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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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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了吗?”苏芳见儿子垂头着沉默,又拉起另外的话题问道。
“没有,我刚醒。”朱长龙将身体转侧朝朱自海的方向挪,头倚着手的睡着,“我有点头晕,你们先出去吧。”
“那好吧,你也累了,妈妈帮你亲自去打包广式白切鸡,儿子你先休息。”苏芳朝朱自海使着眼色,就踏着步子离开了病房。
苏芳本是想要和朱自海一同前去打包,好让儿子休息。
但朱自海并无心搭理,自己轻轻地移动了椅子往病房门附近摆,撂着脚地坐着。
待苏芳离去,病房又一次瞬间急转着变得安静。
浅蓝色的窗帘层层叠叠的靠落在窗边,垂直向下落着。偶尔阵风吹拂,房间能听到外面树枝上簌簌声。
屋内的光影忽明忽暗的交替着。
那木色的病床上一团白色的被子挤成了团,规律地起伏着。
“长龙,爸爸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朱自海打破着安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朝朱长龙说道。
良久,病床上的被子才忽地移动开来。
朱长龙转动着自己的身子,将视线往朱自海身上落。
“这是要改套路,打感情牌?”朱长龙心理默念着,将脑袋往枕头上移,试图将整个上半身拉得更高。
“小时候,我们的关系很好的,你还记得爸爸和你还有……,我们一起很开心的。”朱自海摸了摸酸的鼻子,稀稀拉拉地吸了吸,“我很爱你的,可这些年,你越来越和我作对。我……。”
“朱老板,你给我打住。”朱长龙白着眼地喊道。
他偶尔拉动着被子遮掩,探出黑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试图将眼底的波澜推入看似自然的境地。
这是朱长龙第一次认真地看眼前的这个男人。
墨黑色的西装口袋上一条白色的小方巾做装扮。颀长的大腿左右交替着翘动着,大腿正中搭着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有些皮肉相离的干瘪。
在男人灰白色的脸上星星点点的黑斑愈发明显,重力作用下脸部肌肤开始一堆一堆的往下掉。
深邃的大眼上的丘壑越陷越深,油光通亮的整齐造型下的头发两鬓披着一层白霜。
“不在年轻”四个字在朱长龙脑子里绕,好像岁月成全了他内心的某处情感寄予。
说不清的是开心或是心疼。
“你很久没有开口叫我爸爸了。”朱自海用手拍动着裤脚,湿润的眼眶透着血丝,“不知道为什么,我努力的为了朱家这么多年拼命工作,我认为这都是为了你。你能过好点。”
“你为了你自己。”朱长龙冷言补了一句。
听到儿子的回话,朱自海并没有反驳,而是瞥了眼朱长龙后将头猛地往膝盖上浮,将整个身体像个蛋卷一样半蜷缩着。
这次他有用往常的说教行事,而是让自己的眼泪无声地越过眼眶,沾湿裤身。任凭那些心底的冷将温热的心分裂,好让多年的满心积怨放肆地随着眼泪往外宣泄去。
已是认老的年纪,这般动情朱自海是第一次。他的哭声像极了大男孩的样子,抽泣着却没有声音。
“你为什么娶苏芳?”朱长龙抿动着嘴开了口问道。
“因为她可以照顾你。”
“怎么不是因为她是我妈?”
“这……”
“不是她生的我吗?”
“当然,是因为她是你妈妈。”
当朱长龙一个接一个的反问,而这一个又一个的反问中又拉出似乎发现什么的质问语气,朱自海才猛然抬头往病床上的朱长龙望。
四目相对时,朱自海能感觉到那藏着心事的少年正在试探自己。
他只能用一片沉默拉开话题,好让眼前的少年褪去了对答案追溯的冲动。
朱自海自然是不会开口将一个藏在心中近半辈子的秘密,告诉给年少的儿子。
“给我开门,朱自海,快点。”门外提着各式打包白色塑料袋子的苏芳喊叫着往病房的门上撞。
朱自海这才迅速起身去了门口,用双手拂去了眼角的落花,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提脚去给苏芳开门。
“儿子,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广式白切鸡,还有乌鸡汤,还有青菜,红烧肉……”苏芳慌乱地将一个个白色的打包盒往病床桌面上放,不时瞥着朱自海,“长龙,你爸爸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是哭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我哪知道。”朱长龙接着话,打开有白切鸡的饭盒就将手将里头的鸡肉往嘴里送。
些许盐味伴着葱花和香油的香在朱长龙嘴里滚动,被刺激的舌尖传来酥麻微辣的味道。
唇齿间的唾液自觉地往外涌,在他不断抿嘴搅动时随即被食物一同吞没入肚。
那鸡肉滑嫩地在朱长龙两齿间不断被撕咬成丝状,鼻翼间的葱花香,口唇间的鲜味,在那一个瞬间将朱长龙幸福地包围。
“好吃,味道不错。”朱长龙舔着嘴角的一颗被挤出来的油光光的小葱花,自叹着说道。
“你给我用筷子,用筷子。”苏芳笑出声地拍着朱长龙的手,拉着语调有些满意的语调说道。
“打包的什么菜,这么油腻,怎么没有粥,就只有白饭。”朱自海朝床边看了看抱怨说道。
“你自己怎么不去,让我一个人去,你给我闭嘴。”苏芳拉着脸,不断往朱长龙的饭盒里夹着肉,“这不有青菜吗?自己懒得跑,还嫌弃人家。”
苏芳用的十分傲慢的说话语调,而且每次说话过后都死死地盯住朱自海。挺着的腰身偶尔耸动,欲彰显着自己不好欺负的势态。
那种回忆里苏芳唯唯诺诺般奉承,与眼前咄咄逼人,天壤之别。
朱长龙突然觉得眼前的苏芳有点陌生,在自己的记忆里他找寻不到现在这样父母亲互斗的场面。
“少说点话,儿子要吃饭了,你安静点。”朱自海无奈地摇头,将身体又坐回凳子上,“你给儿子少吃点油腻的,对身体不好,特别是肥肉。”
“肥肉?”
忽地闻言,朱长龙猛地朝病床桌看了一眼空荡的装菜的打包盒,才将盯着苏芳的眼往自己的饭盒里挪看。
那一块一块的红烧肉被苏芳沿着自己手里的饭盒边缘四面八方地堆累着。
一层层乌黑色的油,顺着Q弹的肥瘦相间的猪肉缓缓的留到一颗颗白色的米粒上。
朱长龙见状大力撑开圆鼓鼓的眼,观察着不同方向的红烧肉块上的油汁流动方向,然后又朝苏芳望。
“我不吃肥肉,不要再夹给我了。”朱长龙晃动着自己碗里的菜,将嘴瘪了一大圈,“您怎么忘记了,我快十八年的习惯。”
“哦哦哦,我忘了。”苏芳连忙拉出肥肉,将目光扫了眼朱自海,“对不起,我忘了。”
“你怎么和我说对不起,你从来不和我说对不起。”朱长龙又追着说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苏芳摸着耳后根的尴尬地笑着。
而在一旁的朱自海没了声地望着朱长龙,嘴角含笑。两人相视的那一刻,朱自海慌地刻意躲避着,生怕朱长龙看出些什么。
这顿饭吃到最后,朱长龙只是吃光了所有的鸡块,没有动过任何一口油腻腻的饭。
这次住院,刘军文给朱长龙向学校请了五天假。
在这五天里,刘军文多次去学校找出了那场和朱长龙打架的所有少年。而所有的被找出来的少年,他都同样回馈了朱长龙身上的每一个捆子印记。
这样的保护,刘军文轻车熟路。
在整整的五天住院时间,朱长龙也是出奇地安分,没有离开过一次医院。
只有每一次苏芳的探望,他会想办法将时间过的慢一点,更慢一点。
朱长龙在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回忆,那些所有有关于苏芳的点滴。
但每次朱长龙到达深度思考时,他都会被大脑的阵痛所困住。
当自己的小时候的记忆随着时间轴向下探,那大脑里的一次次翻江倒海般的撕裂此起彼伏。
一处处乌黑发丝地下的大脑头皮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力量拉扯,满溢的胀痛。
若不小心将双手扶头,所碰之处立即传来针窜骨的疼。
好在时间飞快,转眼就是周六。
朱长龙也告白了一无所得的回忆搜寻之旅,再次来到了富豪路。
刘军文将他开车送到了破旧的楼宇下,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就开着车疾驰而去。
富豪路的这个清晨,阳光布满着大地。
一片片金灿灿的光照热烈地照射着一栋栋错落无序的破旧楼宇。
那一个个垂落在窗户上的各色被单疯狂的朝楼下落,像极了一群群开会的颜色团,都在等待着那天空半腰的初生的太阳。
偶尔街道涌现上三两的行人,缓慢地踏着晨练的步子。
最让人悬着心的是那拉着宠物狗的七十岁老人,慌张地拽着手里的狗绳,拖着垂老的身子往前探。
当朱长龙从车里下来,反手将车门关实。他深深地吸入一口长期,试图将鼻翼旁所有的味道都纳入自己的嗅觉系统。
“一股人间的味道。”朱长龙左右扭动着全身的关节,扬着嘴角将整个脸朝天空仰地说道。
“恭喜出院了,龙少。”秦阳猛地从身后奔了出来喊道。
这一声喊,朱长龙下意识的将五官往上停,将这个身子落在地面后深吸了口气,“大白天的,你当鬼呀,你怎么在我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呀。龙大少爷。”秦阳拉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朝朱长龙的脸上贴,“我长的帅有特权。”
“朱长龙,你回来拉。”雷蔓蔓身后的街角卖力地朝这边喊。
“我去…… 她怎么在这。”朱长龙挤出个微笑朝雷蔓蔓点头,又将秦阳往门上推,“怎么她在这。”
“疼,我疼,放在你的爪,龙少!”秦阳疼地扭曲着五官,“干什么尼 ,干什么尼。我哪知道呀。”
“肯定有鬼。秦奶阳,你不老实,我要揍你了。”朱长龙加大了推秦阳脖子的力道,变着声调地恐吓问道。
“我说,先答应不要打我。”秦阳双手抱头,一脸委屈,谁知这时朱长龙用力更大了,“疼,疼死我了,我说,我说。我上次在学校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我要去你家住,结果她就跟了过来,第二天我起来她就来你家敲门。再到第三天,她就出现在你家对面的七楼窗台朝我喊。”
“还真TMD 的有趣,又来一尊菩萨!”朱长龙拉开秦阳就往七楼去。
朱长龙本事清净才住着富豪路的,现在雷蔓蔓的大驾光临让他不经倒吸一口气。
“还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你听吗?”秦阳追着朱长龙的脚步在楼道里喊。
“你留着自己听。我没有兴趣。”朱长龙在楼梯间停住了脚,扭头就给秦阳送上了大白眼“狗嘴里的象牙,我觉得没有什么收藏价值。自我珍藏吧!”
“关于顾雨柔的。”秦阳将顾雨柔三个字强调着说。
\"限你五分钟紧急上楼,给我开好门摆好拖鞋。”朱长龙又一次停脚,在楼道上往下探,回“你给我快点跑,死胖子。”
“你不可以叫我胖子,你怎么跟那个雷蔓蔓。”秦阳拉长遮脸,撅着四十五度向上的嘴,“,不,死鳗鱼学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