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年代》寒山夜雨s

5、纯白5

　　暑假在合欢花即将开败的七月如期光临。
　　硬要说放假给白茉的生活带来的改变的话无非就是从原来的学校、家两点一线变成了家、图书馆一线两点。白茉不是没想过趁着漫长的暑假找个风水宝地好好放松一下身心，奈何深入骨髓的惰性大过游赏风水的雅兴，再说，俗话说得好，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图书馆也是能人杰地灵、陶冶情操的嘛，白茉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点点头。
　　平城虽是沿海，可夏天气温确出奇的高，就是热到正午在路边往地上打个鸡蛋都能煎熟的那种。如果地理书上沿海城市比内陆城市夏季气温低是真的话，那白茉为内陆人民默哀三秒。
　　天晴时，白茉就骑着她那辆绿色的小电驴，下雨时白茉就坐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不论晴雨都会横穿大半个城市泡图书馆，中饭和晚饭就在图书馆对面的面馆解决。面馆是由本地的一户人家开的，全家人一起干一件事倒是平添了一份家的感觉。白茉很喜欢那个头发花白的奶奶，慈祥温和的对着白茉笑时，让白茉想到了自家奶奶。
　　不得不承认，对真学霸而言，学习和谈恋爱真的关系不大，学霸谈了恋爱也依旧是学霸。每逢假期图书馆就会有成对成对身着一中校服的小情侣坐在一块你侬我侬，虽然面上两者桌前都会摆着一本书像是在各自为战，奋力刷题，但白茉可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背地里逮住机会就眼神交汇、眉目传情。这是白茉盯着对桌那对啃完了俩苹果后得出的结论。
　　白茉对自己的观察力是没有疑问的，几乎是不可抗的注意到了左手方向陷在深卡其色沙发上翻阅图书的男生抵着书业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套着宽松的A大附中校服也依旧显得清瘦。五官轮廓分明却又协调的柔和，妥妥的高中美少年啊。
　　正当白茉暗骂同样是学校为何男生资源相差这么大时，少年已经收拾好身前的东西准备走了。白茉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风才把桌上的物品胡乱扫进书包里跟着少年一同出了图书馆。
　　天已经有些暗了了，蒙着吞吞吐吐的灰色，白日里没打起精神来的车灯仿佛刚睡醒似的温柔的散发点点光亮。公交车站站着几个等车的人，而少年和白茉的身影也在其中。
　　等了一两分钟后挂着明亮车灯的公交车就慢悠悠的晃来了，少年上了其中人少的一辆，这辆车并不是白茉归家时所搭乘的那辆，但白茉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就看看他家在哪，白茉安慰自己。
　　少年上了车后坐在左侧的单人座上，而白茉心虚地溜到右侧倒数第二排坐下。这个位置既可以明目张胆地偷窥少年又不会被当事人发现，再适合她不过了。少年坐下后便低着头拿kindle看电子书。车厢空荡荡的，橙黄的路灯如开启回放般地在车窗外飞速倒退。
　　白炽灯的光在这样的环境里竟衍生出了一种安静的恬淡，萦绕在每个人的周身，还沾染上了淡淡的忧伤，很莫名，却成立。
　　某个十字路口后少年下车了，白茉尾随其后，少年大约178cm左右，而白茉才160cm，跟得些许吃力。走了一会路后少年闪身进到了一家ATM自动取款机室里，俄顷取完钱后继续往前走，白茉一边想着再跟一会，知道他家在哪就行，其实这样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她还是跟着他，她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尾随别人的变态，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然后立马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外。
　　少年在一个红绿灯口转进了人影寥寥的小道，说是寥寥不如干脆说是根本没有。白茉望着空无一人仿佛突然会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挟持进无边夜色里的小道迟疑了，少年则在她片刻的迟疑中走远了，她一咬牙心一横想，反正都跟了这么远，要是这样都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岂不是亏大发了？于是她硬生生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小跑着追了上去。

　　咖啡厅溢满木质调的文艺，白茉身前摊着一字未动的作业，她实在是没心情面对这无聊而又枯燥的公式。
　　那次变态尾随进行到最后时才发现少年的目的地并不是家而是学校，白茉内心的小人猛拍脑壳，她怎么没有想到，时间、取钱、穿着，这明摆了是要返校啊，所以只能怪自己天生的反应迟钝吧。
　　明明是萍水相逢，甚至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白茉却在中考志愿栏顶部一行一笔一划填上了A大附中四个大字，白茉自己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像自己这种成绩忽高忽低的非稳定分子并没有十乘十考上附中的可能，同一档分数线她其实还有几个更好的选择，但她还是这么填了，混杂着一份隐秘的激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类别扭的情感，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肤浅，见色起意？呸呸呸，白茉轻轻拍打了几下脑袋，将这些杂念消灭掉，努力考上一个好学校才是我的根本出发点，再多的就没有了，秉着欲盖弥彰的矜持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
　　白茉本就不愚笨，努力过后考上附中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成绩出来后收到的好友讯息里的“真走运啊。”其实是一道道试题垒起来的战果，是付出后的的回报，幸运的是她没有觉得刷那些题有多难以忍受，她对寂寞从小就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那个暑假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暑假都要更炎热些，街道上满是全副武装的妇女，戴上墨镜套上长袖举起伞，恨不得每一寸皮肤都不受太阳的青睐。
　　没想到能那么容易知道少年的名字和行踪，算是无意中的有意。她常常于图书馆图书馆出没，他常常在图书馆自习，稍微留心一下他桌前笔记本封皮上的名字的话就能知道他叫钟书淳。
　　少年认真看书的样子真是养眼。干净的脸庞和清爽的头发和衬衫。白茉确定钟书淳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不然她也不可能三番五次的出现在他身边。假如被发现她恐怕会是第一个溜之大吉的人吧。
　　中午，钟书淳对面的那对母女离开之后，白茉慌张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坐了过去，因为图书馆向来都是一座难求的，她生怕被人抢了先，坐下来之后才发现居然是本英文原著，白茉头顶似有乌鸦飞过。即便这样她还是强迫自己扫视了第一页的内容，万一就看懂了呢她总会冒出莫名的侥幸。
　　第一页扫视完，果然，看不懂，英语什么的最废脑筋了。
　　无奈，她只能再次返回书海里选了两本通俗小说，一本是严歌苓的《少女小渔》一本是夏目漱石的《心》，不过说到作家，她最喜欢的还是落落，文笔清新细腻，这种文字最能打动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的心。
　　时间滴滴答答在钟表转动的弧度里悄然流逝。
　　“ 奶奶，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白茉前脚刚踏进面馆门后脚嘴里就叫道。这家店她再熟悉不过了，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午、晚饭的着落统统被这家店承包了，这家店的位置也很好找，一出图书馆就能看到马路对面挂着朴实牌匾的燕子面馆。这家店由一家人共同搭理，白茉最喜欢的就是她家的奶奶。老人家面目慈祥，对谁都是笑呵呵的，谁瞧见都会顿生亲切感，白茉一看到她就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自家奶奶。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这家店相对于其他的店多了一份家的感觉。
　　她挑了个靠着空调的干净位置坐下，从隔壁桌拿了酱油和辣椒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吃面不配酱油和辣椒酱那就没有灵魂。准备就绪后她打开手机，信息寥寥无几还全是推送，她再一次感叹自己活得也太孑然一身了吧。
　　“西红柿鸡蛋面！”头发银白的奶奶端着碗从后厨走了出来。
　　“这。”白茉放下手机应声道。
　　面还冒着热腾腾的气，看着格外诱人，她往里舀了几勺辣椒酱，红彤彤的面配上红彤彤的酱，惨了惨了，把人活生生看饿了。白茉抄起筷子呼哧呼哧地吸起面来。
　　“唰。”门一下子被打开了，热风抢着空灌了进来，白茉忙着招呼碗里的面，瞥都没瞥一下。
　　“奶奶。”变声期刚过的男生特有嗓音响起，店长奶奶笑的更加柔和了：“书淳回来啦。吃饭了没。”
　　钟书淳？白茉疑惑地抬起头。少年离她不足一米远，挺拔的背影配上黑色帆布鞋，好，可以确定了，钟书淳。
　　白茉低下头佯装无事地继续往口里塞面条，一个没注意呛住了，辛辣之感迅速占领整个鼻腔，像是溺水一般咳个不停。她下意识端起手边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几口，才勉强将辛辣感压下去几分。
　　“还没呢。”他答道，顺势把书包取下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奶奶问：“那你想吃什么？”
　　“青菜肉丝面吧。”他说着将旁边的椅子拉开坐下。这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有只有白茉一位食客。
　　“好。”银发奶奶说。
　　钟书淳是这家的孩子？白茉暗想怎么以前没发现？但，白茉偷偷瞥了一眼他，能在这种家庭长大，也是一件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事吧。
　　没过一会，奶奶从内厨端着面走出来，她小心翼翼的把那即将要溢出汤汁来的面放在钟书淳面前说：“有点烫。”
　　真是，有点羡慕呢。