但是我还没有遇到过能抵挡它的对手。”
      魁夷眯紧了眼睛,把弯刀还给铁木真,又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剑:“我还得告诉你,我为人阴险,足智多谋,你必须小心防范我的诡计。”
      临决斗前把一切坦承给对方,也算是武士的风度吧。铁木真笑道:“我的一个同乡兼朋友曾经告诉我,为了达到目的,为王者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你在跟我决斗的时候,只管把一切伎俩都使出来吧。”
      “很好!” 魁夷话音未落,已经闪到了铁木真左侧,长剑向他的头顶劈下来。这一闪快得惊人,十几步远眨眼即到。铁木真并不闪避,半转身,右手挥刀直接划向敌人的脖子。这是蒙古骑士在战阵上千锤百炼的一刀,魁夷不敢怠慢,急忙沉剑隔开。
      “镪”的一声,铁木真感到手臂一震。他抬起刀来审视着,只见刀锋与敌刃相接的地方有个小缺口。对手用的是把好刀,但想必锋刃也有缺损了。
      此刻正是黎明前的短暂时光。无星无月,而大海和岛屿却被一种不知哪里来的白濛濛的光雾弥漫着。人影看不太清楚,铁木真和魁夷跳跃着,旋转着,衣服和头发都在风中飘动,仿佛舞蹈一般。
      铁木真注意着对手的步伐和招式,发现魁夷在快速移动时总是用后足的脚跟猛然蹬地,然后向前踢动。这样不知怎么会加快速度。而且魁夷是双手握刀挥舞的,按照一般人的看法这么打有点别扭。使铁木真惊讶的是,魁夷能够像个橡皮猴子似地蹦来蹦去,又快,又高,又远,一击不中立刻跃退。这种纵跃之术,教铁木真看出自己的武艺还不算完善。
      突然之间,魁夷大喝一声,一个筋斗向后翻出十几步。他双手握刀高高举起,身影仿佛凝在雾中。
      天地之间灰茫茫的一片,竟好像回到了混沌初开时分。
      铁木真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拎刀,把弯刀的背搁在肩膀上,望着魁夷。后者正背对东方大海,严肃地举刀,马步而立。快要日出了,他想利用初升太阳的光芒耀花对手的眼睛。
      多好的武士啊。铁木真笑了。这家伙这么结实,这么果敢,眼疾手快,搏斗起来一点也不惊慌。铁木真在比武时有意露出的破绽没有被他放过一个,全都被进攻到了。而铁木真在用刀背隔开他的攻击时,能感觉到他强劲的膂力和猛烈的气质。按说他这样攻击敌手故意露的破绽,是危险的。但铁木真特意留了点余地,好看看魁夷的能耐。他还没有遇到过能和自己战斗这么久的对手呢,多半敌人都是在头三刀里丧了命——因为铁木真总是抢先进攻。这时魁夷左右跳跃,大呼酣战,他的刀也是把好刀,弧度不大,而长,在耳边劈过的时候呼啸作响,刀刃锋利却坚韧,与铁木真的弯刀对战了这么久,并没有变钝。
      太阳出来了,海面上金蛇乱舞。铁木真早已警惕地改变了方位,所以没受什么影响。这时候他开始放手使出所有的力气和手段,钢铁碰撞的声音响彻在海岛岩石间。铁木真不愿再等待,有条不紊地攻击那些魁夷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弱点。他的攻击准确而有效,且力量大得异乎寻常。魁夷有些手忙脚乱了,为了封住他的进攻往往被迫与他对碰兵器。他本以为铁木真的突然发力强攻是暂时的,没想到这进攻的速度和力量都有无限增强的可怕趋势,纵跃不管用了,对手的攻击是冲着要害来的。一柄十几磅重的刀,挥动起来竟能发出雷霆之声,魁夷这才明白两人不是同一级别的。最后一下碰撞,使魁夷的长刀旋转着飞出了十几步远,然后在岩石上弹跳起来。还没等那刀落地,铁木真的刀锋已经抵在了魁夷的喉头。
      魁夷虽然满背冷汗,脸色却毫不惊慌。他慢慢坐下,仰头望天说:“你杀吧,反正我不会投降。”铁木真倒怔住了,他从来不在决斗得胜后杀死被解除武装的对手,甚至对那些海盗头目,也总是把他们交给当地官府处置。
      魁夷半闭着眼说:“你杀我就违背了成吉思汗留下的‘扎撒黑’的禁律——永不能以王族的血液沾染刀锋。”
      “你是个王族?”铁木真奇怪地问道,“你的族人是日本的天皇,或是大将军,还是守护大名呢?”
      “我是蒙古王族,跟你一样。” 魁夷傲慢地对铁木真说,“我的蒙古名字叫做帖木儿。”他把衣服解开,露出胸前的肌肤,铁木真见到那里有一个青色的兀鹰。
      “这是当年拔都远征军的旗帜图案,父汗给我文上这个兀鹰,让我永远记着祖先的遗志。”
      难怪他的眼睛也是灰色的。
      “但我并不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一百二十年前,蒙古人中继成吉思汗、忽必烈之后出现了一位盖世英雄,他名叫帖木儿。” 魁夷坐在地下说,“父汗给我取这个名字,是为了提醒我时刻不忘复兴蒙古帝国的雄心壮志。帖木儿推翻撒马尔罕的统治者,作了西察合台汗国的苏丹之后,追迹成吉思汗,发动远征,攻伊儿汗国,克钦察汗国,侵印度,灭花剌子模,以百万大军鏖战奥斯曼帝国,俘其苏丹。跛子帖木儿是位永不满足、永不停歇的战士,他到了晚年还想去征服中国,假如他没有在渡锡尔河时病死,那么,现在的中国也许就不是明朝统治了——说不定我正作着中国的国王。”
      “你又是怎么成了个日本人呢?你的武艺也不像蒙古战士,这纵跃之术很是诡异。”铁木真坐在他旁边问。敌意暂时解除了。他们俩都把刀还入鞘中,摆在地上。
      魁夷说:“帖木儿帝国没有存在多久,就败亡了。我还记得父汗流着泪,把我抱上马背的情景——按说咱们灰睛贵族是只会流血、不会流泪的。当时他说:‘儿子,活下去,无论怎么苦怎么累,都得活下去!你要记住你是谁的后代,你要记住一有机会就领兵崛起,去实现你的雄心壮志!’……”他仰天叹息了一声,“我跟随父汗的两名亲近侍卫,跑到了钦察的旧都萨莱,然后从那里辗转到了日本。日本人因为曾被大元帝国侵略,憎恨蒙古人,所以我只能用‘魁夷’这个名字装作当地人生活下去。战国兵荒马乱,各地势力都重视武人。我那两个侍卫因为武艺高强,被守护大名大内氏看中而留用。我也成了大内氏的养子,在他的宫廷中受到教育——读汉文、汉诗,学写俳句,下棋,修习剑道和兵法。纵跃术就是在那时学会的,那是调整呼吸、使腿部力量瞬间爆发的功夫。养父对我很宽宏大度,言听计从。我对他说,要把持与大明的贸易,就必须掌握商舶,而要掌握商舶就得修造战舰,训练水军。他一一听从了,我现在掌管的这艘战船,就是他出资修造的。船上的水手和武士也是他为我选的亲兵。他同意我的计划:率兵远航,游历世界。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组建水师吗?”
      铁木真说:“战马要让位于战船了。以后的世界,将是能征服海洋者为王。”
      魁夷仔细地盯着铁木真,有好半天,他说:“这个想法我一直没敢对别人透露,没想到,你也……”铁木真笑道:“彼此彼此嘛,你也很让我惊讶呢。”
      魁夷忽然半跪起来,说:“真的,我们作兄弟吧!我总是对父亲交给我的事业感到难以承担——我太孤独了。有你这个兄长,就复国有望了。以后蒙古帝国复兴,我服你作大汗!”
      “不,”铁木真淡淡地说,“我一介平民怎么能有这个奢望呢。你至少还是帖木儿苏丹的后代。”
      “可你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裔,而我的祖先帖木儿只是个一般的蒙古贵族啊。”
      铁木真摆摆手:“男子汉何必在乎这些呢?”
      魁夷不由分说,跪起来,趴下,给铁木真磕了个头:“大汗!兄弟帖木儿在此向你效忠!今后如有差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铁木真笑了起来:“如果有人看见咱们俩的表演,不是要笑破肚子吗?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就在这里跪来跪去的了,不怕别人说我们痴人说梦吗?”
      魁夷又磕了两个头:“我是不管别人的,总之,我心里认你为兄为汗,我这辈子就永远忠心耿耿辅助你。不过你可要心狠手辣一点啊。我跟你斗了一场,发现你有心软的毛病。记住,虽然我们已是兄弟,我可永远不会放弃除掉你而夺位的机会。反正都是同族,蒙古帝国由谁作汗是无所谓的。我是你的鞭子,有我这个阴险的对手,你就不会懒惰、不会心软了。”
      铁木真说:“你可够直率。”
      “臣对君,正应该披肝沥胆,袒露肺腑。”
      铁木真哈哈大笑,拿起了地上的刀。魁夷一惊,猛地弹跳起来,抓着自己的刀飞快地退出了七八步。铁木真笑着说:“你果然是阴险深沉。都作兄弟了,还这么防备我吗?”
      魁夷又跪下说:“臣错了!大汗要我死,属下甘愿领死!不过,请大汗让属下死个明白:我罪在何处?”
      铁木真说:“我没有要你死。你既知战马即将让位给战船,怎么想不到刀剑应该被火器代替了呢?你的剑术练得再强,纵跃之术再好,敌人从远处用火枪袭击你,又怎么防备?”
      魁夷嗫嚅无言,有点不服气地说:“用火枪射击武士,可不合规矩。”
      铁木真说:“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讲规矩,敌人如果不讲呢?你的志向是复兴蒙古帝国,不是谨守武士规矩。”
      魁夷俯首:“帖木儿懂了。不过,现今世界上,用火枪火炮的国家还不多,大半国家是用刀枪弓箭的。火枪发一枪需要填药、装弹,不如弓箭方便。”
      铁木真踱了两步:“我说的是大势所趋,火枪是种新出的兵器,以后定会取代弓箭。何况即便是用弓箭,你们也挡不住啊。”
      “我的刀可以劈落来袭的箭!” 魁夷急切地说。
      “我知道,”铁木真说,“看见你的速度我就猜到了。可是你能永远全神贯注地防备敌人射箭吗?日本武士习惯单骑对决,所以个人的武艺高强。如果对手以多人对你一人,持长叉不许你抵近施展,其余敌人再以弓箭远击,你怎么办?”
      魁夷想了想:“大汗所说的是专对我一人的决斗,不是战场上的交兵。如果我方也有多人,那么大汗的战术就不验了。”
      “不一定吧。”铁木真说,“我可以设计一种阵法,以十人对十人,以百人对百人,同样可以收到效验。”
      看见魁夷的神色,铁木真说:“你不信,我们可以做场赌赛。你回日本去召集一百名武艺高超的同伴,我就这一船人,随意选一百个,把他们按我的阵法训练一下。百人对百人,定个输赢。”
      魁夷双眼一亮:“好!我就不信,大汗手下的武士,能个个都跟大汗一样勇武……”
      “普通人经过训练,分进合击,也能斗胜你们的武士。”
      魁夷说:“臣与大汗定个约:明年三月,臣带一百名武士,在中国的登州相候,与大汗的一百名侍卫对阵决输赢。”
      “为什么不在别的地方呢?”
      “那里离日本近。而且,登州太平楼是臣旧游之地。”
      “一言为定吧。”
      “臣恭候大汗!”

      当晚,玛鲁在船长室里看到铁木真一边往本子上写着什么,一边念念有词。
      “至少要有一丈二尺长,才行……”
      “喂!”玛鲁在后面猛一拍铁木真的背,“你搞什么鬼哪?不怕我现在行刺?”
      铁木真没有抬头,而是继续伏案书写:“长叉手要两名,短刀手也要两名以备近战,弓箭手两名不够——四名,火枪手也要有两名。对了,敌人要射箭怎么办?所以必须要藤牌手保护……”
      玛鲁走到他背后,无声地拔出自己的小火枪。
      铁木真也不回头,说:“你别闹,我有正经事,要不我把你扔进海里去。”
      玛鲁笑着:“扔进海里,你还得下去救,像上次那样。多费事啊。”
      铁木真也笑了:“从哪儿捡来的,还扔回哪儿去。一点不费事,要不要试试?”
      还没等他站起来,玛鲁已经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
      “我不会游泳啊!救命啊……我怎么会碰上这么个蛮子……”

      这船的甲板很宽。铁木真叫十个人分两列纵排在甲板上,各持兵器,以最高大的两个大汉站在前面,拿着船上工匠定做的一丈二尺长叉,以拒敌手。
      “决不能容他靠近!”他几次三番地叮嘱,“一靠近,你们就刺,要往死了刺,扫也行,砸也行,总之是以把敌人放倒为准。你们不必担心受伤,有藤牌手和短刀手保护。”
      队长被他安排在最后面。拿着弓箭。
      “你要综观全局,看准机会带三个弓箭手射击敌人。要把他射死才算。你不一定只管自己的队,以后会有几个队、十个队一起作战。你还要负责照顾别的队,替情况最危急的队消灭敌人。记住,你的箭就是别人的命!”
      对藤牌手,他要求他们不顾一切地护住自己的战友。因为藤牌手的疏忽而造成人员伤亡,必杀藤牌手。这是他立下的规矩。
      所有兵器的锋刃、尖端,都用布包裹严密,每支箭也都去掉了箭簇,因为铁木真自己要充当这些战士的作战演习对手。
      “我们不敢真的伤害主人,”一个大汉说,“比划比划,明白意思就算了。”
      铁木真说:“到战场上,谁跟你比划比划就算了?要练出一枪见血的气势来!平日习惯了点到为止,上战场也必然出手软弱。你们大胆地来打吧,谁能伤了我,我赏黄金!”
      对玛鲁,他要求她教战士们打枪。船舷上排开二十个木靶,玛鲁和十个枪手站在离靶子二十步远的地方。自从得知玛鲁是个女人之后,蒙古大汉们似乎很敬畏她,在她靠近了教授时,甚至会微微退后。
      玛鲁对铁木真抱怨道:“喂!你的手下怎么不尊重我?你看看,我一靠近他们就往后缩,我有黑死病吗?对敌人这样能行吗?”
      “你不是敌人,你是女士。”铁木真笑着说。
      “敌人里面也有女士啊!” 玛鲁大声说。她指着一个蒙古人,“你!你站出来,说,你为什么要笑?”
      那个大汉羞涩地挪到前边说:“女士……我们……我们是不会跟女人打仗的。”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我呢?”
      “我怕主人生气……”他低声说了半句,就停住了。
      “主人……” 玛鲁怀疑地瞧了瞧铁木真,“他们的主人就是你呀?”
      “是的。”铁木真谦虚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生气呢?”话问出来,玛鲁忽然红了脸。举着枪在甲板上乱跺脚。
      “你们都欺负我!”
      铁木真连忙劝她:“别乱动……把枪收好再跳,你会伤着人的。”
      “你领着他们一起欺负我!是你教的!”玛鲁大声叫道。
      “我不是他们的老师,你才是呀。你看这些战士,他们在你面前都像小学生一样。”铁木真向蒙古大汉们说,“要叫老师!”
      “老师!”大汉们果然齐声喊叫。玛鲁有些得意了:“好吧,我就教教你们。排好队!我们上课……你!你笑什么?闭嘴!铁木真,你说让我教他们的,可你怎么不制止他们笑我?”
      铁木真严厉地指了指失笑的汉子,现在谁也不敢笑了。他把玛鲁拉到前面,让她继续讲课。
      “要做到百发百中。有一个人射空了一枪,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去。”
      “为什么呀?” 玛鲁委屈地说,“为什么他们笨,我却要受惩罚呢?”
      “因为我不讲理。”铁木真一把抓住她,扛在肩上,走向船舷。玛鲁尖叫着两脚乱踢,那些可恶的蒙古大汉,她的射击术学生们,却满脸笑容地看着她被人欺负,没有谁上来阻止这个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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