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33、第 33 章

　　忙忙碌碌了几天，终于到了大年初一。大早上天没亮，秦渊迷迷糊糊中就听到屋外鞭炮作响的劈啪声，还想蒙头再睡会，老太太就掀帘子过来催起床了。新年第一天，要开个好头，什么都得争个先，起床、吃饭也不能落到别人家后面去。家里公鸡才开始叫，老太太摸着黑就起床了，煮了一大锅开水在那，就等着几个小的起床就能下饺子吃饭。大年初一，再困你也不能赖床，哪怕吃完了早饭再去补个眠也行。秦渊平时磨豆腐都没起这么早过，哈欠连天的。这饺子是昨天包好的，里面放了白菜、油炸、馓子，香得很，他愣是捧了好一会都想不起来往嘴里放。等吃了两个饺子下肚，大脑才被味蕾唤醒，那阵困劲总算是过去了。

　　家里的扫帚、剪子、菜刀、针线在前一天晚上就收起来了，年初几天都不能动用，怕破运、招灾。吃完饭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带上瓜子点心爱去哪玩就去哪玩。讲究点的人家，今天连生火都不生，吃饭都吃前一天准备的冷食。秦家这种小门小户的，自然不用考虑那么多，一家人关起门过日子，怎么舒服怎么来。从天蒙蒙亮，到太阳升起，炮竹声一直都没怎么停，煤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吓得躲在床底不敢出来，只不住哼唧着，拿骨头哄了也不肯露头。等天色大亮，各家吃过早饭，院门和屋门都大敞开来，等着村里的小孩上门拜年。七八岁的小孩，领着四五岁的弟弟妹妹，一串串的，挨家挨户过去说吉利话、讨彩头。红包基本上是没有的，但是瓜子、花生总能分到一些，遇上条件好的人家兴许还能得点糖果子，搁一颗到嘴里，能甜一上午。

　　秦家三个小辈，秦渊和阿娟都十来岁了，已经过了满村子拜年讨零嘴的年纪。最小的阿香九岁，半大不大的年纪，倒是勉强可以出去耍。不过她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屑跟那群小孩一起闹，干脆就待在家安抚煤球。其实她这话半真半假，秦家之前因为欠钱的事，和村里大多人家关系都挺淡的，过年的时候不好过去讨嫌，都被秦老太太拘在家里不出门。这么几次下来，家里几个孩子也就自觉不出去拜年了。

　　不想在村里耍，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秦渊早就想带家里人去镇里玩玩了，平时一直没什么时间，今天除了玩也没别的事好做，干脆一起出去玩个痛快。早早吃完午饭，现在正是暖和的时候，秦渊带上两个妹妹，牵上驴车就准备去镇上逛逛。原本想一家人一起去的，可是老太太说年初一家里不能没人，怎么都不肯去。李氏见婆婆这样，就也不肯去了，说是留在家两个人有个伴。秦渊见状也只能作罢，担心人太多，一个人看不住两个小姑娘，特地跑到前面喊张南一起去玩。今天刨子、刻刀什么的东西肯定都是不能动的，张南都没法做他的木工，正闲得两眼放空的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秦渊邀请他去镇里玩，二话没说，跟着就走了。

　　镇子里今天摆起了大戏，离了老远，就听到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几人沿着声音一路找过去，发现镇中心的空地上搭了个高高的戏台子，锣鼓声正是从这边传出来的，周围挤挤挨挨围满了人。台上，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武生拿着木棍舞得虎虎生风，伴着旁边的锣鼓声，倒是挺有几分气势。两个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种打戏，一下子就看得走不动路，眼睛挪都不挪一下。

　　正好这戏台子旁边就是富贵楼，年初一楼里并没有招待客人，这时大门半掩着，依稀有人待在里面。秦渊见两个妹妹看戏看得入迷，也没打扰她们，跟张南说了下，自己牵着驴车往旁边富贵楼走过去，看能不能把车子寄放在这里。到门口一看，楼里待着的还都是熟人。这天富贵楼虽不开门营业，可镇里一些大户人家是在这订了席面的。楼里刚做好吃食，等在旁边的仆人就直接把东西装食盒里带走，送到家里还是热乎的，不耽误吃饭。富贵楼今年的席面订单比以往多了不少，李掌柜和朱大厨一直忙到现在才刚忙完，两人都累得不清，这时刚泡了壶茶，坐在大厅里喝茶解乏。见秦渊过来，两人都挺热情，忙招呼他来桌边坐下说话，还让站在旁边的一个半大孩子帮着把驴车牵到后院去。他孩子似乎是认识他，跑过来给他作了个揖，一声不吭跑出去帮忙拉驴车了。朱大厨见秦渊表情有些茫然，笑呵呵过来搭话：“这是我家那个表侄儿，之前你给了他好些个黄鳝笼子，还教他怎么用来着。那段时间他抓了些黄鳝就会送过来，东家见着了他几次，觉得这孩子不错，又可怜他是个哑巴，就允他在管事面前干些跑腿的活。说起来，这事还得谢谢你。”

　　秦渊这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叫陈春少年，半年过去，这孩子长高了不少，人也长开了些，一时间竟没认出来。不过他可担不起朱大厨这声谢，自己当时做的那些也就是为了讨好朱大厨好卖个人情，也不是真心为了帮人。

　　李掌柜在旁边也过来凑热闹，笑眯眯道：“我也得谢谢秦小哥。托秦小哥的福，咱们楼里现在生意可是越来越红火了。这两天来订席面的人家可比去翡翠楼的多得可不是一个两个。特别是那些吃素的大户人家太太，特别爱咱们家做的豆腐菜。”

　　说着，他起身去柜台那边的抽屉里拿了个红布包的铜钱串出来，往秦渊手里一塞，道：“这个你拿着，也没多少钱，别嫌弃，就是图个吉利。”

　　说是没多少钱，其实起码也有四五十枚铜钱了，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挺有分量。秦渊原本并不想接，可见李掌柜态度坚决，最后还是收下了。

　　外面张南和两个妹妹还在那边等他，他不好久留，寒暄了几句就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李掌柜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忙把秦渊喊住了，“你上次不是说了在镇上找铺子的事吗？我这边倒是知道有家卖面汤的铺子有意租出去，价格还算公道，你要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等年后过来我带你去看看。”

　　秦渊最近正为这事情发愁，听了这消息，连连道谢，准备年后过来不管租铺子的事情成不成，都得带些礼物好好谢谢李掌柜。

　　李掌柜见他看着挺高兴，忙凑上前几步，小声问道：“秦小弟，你给我交个底，你这是要准备做什么生意？咱们的豆腐生意不会受影响吧。”

　　秦渊趁这个机会也正好跟李掌柜说开来，免得他心有疑虑，“您放心，我就是准备开个熟食铺子，卖点做好的猪下水，还有些小零嘴。”

　　听他这么说，李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些。猪下水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买不起肉的穷人家才会吃的。来富贵楼这边消费的人，基本都是有钱人，还真没什么人会吃这些。而且听秦渊的说法，熟食铺子那边卖的东西就跟包子店似的，都是做好了直接让人带走的，对他这种酒楼生意还真没影响。

　　这场见面，双方都很满意，高高兴兴在酒楼门口分别了。

　　戏台上唱戏的人已经换了一波，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妪控诉旁边妇人扮相的年轻女子，说自从儿媳妇嫁到这个家里来，她夏天灶下烧火、冬天河边洗衣，白天下田，晚带娃，还没得吃没得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旁边儿媳吊着眉毛一副横眉怒目状，嘴里唱着：“你这点罪算什么，那些婆婆苛待儿媳的可比这厉害多了。就许你们耍威风，怎么我就不能了？”

　　......

　　没想到这种时候就有婆媳剧了，秦渊还挺感慨。旁边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连家里两个妹妹也在那跟着鼓掌叫好。

　　张南的心思倒是没有放在戏台上，离开时秦渊让他帮忙照看阿娟和阿香两个人，他就一直注意着她俩，偶尔还分出点心神来往富贵楼那个方向看一眼。等秦渊一出来，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两眼微弯，露出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